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Gray.Man/AK]见证者》疏影居士

4、四、信念

　　四、信念

　　你知不知道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样子的？
　　没有见过战场的人，恐怕永远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种景象。

　　与师傅分别之后，我按照任务书所标明的指示，登上前往曼彻斯特的火车。刚刚开始投入使用的蒸汽火车带着巨大的烟囱与形状怪异的排障器，晃晃悠悠地拖着铁皮车厢穿过风雨漫天的山区地带，一路喷出带着星星点点火花的黑烟，与大片的雷雨云混合在一起，将我带向不知名的未来。
　　虽然是白天，可车厢中却相当昏暗，甚至连书写所需要的光线都达不到。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能做的事情只有靠着冰冷的车厢，一路望着车窗外的景色。起先铁轨两旁仍然零星分布着低矮的房屋，然而列车行驶了一段时间之后，视野中所能见到的只有光秃秃地山丘与焦黑枯死的胡杨树。随处可见倒毙的动物尸体，白森森的骨架散落在干涸开裂的土地上，泛着微弱惨白的光芒。整个原野就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海啸过境，灾难过后，一切生物活过的痕迹全部被无声无息冲刷的干干净净。可这并不是什么自然灾害，我知道，这全部是恶魔一手造成的。我曾经以为几年前发生在家乡的那场恶魔袭击事件已经算得上惨烈，然而与真正的战场比起来，只不过是沧海中的一粒沙。
　　车轨甚至也在旅途的中段就被破坏了，火车在距离曼彻斯特最近的小站停了下来，却几乎没有旅客打算下车，所有人都在等着返回的列车发动，准备永远从这地狱般的景象中逃脱。
　　我一手拎着大锤，另一只手攥着报告书，茫然走出车厢，立在一片死寂的站台上，打不定主意究竟是要按原路返回还是继续寻找根本不知在何处的除魔师部队，正在犹豫的时候，站台尽头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向我挥了挥手。
　　“拉比先生——”他的声音与夹带着雨点的寒风一起飘了过来，“是除魔师拉比先生吗？”
　　我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那个人影则加快步伐向我走了过来，一头金色的短发在风中摇摆着，为这片死沉沉的灰暗天空增添了些许鲜亮的色彩。随着我们的距离一点点接近，他白色外套上的玫瑰十字纹章也清晰的显露出来。
　　——原来是教团的人啊。意识到这点之后，我终于张开了口：“是的，我是接到任务书前来支援的拉比。”
　　“我已经在这里等了您一天了。”金色头发的人呼了口气，整个紧绷的身体立刻放松下来，“昨天我们又受到一轮袭击，连火车轨道都被破坏了，能有新的除魔师加入真是太好了。”说到这里，他露出一个微笑，向我伸出了手，“我是科学班的班长利巴，让我们一起为了铲除恶魔而努力吧。”
　　虽然我很想告诉他，自己对除了记载历史以外的事情根本不感兴趣，也并不打算真的加入教团，然而望着他热情洋溢的脸，这句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我们一起穿过被恶魔肆虐的荒原，一路上不断有恶魔沉闷嘶哑的叫声在远方回荡，听上去直叫人毛骨悚然。靠近山丘的一带终于露出了有人居住的影子——说是作战指挥部，可充其量也只能算得上是勉强搭成的几座简易帐篷，经受了几次恶魔攻击之后，也变得残破不堪摇摇欲坠。
　　帐篷前坐着一位大约有十三、四岁年纪的少女，穿着象征除魔师身份的黑色短裙，扎了两条俏皮的长辫子，明媚的大眼睛一瞧见我和利巴，立刻掀开帘子飞快地跑进帐篷，一路洒下清脆明快的声音：
　　“哥哥、哥哥——利巴班长带着新人回来了！”
　　我跟在少女的身后向帐篷里跨去，迎面差点撞上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盯着我看了一眼，立刻惊喜的喊了出来：
