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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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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天气有些闷热,太阳不够热烈,就像被蒙上一层透明而模糊的外壳。气压很低,蜻蜓都只在水面上飞行。这次许东篱学乖了,坐在水榭里,作姜太公钓鱼状,心静自然凉。
王南山亲自送来刚从产地送来的杨梅。紫红色的一颗颗果子,有乒乓球大小,娇艳诱人。
“刚送来的杨梅,你尝尝。”
“谢谢,我不吃这个,怕酸。”
“很甜,你试试看。”似乎为了证实自己的话,王南山拿了一颗放在嘴边咬了下去。
许东篱看着他饱满的嘴唇上沾着紫红色的汁水,麦色肌肤上缀满一层薄薄的汗珠,又一次控制不住地咽了一口口水。
不曾想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竟然被王南山看到了,王南山脸上浮起一丝浅笑,把果盘递到她面前。好在有杨梅在前,他或许会以为她馋的是杨梅吧。
许东篱狼狈地拿起了一颗杨梅,塞到嘴里。杨梅甜中带了点微酸,倒是让人精神一振。想不到这杨梅比印象中好吃多了。是如今杨梅的品种改良了,还是因为……?
“收获如何?”脚边的桶是空空的,王南山明显是无话找话。
许东篱摇摇头,“我不会钓啊。不过,无所谓啦,钓鱼的过程也很享受。”
王南山带着赞赏的神色说道:“本来到这里来就是休闲放松,可是很多人得失心太重,不能满载而归就一肚子不乐意。难得你明白啊。”
许东篱自嘲地笑:“我这哪是明白,不过是自我安慰吧。”
晚餐照例是觥筹交错。
又多了两个王南山的朋友。王南山在朋友堆里似乎颇受欢迎,大家都“南山,南山。”叫的无比亲热。王南山也是一脸温暖的笑意。
谈起去年以来的那场金融危机,人人叹息,毕竟大部分人账面上的资产无形中蒸发了大半。有人问王南山后市走向,王南山摇头:“我现在是标准农夫,差不多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远离金融市场很多年了。”
一人叹息:“南山,你不做操盘手太可惜了。”
王南山莞尔一笑:“可惜吗?我这里你以后想来就来,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要玩有玩,你还觉得可惜吗?”
“呵呵。”那人讪笑:“也是,但凡你想做,没有不成功的。以后就叫你王老板了。”
“你抬举我了,千万别叫我老板,寒。就一农夫罢。”
“行行行,农夫就农夫。来,农夫一起喝酒吧。”
“谢了,我不喝酒,你们喝。”王南山摇手。
刘家明见大家又起哄要王南山喝酒,很仗义的挺身而出,“我喝我喝。”
众人道:“切……你又不是他女人。”
刘家明乐呵呵道:“虽不是他女人,好歹也同居很多年。你们有吗?谁有?没有就喝酒,少废话。南山把你的酒都搬出来。”许东篱难得见到刘家明在酒面前如此豪气冲天。
酒不断地送过来,到后来就不吃东西光是喝酒加抽烟了。房间里烟雾缭绕,虽然空调打得足,但男人们基本上都是满脸通红,一层薄汗,喝得太兴奋了。
王南山挟了一支烟,任青烟在指间袅袅,乐呵呵地看着众人,时不时地给人倒酒。自己不喝,劝酒的功夫却是上佳。
男人们喝多了,到后来,平时克制的各种话题都开始冒出来。
许东篱接受无能,只能躲到屋外去。坐在白天钓鱼的水榭里,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发呆。
不一会儿,有服务员过来,送来蚊香、电扇和水果。
其他人的女伴也陆陆续续地过来。
男人们在里面喝酒抽烟胡侃,女人们就在水榭里吃吃水果聊聊天。女人的话题,无非是男人、房子、车子和服饰。
许东篱悲哀地发现,自己跟这些女孩儿们有代沟。她是奔三的人了,她们才20多点。虽是踏入社会不久,吃穿用度比她奢侈得多。倒不是说她们一定傍男人,她们自己也都是能人,她们的男人,也不过是30出头的中产而已。而是在于她们年轻、她们自我、她们张扬,想什么就做什么,绝对对得起自己,绝对活得自在。许东篱于是不太插得上话。怪不得她父母像推销晚市的蔬菜一样着急慌忙地把她嫁出去,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而她,似乎已经老了。没有盛放,就已在凋零中。
欲雨未雨、沉闷了一天,此刻月亮倒是在云朵后面若隐若现了。听着女孩儿们清脆的笑声,许东篱恍然如梦。
终于散场了。男人们俱是步履蹒跚。有的回去了,有的被王南山留了下来。
刘家明烂醉如泥,照例一声不吭地睡他的觉。
王南山把他搬到一间卧室,对许东篱歉然地说:“他替我喝了好多酒。”
夜深了,人心却始终难以平静下来。刘家明睡得沉沉的。安安静静的他,少了一点世烩气,看着也清清爽爽。想想他平时的表现,基本上可以说是一个不错的男人。也许不久的将来,他们将同床共枕,也许就这样度过一辈子。但此刻,许东篱,在他身边,清醒无比,根本无法安然入睡。于是又一个人悄悄地走到了外面。
夜色沉静,月亮隐约在云层后面,时偶露出模糊的脸。许东篱是城里长大的孩子,很少有和自然如此贴近的时候。深深呼吸带着泥土气息的空气,侧耳倾听蛙声与虫鸣,世事纷扰也暂时抛在脑后。怪不得陶渊明要“结庐在人境”,追求的无非就是这份“而无车马喧”的宁静吧?
