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记》叶侠

33、想一出是一出

　　后宫不稳，朝堂风云，四子各显身手，朝官也人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暗地里拨拉的响亮。皇上冷眼旁观，在心里思量着，或许是因为四子都在康平，才让朝廷不稳。
　　这天下早朝，皇上留下了丞相宇文修，御史大夫伍均和监御史常成。皇上对他们说了一下自己最近的想法：“四个皇子都已成年，朕为国计，欲将他们分到各地为王，历练历练。等朕老暮时，选最有能力者为国之储君，以保我大齐江山。几位爱卿以为如何？”
　　三位大臣互相看看，皇上的想法总是这般出人所料。
　　宇文修率先开口，“臣觉得不妥。皇子都已成年，各有优长，只要稍加锻炼，明日都可堪重用。若如皇上所言，将各皇子分封到各地为王，则不利于大齐一统，后患无穷啊！”
　　皇上看向伍均，伍均没发表意见，只是问道：“皇上要将皇子分到各地为王，那么要分到哪些地方？封为什么王？”
　　皇上：“地方朕还没想好，封号么？就以地方名为封号吧。常爱卿觉得呢？”
　　一下被点名，常成也不慌张，张口就来：“臣觉得皇上与丞相大人的想法各有优劣，此事重大，事关社稷，不宜操之过急。还是从长计议、从长计议的好。”说完微微伏了伏身。
　　宇文修：嗬，老滑头，和稀泥！
　　知道一时半会儿也讨论不出什么，皇上头疼，便放了他们离开。
　　皇上的几句话，便是朝堂方向，一上午长脚般，传到了后宫的各宫娘娘的殿中以及四个皇子的府中。原以为总有人会到皇上跟前去打听，没想到还都挺聪明。一天过去了，各宫妃嫔也都还坐的住。
　　皇上略有些欣慰。
　　皇后是当真坐的住。中宫之位，母家又位高权重，自己手下曾抚育卫玮和卫玥两位皇子成年。卫玮是皇后从小看到大，对他皇后很放心。而四皇子卫玥在自己身边的日子虽不长，母亲也尚在，但人微言轻，不足为惧。以卫玥的心性，他会感念自己的养育之恩。如若真有变，哥哥伍均也会递消息进来。所以也只当传言随便听听。
　　文渊殿的淑妃娘娘，就没皇后的这份淡定从容了。淑妃是真的好奇，可又不想因一些似真非真的消息而去贸然地问皇上，惹皇上不快。她陪皇上这么多年，对皇上的禁忌最明白不过。当今的皇上雄才大略不足，却最恨别人质疑他的决定，更是厌恶后宫妇人参政。所以就算再心急，淑妃也只能呆在文渊殿。只希望卫玏在宫外能打听到更多的消息。
　　也许是皇上总是这般想一出是一出，皇子们都习惯了。没人太过在意，总归有那么多大臣看着。
　　二皇子卫玮如皇后般，消息传来时随便听了听。之后该忙什么忙什么，他有皇后，在康平这么多年也积攒了不少人脉和势力，他相信，皇位一定是他的。
　　而卫玏一听到宫里传出来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四处找熟识的人打听了打听，可也没人真正说得清楚。说来可笑，他与玏妃四处结交大臣，但今早被皇上留下的那三位，他一个也没攀上关系。手上又有其它的事情，卫玏转头就将这件事压在了心底。
　　卫玥么，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自从回到康平后，他越发稳重，没人知道他那面无表情之后真正的情绪是什么。总之，玥府一切如常。
　　珏府书房内，卫珏一身月牙白长袍坐于书桌后，捏了捏额头。
　　卫珏连着写了两封信给司徒西亚，而她的回信却迟迟未到。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只能着人去打听。
