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日出》水漪阑夜

1、第 1 章

　　她起了个大早，只是突然萌生想要看日出的念头，平时都是睡到上午10点的，今天她4点就起床了，是为了去看日出。只是在学校里，不知能否看见而已。
　　她坐在了河边平时被情侣占领的椅子上，天灰蒙蒙的。世界是如此地安静，她像雕像一般，只听着自己的呼吸声。慢慢地，对岸的山上开始传来婉转的鸟叫声。空气像凝滞一样。她想，如果，这时候有个人在陪我，会是谁呢？思绪被拉回六年前……

　　“呜呜呜……”她蒙在棉被里，哭了两天。中考，她的名次居然只有全县65名，目标是前十啊~~是去市某某高中啊，等于是拿了重点大学的半个录取通知啊，现在只能去县一中了……
　　“铃铃铃……”
　　“喂。”
　　“喂，静宜吗？明天出来玩啊，我们一起去林小安家，她家有电脑，可以看最新动漫哦，我还可以去聊□□，我和那个哥哥啊@#&#^*……” 是她最好的朋友清瑶打来的。是个在她面前喋喋不休，生活的乐趣全在男生的双鱼座小女子。
　　“嗯……好吧。”其实她不想去，只是不习惯拒绝别人，尤其是自己的好朋友。
　　父亲在骂她不争气的同时，知道她的不开心，他给她买了本励志书。她的父亲是个初中教师，对所有的人都很温柔，慈眉善目，唯独对母亲和她，目光中总是带着犀利的寒光。静宜一直觉得，他的心底是很硬的，一点也不柔软。
　　慢慢地，原本应该是灰色的暑假，居然神奇地变成她蜕变的开始，五彩斑斓了起来……
　　每天她都过得很充实，重来没有过的充实。每早和姐姐去打篮球，然后是读英语，看励志书，接着边听燕姿的歌边剪纸，练书法。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中午定时看英语学习节目。午睡后下午去同学家看最新的动漫，晚上看看电视，练练书法，或写点东西。生活简单，清澈，充实。从那时起，她真的萌生了当一个科学家的“伟大理想”。而且这时的英语学习基础让她后来高中三年的英语一直屹立不倒。
　　这种奋斗的精神延续到了高一。她成了这个全段唯一的重点班的班长。貌似叱咤风云，风光无限，成绩“钢钢的”，每天总能从作业中提出很多问题让老师忙活，上课也很活跃，在学习上真当是领头羊一只。
　　可是在社会经验方面，她一直是空白。从小学开始就这样，其实，她一直，只是学习的机器。人情世故，对她而言，只是空白。她不懂怎么讨好别人，不懂怎么调动别人，不懂怎么去交到朋友，不懂怎么收买别人，更别说对别人设防或耍心机。这些，基本都是拜她伟大的母亲所赐，在家里，最小的是她的母亲，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常可以听到她说：“妈，你好可爱啊。”“妈，你真像小孩子。”同学们也都说你妈妈怎么这么可爱啊~~。她一直很好奇，妈妈怎么可以这么单纯天真善良好脾气忍气吞声。心理年龄和生理年龄有着巨大差距……
　　而班长，是不仅要会学习的，还要会处理关系。而她，在他们眼里，也许只是老师的乖乖女而已，晚自习管理纪律，谁不学习她就真的乖乖记名字，乖乖扣分。于是变成“坏学生”的众矢之的。她的自行车气被放了，她的号召没人响应，她的话很多时候没人听。爸爸告诉她，别的事别管，学习最重要……于是她在这个陷阱里越陷越深……
　　其实她很喜欢这个班级，这是个有点复杂的班级，鱼龙混杂，有会打架的，会谈恋爱的，会追人的，会打扮的，什么样的人都有，很多人都是花钱买进来的，当然也有一些是乖乖学习，一心读书的。只是因为，她喜欢看热闹而已，很多时候，她都喜欢把自己当成局外人。她只一心一意沉浸在自己学习的世界里。
　　不过，班里还是有两个男生引起了她的注意。是不得不让她注意的，因为都很优秀，都很高调……

　　这时候，天空慢慢变成了蓝色，那种纯净的湛蓝让她的回忆暂时失去了声音，心灵变得澄澈了起来，过去了这么多年，我成长了吗？她悄悄地问自己。

　　开学第一天，班长登记名字，“你叫什么？”她转过头去，问后桌的后桌的男生，故意皱起眉头，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那男生望着窗户外面出神，并没听到她的声音。“清瑶，帮我问问。”她对死党同桌说。这死党向来对帅哥有调查，直接说：“他叫林非。”“哦。”
　　“林非。”她转过头冲他叫了声，那男的转过头，眉宇间的忧郁顿时散去，冲静宜笑了下。静宜觉得他笑起来不是那么好看，嘴角有不自然的笑纹……

　　这时候天空出现了一点鱼肚白，空气开始恍惚微醺起来，干净的天空仿佛映衬出某个人的脸，这张脸在她的心底无比清晰又无比模糊……“我要你一辈子都记住我，听到了吗？你会的吧？”耳边开始回荡着这句话，她开始期待太阳快出来，让她的眼睛感受下刺眼的光芒，最好刺出几滴泪来，好让回忆模糊……