　　“诶？你大概就是……书翁老头的徒弟吧？”
　　我微笑着点头默认，心里却禁不住有些诧异——原本以为教团里应该充斥着和师傅差不多年纪的人，却想不到之前见过的三人都如此年轻。
　　“我是科学班室长科穆伊，”年轻人推了推架在鼻梁上布满龟裂纹的眼镜，露出一个温和而自信的笑容，“拉比，我们黑之教团的全体人员欢迎你来支援前线。”他一边说着，一边率先一步走进帐篷，露出门后昏暗狭小的空间，二十多个戴着教团纹章的人们立刻出现在我面前，有穿着黑色团服的除魔师，但更多的只是白色团服的科学班工作人员与探索部队队员。
　　我挨个向他们望过去，发现每个人都因为长期的战斗而显得狼狈无比、疲惫不堪，可是在他们的脸上我找不到恐惧和悲伤，只有无数条坚定的目光，齐刷刷地回望着我。我不知道究竟要有怎样强烈的信念，才能支撑这样一群人与恶魔奋斗到这一刻。如果说帐篷外是只剩下一片死寂的世界，那么帐篷里则凝结了所有人全部的希望以及信心。
　　胸腔里慢慢被一阵奇特的温暖气息溢满，我感觉自己空荡了多年的心仿佛再次有了重量，内心中一直维持的微妙平衡正在缓慢的向一侧倾倒。
　　“科穆伊先生……”我清了清嗓子问道，“我刚刚来到这里，不太清楚状况，可以说明一下战况么？”
　　“当然没问题。”科穆伊再次推了推眼镜，“李娜莉，帮哥哥把地图拿过来。”
　　之前在帐篷前见到的少女走到科穆伊身边，向自己的哥哥吐了吐舌头，沿着潮湿的地面摊开一张英国地图。
　　“这是目前遭受袭击的土地，” 科穆伊熟练地用铅笔在地图上面做了几个标记，“此次恶魔发动的攻击非常猛烈，就算是在历史上也从来没有出现如此严重的状况。虽然教团的除魔师已经倾巢出动，可还是无法控制局面……”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一些奇怪的影响导致恶魔失控呢？”我忍不住插了一句话。
　　“我们也这样想过，” 李娜莉替自己的哥哥回答，“可是抑制恶魔的蔓延已经很费力了，根本没有多余的战力深入调查。”
　　“曾经见过师傅的手稿上有记载类似的事件，似乎与圣洁的出现有关。”
　　“你的意思是……千年伯爵有可能也得到了部分圣洁，并且投入到战场上了？” 科穆伊收起笑容，镜片反射出一片惨白的寒光。
　　“只是猜测。”我一字一顿的回答，“这要调查才知道。”
　　“但现在已经……”
　　“有办法的。”我晃了晃手中的大锤，勾起嘴角，“我可以用它飞进敌方。”
　　科穆伊慎重地盯着我看了一会，之后点了点头，“好吧。不过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至少要与其他人一起行动。”
　　“室长！”利巴打断科穆伊的话，“拉比还没有接受审查，万一他是恶魔的同党……”
　　“那也不会出现比目前更恶劣的情况了。” 科穆伊接过他的话，自信的目光从镜片后面透了过来，“而且我相信书翁的徒弟不可能是恶魔。”说到这里，他侧过身向人群中招了招手，“神田，有任务了——”
　　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从人群中走出来，修长的手指紧紧握住别在腰间的刀，一双明亮的眼睛警惕地盯着我，高高扎起来的黑色长头发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流动。我被那冷冽的目光瞧的有些不自在，于是努力露出一个微笑，说道，“没想到教团里大部分驱魔师都是女孩子啊。”
　　围绕在身边的脸孔都因为我这句话而呆滞了一下，笑声紧接着从帐篷里爆开，正当我不明所以的时候，泛着寒光的刀刃已经抵在我脖子上。
　　“看清楚再说话！不然杀了你！”
　　名叫神田的少年刚一开口，我立刻反应过来，拥有这样嗓音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女人。——不过，长的这么漂亮，实在很容易让人误会啊。我在心里喃喃自语着。
