《如梦幻泡影》池亦殊

9、出山

　　三人在两天后到达青枫镇，啊！是三个半！小家伙那么小，还需要安如幻抱着，不算大人。旧地重游，陆梦的第一感觉是：这个镇子还是那么热闹！
　　那么多年过去了，早已没有多少人还记得当初的陆家，树倒猢狲散，世态炎凉。陆梦心想：他早就看清了的，可现在还是会有些难过。
　　此情此景，她们两人都没有立场说什么。没经历过这种事情的安如幻不能感同身受，从小被收养的三月更是没有过这种悲痛。
　　陆梦也不需要别人的安慰，他早就想通了，他的眼泪在当年那夜就已经流光了。他没有难过，只是突然觉得整颗心都闷闷的！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出真相，给逝去的人一个交代。
　　几人站在陆府的旧址前，陆梦对着大门磕了三个头，权当为他这些年流落在外没能回来祭拜做个交代。安如幻心疼陆梦，小小年纪就承受了这些，初见时只以为他就是贫穷人家的孩子，所以才面黄肌瘦，原来是被奸人所害得家道中落。她不敢想象没有遇到自己的那段时间里，这个孩子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受到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对待？
　　若不是从小家教严苛，还有他本身心志坚定，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情肯定早就长歪了，自甘堕落或者报复他人的人比比皆是。可第一次见时，他还能笑着告诉自己他的名字。后来虽然活泼了一点，却始终记得自己的身份，根正苗红的好少年。
　　安如幻很骄傲，为他的父母亲人骄傲，陆梦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
　　几人趁着天色尚早进陆府查看，诺大的陆府，仅剩一些粗大的柱子，像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在晚风中苦苦支撑着，彷佛只要他们不倒，陆府依然存在。
　　曾经的陆府如日中天，现在的陆府只剩断壁残垣。
　　曾经的景象还历历在目，温柔的娘亲，严肃的父亲，无忧无虑的岁月一去不复返。
　　虽然烧得只剩断壁残垣，但大门里面的景象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萧瑟荒凉，好像不时会有人打扫。看着眼前的残景，显然陆梦也没想到，他很清楚的记得当初全部人都死于非命。拼死带自己离开的老仆也因重伤在两年后死了，难道当年还有人死里逃生了？如果真的还有人活下来，陆梦想找到他，不做什么，只想看看他的近况，他心里升起一丝希望。
　　拖着沉重的心情去祭拜了当年带他出来的那个老仆，陆梦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安如幻和三月跟在他身后不远处。幸好街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否则安如幻真的担心陆梦会不小心撞到别人。按他现在的状态，真的很可能和别人打起来。
　　有时候你不希望碰到什么，老天爷就偏偏要和你开玩笑。
　　正如此刻，陆梦不小心撞倒了一个人，那人旁边的小贩没拿住手里的碗，油汤全倒在了那人身上。陆梦毫无所觉，浑浑噩噩的继续走着。那人被泼了一身油汤，一时没反应过来，待他回过神，立马快步追上陆梦，抓住他准备讨个说法。
　　陆梦双眼无神，也不说话，就这么任由他抓着。
　　看着这一幕，安如幻一个头两个大，两人赶紧追上去。
　　“这位道友，我徒弟今日旧地重游，触景伤情难免胸中烦闷。冒犯之处我代他道歉，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别和他计较。”
　　安如幻把姿态放得很低，毕竟是陆梦有错在先，她先道歉，若是此人不同意，她就……就……啊，人家不愿意原谅她也没办法，可真是焦灼。
　　三月也在旁边说好话，刚到此地，两人都不希望多起波澜。
　　那修士没说话，一直看着安如幻。安如幻追上去就把陆梦拉到自己身后，说话时也没看他，因为她觉得道歉时盯着别人很不礼貌。可这人一直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原不原谅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吗？有必要考虑这么久？安如幻疑惑抬头，想看看这人到底什么意思。
　　眼前这人眉目深邃，轮廓刚毅、棱角分明，气质脱俗，一身白衫显得他更是风度翩翩，深邃的眸子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安如幻眨了眨眼睛，她刚刚是看错了吗？为什么这人的眼睛有点似曾相识？
　　“你们是修士？”男子发问，声音不大却恰到好处的说明了他的疑惑。
　　“是的，还请道友看在同出一源的份上，原谅他的无心之失。”
　　当今的修士虽然都分裂成很多宗门，究其根本都是元始天尊的后辈，说他们同出一源还真没说错。
　　“你被弄脏的衣服，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重新买一套。”安如幻话锋一转，补充道：“或者施个法术清理干净，你看你能接受哪种解决方式呢？”
　　男子似乎没想到安如幻会这么直接的承认她觉得这不是一件大事，没必要搞得很麻烦，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三月扯了扯安如幻的袖子，示意她别乱说话。
　　安如幻漫不经心的拉回自己的袖子，挑眉看着那人。修士要处理一件脏衣服何其容易？要么丢掉要么施法清理，没必要搞得跟有天大的仇似的。况且，眼前这人长得挺好，脾气应该不会太差，她倒是要看看他会怎么回答？
　　直接翻脸要打架她也不怕，这人也就元婴初期，就算她打不过旁边还有一个化神初期的三月。就此揭过更好，说不定她还可以邀请这人畅饮一番，毕竟他长得挺合安如幻的审美。只是这人的眼睛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男子轻笑一声，“道友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若还咄咄逼人岂不是不给祖师爷面子？”
　　闻言安如幻也笑了，掐一个诀瞬间清理干净那片碍眼的油污，轻笑道：“我果然没看错，就知道道友你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呃……三月表示很无奈，这算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吗？亏得人家大度不跟你计较。
　　“在下余景，未曾请教道友如何称呼？”
　　“我叫安如幻，”她侧身指着三月和陆梦分别道：“这是三月，这是陆梦。”
　　“那不知这位是？”余景指着被三月搂着的泡泡，眼睛却盯着安如幻。
　　刚刚上前拉住陆梦的时候，安如幻把泡泡递给了三月。她把泡泡接过来，小家伙乖巧的自己趴在她的肩头。安如幻左手拖着泡泡的小屁股，右手扶着他的背，温柔的笑了笑，“这是我儿子。”
　　余景似乎被震惊到了，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安如幻不解的看着他，有这么吃惊吗？难道我们不像？
　　“余道友这是……？”
　　“抱歉，是在下失礼了，在下只是很惊讶。你的道侣不在吗？”
　　听到道侣两个字，安如幻拉下脸，“他没有爹。”
　　安如幻的脸色表明她是正在生气或者即将生气，余景连忙道歉：“是在下唐突了，安道友莫怪。”
　　把孩子递给三月，安如幻脸色恢复如常，彷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今日之事是我们有错在先，我请道友喝酒，权当赔罪。余道友，可否赏脸？”
　　“抱歉，在下今日还有一些私事要处理，安道友可否告知住处，明日在下亲自登门拜访。”
　　“那还真是可惜，”安如幻有点失望，好不容易找到喝酒的机会，时机正好却无人作陪，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
　　“既然你有事我也不能耽误你，有缘自会相见，到时再一起喝酒，先失陪了。”
　　“不必客气，安道友，后会有期。”
　　安如幻带着三月和陆梦离开，没看到余景眸中闪过的寒光和杀意。
　　待安如幻三人的身影消失，余景身后对着身后出现的黑影吩咐道：“去查查她这几年的行踪和接触的人，一丝线索都不能放过。”
　　黑影接下命令离去，留下余景一人遥望天际，落日余晖。
　　星辰可伴银月，星月皆不伴曜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