　　唉，异地恋伤不起，没有手机的异地恋更伤不起！
　　卫珏展展臂，一上午坐得骨头都难受。斜眼瞟见坐在长几旁的百里情，一身嫩绿长袍，披散着的头发用一根绿色发带绑起一缕。
　　卫珏看的辣眼睛：要是再戴个绿帽子，就更不得了了！
　　百里情总是这般迷之自信，每天一身与发带同色的颜色亮丽的衣服，招摇过市，七天能穿出一道彩虹来，还觉得自己帅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卫珏觉得要不是百里情的颜值在那撑着，但凡长得稍微那么差强人意的人敢这么穿，早被人打出康平城了。
　　百里情不知卫珏的想法，自顾自地和卫珏说道：“珏爷听说了么，皇上要将你们分到各地为王。”
　　卫珏心不在焉地“嗯”了声，想到这不就是那简版“分封制”么？捏了捏鼻梁，没有抬头。
　　百里情：“皇上提了一下，不过那三个大臣应该都是不太同意。”
　　卫珏胡乱点点头。
　　当年那两件案子，让大齐多有折损，虽不至于内忧外患，相邻国之间表面看也算相安无事，可内里都暗暗较劲，暗潮涌动。大齐四周如蛰伏了一群狮子，一有风吹草动，若能撕下别人的一片肉才好，要是整个囫囵吞了也不是没可能。
　　这皇上不知是一时心血来潮，只是试探。还是真的如此愚蠢，不励精兴国，一天想些有的没的。以为自己拥有这整张书桌，其实自己有的只有个砚台那么大，四下一围，如井底蛙一般。
　　百里情见卫珏看着桌上那木雕砚台出神，象征性地挥了两下手，打断卫珏：“想什么呢？”眼珠一转，百里情又说道：“珏爷不用担心，难题已在路上了。拖个两三天，皇上就没空想这些有的没的。”
　　卫珏转过头来，蹙眉问：“又发生什么事了？”
　　可真是多事之秋。
　　百里情轻描淡写地回：“或许天灾，或许人祸。”吹了吹茶气，沉醉般饮下，“好茶！”
　　百里情放下杯子，见卫珏直直盯着自己看，只道：“珏爷别这样看我，现在这世道，见天的死人，我可当真同情不过来。至于天下己任，还得你们这些位高权重的人来担了！”说罢，抚了抚袖，扬长而去。
　　卫珏确是有些不可思议，百里情说这些的时候态度竟如此随意，像讨论吃苹果还是吃梨般没什么负担，不过他说的也都是大实话。卫珏转念又一想，像百里情这种能够自给自足，不给朝廷添麻烦，也算是为国做好事了，当真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
　　人心惶惶几日，难题来了。
　　卫珏这天照例到阚府号脉，听阚子明唠叨，看阚欣高兴地围着初一转，便打发初一离自己远点，“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本皇子面前打情骂俏，成何体统！”
　　阚欣朝卫珏吐吐舌头，拉了初一一转眼就跑远了。秋日的午后，日光暖暖的洒下来，远去的人儿男才女貌，溢出的爱意满满。点缀了这充满药香的阚府，温暖舒服。
　　阚府院子的角落里，百里情和聂青站在晒药的架子前，百里情似在和聂青介绍着什么。
　　难得见百里情这么有耐心，卫珏起了好奇心，悄悄地走了过去。
　　习武之人，耳力极好。聂青听见动静转过身来。
　　卫珏只看见一什么黑影晃了一下，吓得一下就跳开了。把百里情和聂青都惊了一下。
　　聂青顺着卫珏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手，原来自己的手上拿着一只干掉的黑虫壳。百里情刚给自己介绍过，这种虫壳是作为药引用的。于是聂青朝卫珏伸了伸手给他看，安慰道：“珏爷，这只是干掉的虫壳，不是什么暗器。”聂青只当卫珏认为自己手里拿了什么伤人的武器，才受了惊吓。