　　“嘛，神田，比起来杀人的话，还是去砍恶魔比较好。”科穆伊终于忍住笑声，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水，换上一副正经的脸，“如果真的找到圣洁，请务必将它带回来。”
　　神田瞪了我一眼，将刀唰地一声收回鞘，掀开帐篷走了出去，我刚刚跨出门，李娜莉却叫住了我。
　　“拉比，我的通讯器格雷姆先借给你用。”少女摊开白嫩的掌心，一个精致的圆型机械扑扇着黑色的蝙蝠形翅膀停到我的肩上，“有任何情况就用这个和大家联络吧。”
　　我微笑着点头答应，示意神田抓紧锤子的手柄，随着一阵颤动，锤子猛地蹿上了天，远远听到众多混在一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们两个，要活着回来啊。”

　　＊　＊　＊

　　云块在铅灰色的天空下剧烈地翻卷，吹来的风中夹带着令人窒息的铁锈味，太阳惨笑着从积雨云中露出一个苍白的影子，强行被当作交通工具的除魔武器在半空中不服贴地上蹿下跳，我整个身体都吊在锤子下面，死死的抓住手柄，才勉强没有被摔落地面，抬头再一看神田，却发现他却稳稳地坐在锤子上。
　　“喂，神田！”我冲他喊了一声，立刻被灌入了满口带着沙尘的寒风，“把我拉上来吧。”
　　神田只是回头瞥了我一眼。“你怎么还没掉下去？”
　　“我掉下去了谁来操纵——”一句话没说完，我忽然感觉到双手被扯住，紧接着整个身体猛地被拉了上来。
　　“呼……好险……”我晃了晃被拉得生痛的胳膊，“总共也没用过几次，还不太熟练。”
　　“闭嘴。”神田冷冷地打断我，“啰唆死了。”
　　我没有再开口——事实上我也没有余力再说话，因为那把锤子又开始不听话的上下翻滚了。
　　一番折腾之后，锤子终于平稳地行驶在半空中。临近正午，干涸灰败的大地上隐约现出一条细长的黑色峡谷。离的近了之后才发觉那根本不是什么峡谷，而是一片黑压压地恶魔身躯。
　　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将锤子悬停在原地，神田也握住了腰间的刀，全神贯注地盯着正前方，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利器。
　　在一片寂静中，那片黑暗的中心忽然爆出青蓝色的强光，变成无数种色彩组成的光晕，在云中散射。那一带的天空在一瞬间仿佛被白热的火山岩浆所覆盖。
　　夹带着水汽与尘烟的风扬起神田黑色的长发，他慢慢转头，用冷冽的双眼望着我，之后我们不约而同的张开口，无声地描绘出相同的口型：
　　“圣洁——！”
　　想不到令恶魔大批量进化的原因竟然真的是由于圣洁的存在。这被神所创造出来的、赠与人类的、用来净化黑暗的神圣结晶，正散发着原本并不属于它的邪恶力量。
　　我冲神田打了个手势，询问他下一步的行动，他毫不犹豫的指了指地面，示意我向下降落。虽然我完全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夺回圣洁，可也没有更好的对策，要知道时间拖的越久，教团一方的立场就会越不利。于是我向他点了点头，掉转锤子的方向，向恶魔聚集的正中心俯冲下去。由于高度降低，已经有不少恶魔发现了我们的行踪，随着足以使大地震颤的低吼，无数光弹划破尘烟向我们袭来。
　　凛冽的风刮得我几乎无法呼吸，然而我依然瞪大了眼睛注视着那团光线越来越强盛的青蓝色火焰，同时紧紧抓住锤子的长柄，躲避着恶魔的攻击。就在我们擦着地面飞过的同时，神田一个翻身倒挂在锤子下面，伸长手臂抓住了那团跳跃着的青色闪光，动作干净利落至极。
　　“到手了！”我忍不住欢呼一声，试图重新将锤子的高度拉高，可是天空中恶魔组成的大军已经从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地压了下来，像是坚不可摧的黑色屏障，将我们锁死在地面狭窄的空间内。
　　“切——”神田唰地一声拔出配刀，从牙缝中发出一声鄙夷的冷笑，“被夺走了圣洁还在逞强，真是不自量力。”
　　努力砸碎一只恶魔的头，恶心的感觉立刻从我的胃里翻上来。几年前那个毁灭之夜的记忆一下子涌上脑海，这时候我才发觉，曾经因为杀死恶魔而残留在手上的触感一直不曾消退，它们只是被时光掩盖在深处而已。