　　就是这个叫林非的家伙，开始给她留下深刻印象。一次语文课刚开始上课不久，他迟到了，站在门口的当儿，无意中静宜与他的眼睛对视上了，静宜顿时感觉到他眉宇间的英气，是那种她很欣赏的气质。放学了，她照例和好朋友清瑶、希雪一起回家，她说：“我发现林非挺帅的。”“真的，你真这么觉得啊？”清瑶兴奋地说，“我也这么觉得诶。呵呵，宜啊，我们终于有共同语言了。”雪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她总是这样，其实很安静很淑女，可是又会很欢乐很夸张地笑，在很多同学眼里，她的极端变成了一种做作，导致了他们的不满和敌意，主要是女生，很大程度上也是出于嫉妒，嫉妒她可以那么高贵优雅。
　　林非的成绩是静宜不得不去关注他的第二个原因，因为他的成绩已经成为了她的竞争对手。加上篮球打得好，长得还不赖，在学生会混得也不错，而且晚自习的时候会有隔壁班小女生来送礼物给他。
　　而第三个原因，就是他开始在全班公开追班里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她送很大的毛绒熊，上晚自习的时候坐到她边上。静宜是很喜欢看这个热闹的，当清瑶轻轻推着她让她向后看时，静宜往往很快地瞥一眼然后好笑地说：“哼哼，天仙配啊~~”而清瑶却有点不高兴，“我还喜欢过他一个星期的呢，算了，我这种人，在他眼里肯定是很不起眼的。”其实瑶追不到男生的很大原因就是她对自己极不自信，骨子里藏着深深的自卑。她的痘痘，她的短发，她的不算窈窕的身材，都让她自信不起来，其实，她是个多么敏感而可爱的孩子啊……
　　静宜从来不会主动去交朋友，她的朋友都是主动送上门的，而且她都是来者不拒，她交朋友的方式也基本上就四个字——百依百顺。只是现在她有了自己的目标和学习的原则，开始对整天吊儿郎当都不学习一心只想着怎么追男生的同桌清瑶同学开始反感起来了。之所以会反感也只是因为她在乎她而已。而清瑶其实也知道她对自己的不满，但她一如既往，无法自拔，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做作业，写情书，上自习时幻想各种各样的桥段。就是在这时候，希雪出现了，填补了静宜友情的空白。因为她是来者不拒的，所以每次下课的时候希雪来找她玩，虽然有时候她想做作业，有时候她想睡觉，但她还是乖乖陪她出去了。希雪总是有很多心事，不像静宜那么单纯，脑子里只有学习二字。所以希雪总是要出去散心的，她常常不说话，就只是静静走着，静宜也就在她身旁安静地走着，为了让她开心，她常常会说一些小故事给她听，这些小故事都是从她爸爸买给她的杂志上看来的，而她常常对这些故事过目不忘。希雪慢慢地也开始听上瘾了。很多个晚自习的课间，她们就这样围着操场的跑道一圈又一圈地走着。其实静宜没意识到，希雪是个多么寂寞的人，内心深处刻骨的寂寞。夜晚的操场边上常常有些小情侣，其实静宜的兴趣就是去发现他们并让他们也发现自己，然后在心里窃喜。虽然没经历过什么很大的感情波折，但她总觉得陷入感情的泥淖会带来很多烦恼，相对于那些恋爱中的善男信女她感觉自己就仿佛纤尘不染的佛祖般。
　　那天晚上她被希雪吓到了，她突然很暴躁地来找她，当时还是上课时间，不由分说就拉着她出去了。希雪边哭边踢着一棵可怜的梧桐树，这些树在夜晚常常被静宜看成是鬼影。 她嘴里咒骂着，“就算是爷爷又怎么样……”“怎么了？”“我在一楼做作业……可爷爷说那是他的工作室，不让我在那学习……这时候爸爸看到了……又怪我……不懂事，不知道谦让爷爷……凭什么？凭什么？……”“毕竟是你亲人嘛……说你几句也是很正常的啊。没事的，没事的哦。”“亲人又怎么样？亲人又怎么样？”她边说边踢着树。静宜也只能在一旁陪着，轻轻抚抚她的背，直到她发泄够了为止。这是第一次，她看到了小宇宙爆发的希雪，这之后的三年里，这样的希雪一直没出现。
　　静宜的青春期是在倾听别人的爱情故事或者说情愫里渡过的。她对此一直津津有味。初中是清瑶的，高中就是希雪了。希雪和一个别人介绍的男生恋爱了，是另一所高中的，她并不喜欢他，在他的手快搭上她的肩时，她借故脱身了。两人很快就分手了。可她终究没那么幸运。学生会——别忘了这个人才济济的地方，雪喜欢上了大一届的同在宣传部的播音学长，很帅很儒雅很干净，架着一副眼镜。就是从他，静宜开始了解到希雪喜欢的类型，原来是如胡适般的儒雅型，而不是她原本想象中的不羁型。希雪原本只是默默地暗恋着他的，而静宜也以为会这样一直下去。然而这个学长有个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女的，叫灵轩，是个很传奇很诡异的女子，会写一些很诡谲很叛逆很疯狂的文字，很早熟很张狂很难琢磨很有魅力很清瘦。这学姐虽然是先和静宜认识的，因为她的父母和静宜的父母是好朋友，可很快她和希雪的关系就升温了。她经常来找希雪，聊些静宜不知道也不明白的东西。她们都是被感情世界浸染的人，静宜在她们眼里不过是个只会学习不懂感情的单细胞生物而已。于是听到希雪说她和播音学长开始交往的消息时，静宜并没有太吃惊。是灵轩和他说的，而他说他也挺喜欢希雪的，于是就在一起了。那个播音学长，名字叫，涟晨，他是第一个让希雪刻骨铭心的男人吧，至少是曾经刻骨铭心。

　　静宜感觉周围静谧的空气开始慢慢温暖起来，那圈光晕从面前的山尖漫出来，预示着太阳就要出来了，只是有点害羞，只露出了几根头发，其实，太阳，也没有她想象得那么耀眼。太阳与她之间，真的只隔了她眼里的一座山，一条河吗？还是隔了一个水星，一个金星，几千米的大气层，茫茫几光年距离的宇宙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