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之物语》鬼葳葳

4、终章 他•她

　　她与他……原来真的不可以有将来吗？怔怔地看着手中刚刚编好的同心结，她却禁不住泪眼朦胧了起来。
　　下午，幻海国的使节来了，然后交代她说，作为慧承帝的侄媳，请她务必把握御前敬酒祝寿的机会，杀掉慧承帝，以保幻海国之安宁。
　　明日，就是慧承帝的寿辰了，而明晚，在宫中会有一场盛大的寿宴，到时候，蓝翔国众臣和各国使节都会入宫贺寿。
　　所以，明晚，一切便会结束了吧？包括她与他之间，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琉璃，你在房里吗？”随着这声轻问，她的房门被人轻轻叩响。
　　“在，我在。”听到来人是他，她连忙抹去眼中的泪痕，跑过去开门，“泓，你……刚从宫里回来吗？”她边将他让进房来边问道。
　　“是啊。”他微笑，却又禁不住微微皱眉，“我听娘说你晚饭吃得很少。怎么，是哪里不舒服吗？”他关切地问着。
　　“没有，我……我只是……没什么胃口而已。”她偏头回避着他关切的眼神，心烦意乱地不知应当如何面对他。
　　“怎么会突然没有胃口呢？是不是胃不舒服？来，把手给我，我给你把把脉。”他说着便要牵过她的手来把脉。
　　“我都说了没事了！”她突然有些激烈地一把推开了他，不想却是将袖中的同心结一同甩飞了出去！
　　“这是……”他蹲下身将脚边之物拾了起来，却是一枚串着白玉蝴蝶的淡紫色同心结箫穗。他禁不住笑了，“送给我的吗？”
　　“我……”她顿时羞红了脸颊，闷闷地点了点头，“嗯。”
　　“你……总不会是为了编这个，才没有心思好好吃饭的吧？”他带着点好笑又含着些许无奈地笑问，虽然答案早已在他心中明了。
　　“我只是……想早点做完给你而已。”她的头越来越低，似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般。
　　“谢谢。”他边说着边走过去双手扶住她的双肩，不再让她有机会躲开自己的目光，“很漂亮，我很喜欢。”他定定地笑望着她，又接着问道，“我以为女孩子一般都比较喜欢红色的同心结。怎么会选择这么素雅的颜色给我？”
　　“我觉得，这颜色很干净，很清雅，很适合你。”她终是微微抬头看向他，“红色不配你的，不够出众，也不够高洁。”
　　“呵，你当我是神仙吗？又是清雅、又是高洁的。”他笑得益发开怀，“不过真的，我非常非常地喜欢，谢谢。”他再次道谢，禁不住宠溺地轻吻了下她的额头，“你呀，总是会给我莫大的惊喜，然后就让我忍不住越来越喜欢你。”
　　他突出其来的表白令她益发面红耳赤，“泓，你别……”她羞怯地垂眼不敢再与他对视。
　　“呵呵……”他突然低笑了起来，“你呀，还真是个喜欢害羞的姑娘！好了，不开你玩笑了。虽然你脸红的样子可爱得让人迷醉，不过呢，今晚还是放过你了！”说完，他居然还不客气地叩指轻弹了下她的额头。
　　“泓！”见他放开了自己，似是转身欲走，她忽然脑中念头一闪，开口叫住了他，“你……你今晚要不要留下？”她蓦地冲口而出。
　　“呃？”他的身形明显一震，然后，过了许久，“唉……”他叹息，猛然回身将她一把拉入怀中，密密地吻住了她的朱唇，“琉璃，虽然我很想说‘好’，但是，今晚真的不行。”他缓缓放开了她的唇，不无遗憾地笑道，“明日便是皇伯父的寿辰了，我今夜必须进宫去安排巡视。所以，抱歉，只能让你继续独守空闺了，再见面，大约要等明晚寿宴了。不过呢，至今为止，我倒还很满意这种婚后恋爱的清纯状态，再继续保持些时日倒也不错。”说完，看着她略显懵懂的神情，他还不忘宠溺地轻刮了下她的俏鼻，微笑着说了句“我走了”才缓步转身离去。
　　他就……这样走了啊……失神地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她下意识地伸指抚着自己被他吻得益发娇艳的唇瓣，却已是瞬间便泪流满面。于是，就这样了吧，她和他之间的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缓缓牵马走在去往宫中的路上，他却并不急着上马快行。轻柔地自袖袋中取出她方才送的那只同心结箫穗细细翻看着，他的面上却是未带丝毫的笑意。