　　那个瞬间我曾经很想逃离这一切，可就算是逃出面前的局面又能怎样？如果教团全军覆没，那么终结的命运也会在不久的将来降临到我们头上。
　　我们的立场早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定好了，真正的旁观者是不存在的。就算是身为时代的记录者，我们也是渺小的、可悲的人类。
　　我已经逃避太久了，师傅，我不会再逃了。
　　我咬着牙，在心中艰难地想着，慢慢下降到地面上，在尘土中站稳脚跟。冷不防一块冰凉尖锐的结晶物体被塞进手里，耳边响起神田的声音：
　　“新人，先带圣洁离开。”
　　“开什么玩笑？”我挥起锤子，驱赶着身边蠢蠢欲动的恶魔，“我们是一起来的，怎么可以丢下同伴——”
　　“我没有救你的意思。”神田冷冷地回答，手指轻轻擦过黑色的刀身，银色的光彩立刻沿着乌黑的刀刃爆开，“这只不过是完成任务的最佳方案。”
　　“这个简单。”我勉强避开攻击，绕到附近的一块岩石后面，将手里的晶体紧紧卡进李娜莉借给我使用的格雷姆中，向空中一抛。小小的通讯器迎着风张开了黑色的蝙蝠翅膀，冲破恶魔的屏障，飞向远方。
　　“这样就完成任务了。”
　　神田望着我，愣了很短的一个瞬间之后，表情立刻恢复往常的冷漠，“你自找的。”
　　“呐，神田，”我耸了耸肩，从岩石背后钻出来，侧身闪过一排光弹的攻击，“我们不如来比赛吧，看看临死前谁杀掉的恶魔更多些。”
　　“要死你自己去死。”神田仰头看着我，长长的黑发飘散在风中，手中的刀发出裂雷一般眩目地光华，明亮的光线映上他的脸，我恍惚见到他的唇角勾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弧度。
　　拉比先生让我们一起努力，哥哥你看又有人加入了，我相信你，带它离开新人……无数声音一时间全部在我的脑海中回荡，带着灼热的温度，填满了我的心。
　　那是我自从开始旅行之后，就再也没有感受过的热情。
　　那是一种可以被称之为“信念”的东西。可以让人不去想过去也不去想未来，只愿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力量拖着向前走。
　　从正午一直到傍晚，我们一直试图艰难地向指挥部移动，恶魔尸体的残骸在我们脚下铺成了长长的道路，可敌人的数目实在太庞大，我们还是无法冲破障碍。
　　鲜血从面前溅开，泼撒了漫天的艳红，神田的身影最终在我面前倒下，我伸手接住他，就像是试图去接一盆倾斜而下的墨汁。
　　“喂……”他咧开嘴，咳嗽着呛出一口血，“你，杀了多少只？”
　　“四十八。”我微笑着回答。
　　“五十二。”他慢慢念出一个数字，闭上了眼睛，“我赢了。”
　　“还没结束……”我用一只手挥动大锤，砸碎身边蠢蠢欲动的恶魔，另一只手摇晃着他的肩，“神田，我们还要一起回去呢。”
　　可是他没有回答。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在远方的尘烟中，我仿佛见到有黑色的身影正在冲破重围向前赶来，银质的玫瑰十字纹章闪烁着属于希望的光芒。
　　拉比，试着去相信些什么吧。
　　在意识陷入模糊之前，我这么想着。

　　＊　＊　＊

　　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刚好照在我脸上，明媚的刺眼。随着机械零件滑动时发出的轻微响声，我整个人也在上下晃动着，仿佛身处云端，轻飘飘地摸不到边际。
　　直到耳边传来悠远地汽笛长鸣，我迟钝的大脑才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是在火车上啊。
　　那么……之前萧杀的战场，成群结队的恶魔，都去了哪里？
　　我疑惑着刚想坐起来，旁边立刻响起一位少女清脆的声音：“拉比，早上好。”
　　我费力地抬起头，目光正对上李娜莉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她半边脸颊被包上了厚厚的纱布，却掩盖不住一脸惊喜的神色。