池塘上的木桥,有一人影隐隐绰绰,清凉的夜风吹得他身上的衣衫微微鼓起。无端地就想到“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在远离尘嚣的清幽里,在安静纯美的世外桃源里,这样的身影有一种超然世外的孤寂之气质。
“许东篱。”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从桥上发出来。许东篱心中猛地一跳,是王南山。
“是你……”许东篱站着对岸。
“过来。”王南山伸出手,果断地说。
莫名地如受了蛊惑,许东篱乖乖地走了过去。
夜色下,王南山似乎变了一个人。他的双眸分外的明亮,亮晶晶闪烁着一种摄人心神的光芒。
“看。”王南山指了指半空中。
“呀!”许东篱小小地惊呼一声,半空中一点点银色的亮光慢慢地浮动着。“是萤火虫吗?”
“是。很美吧。”
“嗯。”
“这样的夜,好美啊。”许东篱感叹道。“我算有点明白了,你为什么喜欢做农夫了。”
“是吗?”
“面对自然,青山绿水之间,心灵会特别的平静。”
“其实,所谓‘心远地自偏’,真正的心平气和的人,不须借助这样外在的环境来获得心灵的宁静。可惜,我们都太心浮气躁。”
许东篱侧过头来,王南山依然看着飞舞在半空中的萤火虫,嘴角微微的上翘,仿佛带着一丝嘲讽的神情。
“可是,只有你有勇气放弃原来的生活,我们还不是为现实奴役,为五斗米折腰。”
“勇气?”王南山自嘲地笑了笑,“许东篱,你太纯洁了。我不是有勇气,恰恰相反,只是是太懦弱,只是逃避而已。”
月光洒下清辉,王南山脸上是若隐若现的哀伤,淡淡的,仿佛透明一般。许东篱不明所以地看着王南山,看不清,他的哀伤,到底是一种洞穿尘世后的彻悟,还是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沉淀?
“我想去西安看一看。”
“嗯……?”
“跟我一起去吧。”
“什么……?”
“好吗?”
“为什么……是我?”
“在你眼中,看到了和我一样的东西。”
“我……”
“我没看错吧。”
……
“是的。”
“西安,我想去很久了,就是一直没去成。”
……
“秦始皇兵马俑一号坑也开始挖掘了……我只是想去看看那厚重的历史的痕迹。”
……
“我……要装修房子。”仓促之间,许东篱说出一个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借口。
“只要一个星期。”王南山定定地看着她,“不会耽误你装修房子结婚的。”
他的眼眸里有难以名状的情绪涌动,似乎是渴望,似乎是爱恋,似乎是期待……让人无法拒绝。不由自主地许东篱点了点头。
“你的身份证号码?”
“xxxxxxxxxxxxxxxxx。”
“你的手机号码?”
“xxxxxxxxxxx。”
“好,我记得了。”
许东篱有点纳闷,也没看他拿出东西来记,这么两串常常的数字就这样记住了?
“夜深了,早点去睡吧,要不黑眼圈会出来了。”
“嗯。”许东篱下意识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