　　她已经决定了吗？所以，她准备就这么将他打发了？一枚同心结再加上露水姻缘般的一夜夫妻？原来他对于她只是如此吗？
　　他承认自己是生气的，即便一早便已大致猜到了她的决定，但当以往的猜测得到证实的那一刻，他还是怄得几近抓狂。他一直都知道，在她的心中，他永远也不会重于她的幻海国。但，她居然因她那个受人蛊惑的糊涂父亲的一个命令便决定牺牲自己的性命，甚至于他和她的感情与未来……
　　好吧，既然如此，他便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明晚是吗？呵，等着吧，到时候，他会很卖力地领衔出演一部好戏，绝对——不会令任何人失望！

　　“喂，你站这么远做什么，还不快去看着你的好老婆！”身旁的胞弟蓝沁溟以袖掩口，低低地提醒着静立在大殿偏僻一角的他。
　　“不急。”他闲适地微倚着身旁的盘龙柱，轻抿了一口手中白玉杯里的琼浆，笑得很是温和。
　　“哦？”蓝沁溟拧眉睇了他一眼，“你别聪明反被聪明误。别忘了，有一句名言叫做‘计划赶不上变化’。”
　　“嗯，多谢提醒。”他仍是一副不甚在意的笑模样。
　　“算了，懒得理你。你多行不义，最好得到点报应！”蓝沁溟冷哼一声，便转身而去了。
　　“呵……”他看着胞弟的背影，却是笑得越发温柔了起来。
　　他……离得好远。微微垂眸望着手中捧着的酒杯，她的眼中不自觉地蓄满了泪水。直到眼泪低落杯中溅起了涟漪，她才意识到自己竟又是哭了。
　　今晚入席之时，只来得及和她匆匆打了一个招呼，他便留下一抹微笑，继续忙着寿宴的部署之事去了。然后，她只能偶然间瞥见他一晃而过的洁白身影，却是再也没有了更加亲近的机会……
　　她隐约发现，自己心中此时抑制不住的抽痛大约便是人们说的心碎的感觉了。但，也许这样……也好，只有她一个人心碎就好。他……待她死了，他应该会伤心的。不过，伤心过后，应该便会将她逐渐淡忘了吧？毕竟，她是一个处心积虑刺杀他敬爱的皇伯父的女子呢……再或者，他也许还会恨她，不仅因为她刺客的身份，还因为因她而受到牵连的整个端睿王府。不过还好，身为慧承帝最为倚重的端睿王府一门，那两位将她视如己出的和蔼公婆，那个有时会和她斗嘴的二叔，那名看似内向冷漠实则果敢稳重的小叔和他那个永远都是一副开心模样的小未婚妻，还有……自己今生惟一深爱的他……只要她以死谢罪，他们……过些时日，大约总归还会回复为原来的他们。
　　所以，就这样吧，也是时候……说再见了。
　　她悄然举袖拭去了眼眶中的残泪，婷婷然举杯起身，莲步轻移，向慧承帝蓝傲群的御座缓步走了过去。“皇上，琉璃代表父皇向您敬上一杯酒，以贺寿辰。”她停在蓝傲群对面五步之遥，双手举杯，边说着边缓缓施礼跪拜下去敬酒。
　　“呵，夫妻岂有不一同敬酒之礼？既是如此，微臣理应同敬皇上！”身旁，熟悉的清朗声线蓦然响起，她闻声浑身一震，怔然偏头，却是对上了他温柔的笑颜。
　　“看着我做什么，不是要向皇上敬酒吗？”他将自己伯父那一闪而逝的诧异目光收入眼底，对她笑得相较于以往益加温暖。
　　“是……是。”她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颤抖，但她也知道，失去了这次机会，她的国家也许即将面临的便是水深火热。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暗自咬了咬牙，“皇上，琉璃代表父皇、代表幻海国的子民向您祝寿，愿您福寿延绵，万寿无疆！”她说完，完全没有给他机会开口，便是俯下身去叩拜行礼。
　　匕首就在袖中，只要迅速地抽刀，直直飞身上前，然后用力前刺！
　　“嗤”的一声，那柄匕首就如她事先计划的一般，整个刀刃深深没入了面前之人的胸口。她的动作既狠又准，中刀之人，必死无疑！
　　“来人，护驾！赶紧护驾啊！”顿时，蓝傲群身边的太监、宫女喊声四起，大殿中瞬间乱作一团。
　　“不……为什么……泓，为什么……”她茫然地看着面前与自己相对而立的他，此时的他，傲然而立，右手持箫平伸，将蓝傲群密密护在身后，而左手，则紧紧捂住胸口，因为那里，她方才用尽全力刺出的匕首已然连根没入。他手中那只墨玉箫的箫尾，那枚串着白玉蝴蝶的淡紫色同心结箫穗正随着他益发急促的呼吸缓缓摇荡，但她却蓦然觉得，此时的它竟是那么地刺眼……