　　“李娜莉——”我张开口，却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你、你的脸怎么了？”
　　“一点小伤而已。”李娜莉微笑着向我眨了眨眼，之后转身砰地打开车厢门，冲着走廊大喊：“各位，拉比终于醒过来了！”
　　走廊上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一大群人拥进了房间，视线中空荡荡的天花板顿时被十几张熟悉面孔所取代。
　　“真的醒了啊！”“拉比，现在感觉怎样？”“有没有好点？”
　　热情洋溢的声音立刻挤满了整个车厢，我一边忙不迭地回答，一边努力的想坐起来，却发觉整个身体仿佛脱了臼，使不上一点力气，幸好身边的科穆伊扶住我的肩膀，我才勉强直起上半身。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诧异的盯着科穆伊的脸，只觉得整个头脑昏昏沉沉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么？”
　　“早在昨天就结束了——”科穆伊推了推眼镜，微笑着回答，然而只说了半句话，立刻被李娜莉打断了，“那天我们一看到格雷姆叼着圣洁飞回来，就知道你和神田已经得手啦，然后哥哥马上下令全体出击。”她一边说着一边侧过了身，小小地机械通讯器正安静的停在她肩上，黑色的身躯在阳光下反射着明亮的釉光，“我们一路赶过去，找了很久才看到你们两个。当时真吓人，神田身上全是血……”
　　李娜莉继续兴奋地叙述着，而我却没有心思听下去了，目光下意识地掠过一张张的面孔，在挤满了人的房间中搜寻。身旁没有、窗边没有、门口没有……哪里都找不到神田的踪影，我的心好像被提了起来，悬在半空，想开口问却又在内心深处隐约担忧着什么。
　　最后，透过层层的人群，我终于发现了那个黑色的身影——他正远远的靠在走廊上，双手抱在胸前，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好像整个车厢里欢乐的气氛都与他没有任何关联。
　　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安稳的落下，我微笑着冲他挥手，而他只是用明亮的眼睛扫了我一眼，慢慢点了点头。
　　虽然我们彼此没有交谈，可我仿佛清晰的听到他对我说：
　　你看，我们都还活着啊。
　　除此以外我再也听不到身边其他声音了。
　　面前的人影晃动，遮住了我的视线，等我再从人群的缝隙中寻找着那个身影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从走廊上消失了。
　　这时候周围的声音才再次汇聚到我的耳中，我听到利巴班长正提高了声调冲着身边的人们大喊：“好了好了，拉比的伤还没恢复，让他休息一下吧。”
　　喧闹的人群渐渐散去，四周再次变得冷清起来，最终只剩下科穆伊一人仍然留在房间里。他慢慢地从我的床前踱到窗边，再慢慢踱回来，仿佛在考虑着什么为难的事情。这样持续了几次，我终于忍不住问道：“科穆伊先生，您在想些什么呢？”
　　他终于停下了脚步，斟酌着开了口，“其实在当初请求支援的时候，我实在没想到书翁那老头真的会派自己的徒弟出来。我很清楚记录者的身份，正因为这样，即使目前教团极缺战力，我也不能勉强你继续留下来。”
　　说到这里，他从衣袋里取出一张车票，放在对面的椅子上，“这是去往梵缔冈的车票，你的师傅正在那里等你，如果打定了主意，就在下一站下车吧。”
　　这时候我才发现，除了那张车票以外，椅子上还放着一套黑色的团服，两样截然不同的物品正安静地等待着我的选择。我盯着那张椅子，感觉自己像是站在十字路口，而脚下岔路将把我引向完全不同的未来。
　　“我的伤还没好全，您就要赶我下车么？”我伸出手，握住被太阳晒的暖洋洋地黑色团服，歪着头露出一个微笑，一字一顿地说着，“我要去教团。”
　　——既然已经搭上了这班火车，那么我决不会在中途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