　　不料卫珏蹦的更远了，身手之快都快能赶上练武的行家。
　　“别，别……离我远点。”卫珏边退边说，“我知道那是虫子，离我远点……”说着一溜烟跑远，消失在偏厅。
　　百里情和聂青面面相觑，他们可什么都没做，就只站着了啊！
　　百里情摇了摇头，朝聂青感慨：“我们这珏爷，呵，活的好脆弱！身体不好，又怕苦，又怕虫子……”话锋一转，双手抱胸撞撞聂青的肩膀，给他一个建议：“要不你别跟着珏爷了，你跟我怎么样？”
　　聂青扭头直盯着百里情，百里情也回视。目光相撞，空气凝滞，劈里啪啦似有火星。
　　聂青先笑了，拒绝百里情，玩笑般：“不了，我对珏爷忠心不二。”
　　百里情看了聂青一会，也笑了。拍了拍聂青的肩膀，百里情到偏厅去找卫珏去了。
　　百里情今天穿了一身白袍，金丝镶边。斜阳下，金丝边发光。聂青恍惚觉得走远的百里情整个人都发着光，像金佛。
　　想着这些，聂青忽觉得自己是着了魔，暗暗好笑。低了头，摸摸鼻子，想象中的自己影子没有看见。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站的这儿已经没了太阳，没有光明，一片阴影。与偏厅那里的明媚，泾渭分明。
　　这时，珏府一奴仆匆匆跑进来。看见聂青，问道：“聂青，珏爷呢？”
　　聂青：“在偏厅。”
　　奴仆一听，又匆匆往偏厅走去。
　　不大一会儿，卫珏和那奴仆一起走了出来，往阚府府门走去，聂青赶紧上前跟上。
　　出了阚府，上了马车。卫珏才同聂青说了是皇上急召。
　　由公公引着到了勤宣殿里，卫珏一瞧，嚯，这大官一个没落，还有自己那几位哥哥，全来了。
　　不等其他人开口，卫珏聪明地上前，开口就告罪：“儿臣来迟了，请父皇恕罪。”
　　齐皇顺着卫珏的话，随口一问：“去干什么了？”
　　卫珏躬身，语气诚恳：“回父皇的话，儿臣找阚师傅瞧了瞧身体。”
　　齐皇慈祥问道：“身体怎么，又不好了？”
　　卫珏：“谢父皇关心。只是有些微不适而已。”卫珏撒了谎，看今天这阵仗，情况不妙啊！还是先找个借口为好。
　　齐皇点点头，示意卫珏立于一旁。便开口谈正事：“中原郡陈郡守派人来报，入秋之后，中原郡频频降雨，水坝决堤，百姓流离失所。官道也因降雨导致的山体塌陷而被堵。各位爱卿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这样的事情于国于社稷不利，但在现在敏感的时候，于四位皇子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办好这件事，在争皇储上可大大有利。
　　丞相宇文修：“进宫之前，臣已命治粟内使准备赈灾物资。至于抢修官道，重修堤坝，安置流民等都迫在眉睫，现在需一主事之人，速前往中原郡安排这一切事宜。臣以为这主事之人应由四位皇子之中选出。”
　　齐皇：“丞相所言极是，其他爱卿认为如何？”
　　伍均：“珏皇子既身体不适，还是留在康平为好。”
　　皇上微点了下头，看伍均一眼，表情耐人寻味。
　　卫珏心想，这么急着踢我出局？也怪自己，双手给人家捧上个好由头，聪明反被聪明误。心里不免叹声气，面上却不动声色。
　　常成察言观色：“这三位皇子都是人中之龙，都可为主事之人。只是此事既急又险，还是选经验老道者最为合适。”
　　常成的话在理，他也遵循了他一向的准则，只为皇上提建议，从不站队。说了这么多，也没说具体是谁。当然，排除了卫珏，也排除了卫玏，他可和经验老道挂不上钩，常年在康平，挂职也只是文职之类。倒是卫玮和卫玥都曾在外做事，还算有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