　　“来人，速速将琉璃公主拿下！”侍卫长此时已是带人将她团团围住。
　　“不！”她死死盯着他，高声哭喊着一掌劈出，逼退了面前的侍卫，便是向他飞奔而去。
　　“泓，不要！你不要吓我，告诉我你没事！”她飞扑向他，却是只来得及接住了他下落的身子。
　　“琉璃，别哭，你哭的话，我会心疼的。”他伸指轻轻拭去她的泪，温和地微笑道。
　　“不！你打我，你骂我，你哪怕一剑杀了我都行！但我求你，求你不要有事！求你……”她将他拥在怀里，泪珠簌簌下落，似是永远了停不下来一般。
　　“琉璃，不管什么时候，错了就是错了，既然做错了就必须付出代价，你懂吗？”即使知道只是徒劳，他仍是不停地为她拭着源源不绝的泪水。
　　“不，错的人是我！一切的罪责都在我！”她激烈地摇着头。
　　“但你是我的妻子。”他宠溺地抚过她的长发，笑得异常温柔，“你的罪自然便是我的罪。”他轻咳了两声，接着忽然正色道，“琉璃，你……唉……你怎会如此糊涂，竟会行刺我皇伯父呢？皇伯父一向勤政爱民，你此次……却是大错特错了。”
　　“不，他是你们的好皇帝，但却是我幻海国的大敌！他一心想要出兵幻海国，将我国收为己有，我岂能不杀他！”她忿忿地哭叫着，“泓，对不起，你可以恨我，只要你好起来，我怎样也是无怨！”
　　“唉……”他似是有些痛苦地微微拧眉，“琉璃，蓝翔国从未意图收服幻海国，你又怎会如此认为？”
　　“不！我父皇明明收到了的密信，上面说蓝翔国已经集结了大量兵力，即日便可出兵了！信是我二皇叔亲自带兵截获后拿给父皇看的，又岂会有假！”她哭着辩驳道。
　　“哦，原来是幻海国的二王爷。皇伯父可是听清了？”只见他忽而面色一凝，沉声向慧承帝问道。
　　“朕听清了。”蓝傲群正色答道，但却居然脸含笑意。
　　“在场的各位可是听清了？”他微微挣开她的搂抱，缓缓起身，扫视过殿中一众呆愣的人群，朗声问道。
　　“臣听清了。”他看见自己的父亲很明显地瞪了自己一眼，才对着蓝傲群抱拳答道。
　　“臣也听清了！”
　　“臣听清了！”
　　“臣也是！”
　　…… ……
　　众人纷纷附和道。
　　“既是如此，来人！速速封锁一切去往幻海国的道路和关卡，凡是两国往来人员一律严格盘查才可放行！”蓝傲群冷静地下完命令，之后微笑着看向大殿中已然完全呆掉的幻海国使节，“这些时日，恐怕还要烦劳大人以及你的随从们暂居蓝翔国了。”
　　“这……这到底是……泓？”她怔怔地看向他，眼角依然挂着泪。
　　“抱歉，琉璃。”他歉然地笑着，左手微抬，却见他指中所夹的那柄匕首早已被他以指力齐根截断，而他的胸口，甚至连衣料也未受到丝毫的损伤。
　　“你……你……”她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而她却是一步冲向他面前，不敢相信般地再三检视着他胸前的衣料。
　　“皇伯父！”他突然拉着她转身便向蓝傲群跪下，“沁泓自知行刺圣上乃是死罪，但请皇伯父念及琉璃年幼无知且受人唆使，对她从轻发落！”
　　“此事……”蓝傲群微微沉吟了一下，“端睿王爷蓝昊翾、端睿王妃云凌、端睿王府三位公子还有太子蓝佑祯以及琉璃公主水琉璃留下，其余人等暂且退下吧。”
　　议政殿中，蓝傲群端坐于龙案后，缓缓扫视过众人齐齐立于殿中的众人，最后将目光定在双双跪在案前的他与她身上。
　　“泓儿，你说说看，行刺圣上依律当判何罪！”蓝傲群严肃开口。
　　“依律——当斩。”他认真地答道，一直握着她手的五指略微紧了紧，“皇伯父，沁泓自知琉璃罪重，但恳请皇伯父念在沁泓救驾有功的份上能够恕其死罪，沁泓甘愿卸去世子之位，永不为官，求皇伯父成全！”
　　“泓！”她闻言含泪惊呼。
　　“皇伯父，沁溟护驾失职，也应有罪。”蓝沁溟在此时忽而在他身旁跪下，“沁溟也愿自削职权，永不为官，只求皇伯父饶琉璃公主一命！”
　　“唉……养不教，父之过。子女犯错，做父母的自是难逃罪责。”蓝昊翾沉声轻叹，声线中含着隐约的无奈与沉痛，“皇兄，琉璃是我儿媳，这孩子本性纯善，做出行刺之举动纯属一时糊涂！数月以来，我夫妻二人早已将琉璃视如己出，又怎忍看她被处极刑？今晚之事，当属昊翾管束失职，昊翾愿交出护国大将军之职以保儿媳一命，愿皇兄成全！”
　　“你们……唉……”蓝傲群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祯儿，你怎么看？”他蓦地问向一直未作声的太子蓝佑祯。
　　只见蓝佑祯上前一步，微微一揖道：“儿臣以为，琉璃公主行刺圣上故而是死罪，但念及她此举乃是护国心切，情有可原，且其夫蓝沁泓救驾有功，而端睿王爷一家多年来也是为我蓝翔国立功无数，劳苦功高……皇叔和两位堂弟既是主动以身为媳、为妻、为嫂抵罪，如此功过相抵，琉璃公主的死罪自是当免。不过行刺未遂毕竟是重罪，活罪却是难饶的。”
　　“嗯，朕要再想想。这件事，明日早朝，朕自会给出个结果。”说完，蓝傲群微微挥了挥手，“琉璃公主暂且压入天牢听候发落，你们都先回去吧。”
　　“皇伯父，沁泓愿与琉璃同入天牢。”他忽然开口，说得坚定。
　　“泓……”她除了唤他，却是再也说不出更多。为什么他们一家要为她这样一个蓝翔国的罪人牺牲至如此？！她如何当得起？她怎么值得啊……
　　“唉……罢了。来人，将琉璃公主与端睿王府世子蓝沁泓一同压入天牢，听候发落！”
　　听到蓝傲群的指令，他偕她叩首谢恩，然后牵着她的手一同起身，便随着侍卫向天牢去了。
　　路上，她只是不断哽咽着问他“为什么”，而他，则只是温柔无比地回以她微笑，只是，如此而已。

　　“琉璃，如果累了就跟我说，我让车夫停下休息一会儿。”两旁花木绿意盎然的官道上，一驾朴素的马车正在一路向南飞驰着。
　　“嗯，和你在一起，不会累的。”她娇软地倚靠着他，甜蜜却羞涩地说道。
　　“呵，你这么说还真是极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他微笑着挑眉，忽而面色凝了一凝，“琉璃，还气我骗你吗？”
　　“嗯。”她摇头，“只要知道了你是真心爱我的，我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哦，连你的幻海国也可以不在乎？”他打趣道。
　　“那个……当然不行。”她微蹙了柳眉，“幻海国是幻海国，你是你，不能比的！”
　　“呵呵，行啦，我只要知道你心中最在乎的那个‘人’是我，我就已经很满足了。”他笑得开怀。
　　“哎？可是……我父皇……那个……”她开始支吾起来。
　　“琉璃，你是说……对你来说，我还不如你那个不惜牺牲你性命的父亲？”他十分明显地表现出了自己的不满。
　　当日，他与她虽被蓝傲群当庭判以发配之刑，但事实上，那只是掩人耳目的说词，他们二人真正的去向却是幻海国。蓝傲群要他们秘密潜入幻海国，将他的亲笔书信及所有事实转告幻海国国君，以戳穿幻海国二王爷的险恶用心，同时助幻海国剿灭乱党。于是，他与她便在参加完蓝沁溟婚礼之后的第二日上路了。说实在的，不是他急着离开，那日，他和她是被家里那一众看着他与娇妻甜甜蜜蜜便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的人们扫地出门的。唉，还真是一群小心眼的家伙！至于这一任务完整之后嘛，嘿，如果他可敬的皇伯父想要再次将他抓回去做官……唉，天高海阔，想抓到他，怕是要比登天还难咯！
　　“琉璃……”他蓦地向她递出一记勾魂眼，在低沉而性感的一唤之后，便重重吻住了正在允自怔忡的她。
　　“说，我和你父皇究竟谁比较重要？”趁她被他吻得娇喘不止、目眩神迷之时，他却是微微自她唇上抽离，蛊惑地问道，“是不是我？”
　　“嗯。”她迷离地回应着他。
　　“说你爱我，琉璃。”他鼓励似的含笑轻啄她的樱唇。
　　“嗯，泓，我爱你。”她迷醉的答道。
　　“呵，我也爱你呢，我的琉璃。”他满意的轻吻她的俏鼻，随后再度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啊，盛夏时节，正是谈情说爱的好光景，精明如他，岂能浪费？路儿迢迢，车儿摇摇……幻海国的蔚蓝海岸？嗯，是个度蜜月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