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璇而歌》苒镹

1、打斗

　　北燕兰州，正值盛夏
　　在兰州一个小县城的一个镇子里有个名叫浣衣亭的亭子好驻在河边，陆璇每天都会风雨无阻的去哪里洗衣服。这日也一样，不过今日她来早了，那亭子里也有俩个妇人在那里洗衣服了。
　　亭子是长亭，不算很长，但足够空阔。
　　骄阳未起，天还是有些灰蒙蒙的，陆璇一身粗布麻衣，宽大衣服裹着的身体，让她看起来十分的瘦弱。但都能轻轻松松端起比她腰不知粗了多少倍而且装满了衣服的洗衣盆。
　　她在离那两个妇人最远的地方蹲下身来，开始打水洗衣服。凝碧的河面倒映出她那张漂亮秀气的脸，除了有些过于瘦弱外，也算得上是个美人。
　　陆璇手上动做不停，可耳朵里却尽是那两个妇人喋喋不休的话语，聒噪得很，让原本心情不好的她，更加心烦，不过再怎么心烦，她表面上却并未显露出半分。
　　“李姐，你儿子今后打算去谋什么生计啊？”
　　李姐听了直叹气：“哎，他那个臭小子能有什么出息？我让他好好读书以后当个教书先生，娶妻生子，安安稳稳一辈子。谁知道他那臭小子一心就想着去当兵，现在太平盛世他去当兵干嘛，离家那么远又那么辛苦，还不如好好在家过日子。就他那个榆木脑袋，只有给人当步兵，混个官职什么的想都不要想的哟。”
　　那妇人吃笑：“话可别怎么说啊，你忘了我们兰州可是出了一个大将军啊，他也是平民出身，可现如今他可是开国大将军嘞，我们兰州现在的国泰民安一半的功劳都是他的戎马半生，征战纱场打下来的呢!你家陆文也是聪明能干，若是真的当了一官半职，那你就要享福了哟。”
　　李姐被妇人的话逗的开怀大笑。这边陆璇听到“兰州将军”这几个字，顿时思绪飞远。
　　一年前，兰州告老还乡一个大将军，姓苌，说起那苌老将军那可是整个北燕以及边境数个邻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人物，就连陆璇都是听他的故事长大的。
　　他回兰州那时，十里长街城上城下都挤满了人，他们夹道欢迎，脸上尽是感恩的喜悦，可以说苌将军深受黎民百姓爱戴，他为国为民奉献了自己的一生，也当受得起那样的待遇。
　　但唯一遗憾是苌老将军失去过一个儿子，与边疆数万英魂一样，都战死在沙场。许是天怜，苌老将军四十岁时又得了一个孩子，是个女孩。感谢上苍，喜极而泣大办三日宴席，皇帝也来祝贺，并送了无数珍宝，还亲自赐名，写了苌歌两个字。这是整个将军府莫大的殊荣。
　　想到苌老将军的女儿，那两个妇人也正好提及，面露赞叹：“那个苌家的小千金可真真是天之骄女啊，容貌倾国倾城不说，偏偏还是两个哥哥中，性子最像苌老将军的，十三文成，十六武就，聚一身才华武功，艳羡全天下女子，可惜就是到了婚龄却不肯成亲，非要去朝廷做什么什么司，让苌老将军不由落下一块心病。”
　　“是啊，许是小千金没有心仪都人吧，这也强求不得，若是……若是我儿子能要到那样的媳妇，那我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你看，你现在就在做梦，洗好了吧？家里饭还没好呢，快走了，不然我家那口子得朝我嚷嚷”
　　“行行，好了好了。”
　　……
　　等那两个妇人一走，陆璇也洗好了最后一件衣服，她站起身来揉了揉蹲麻的腿，目光投向河对岸的连绵青山，眼底一片冷寂。
　　日出东升，阳光透过云层倾洒在林间河面。轻风徐来，波光粼粼。她偏头看向一旁树枝上的叽叽喳喳振翅欲飞的雀，手不动声色的将衣服攥得死紧。
　　这世道果真是不公平，有人生来就是同日月争辉的凰，遨游于天地，受万人艳羡。而有人生来就是与蝼蚁相等的雀，困于方寸之间，遭世人冷眼。
　　陆璇不甘心，怎么也不甘心。
　　她眸中露出与年龄不符的阴郁与野心，但也只是一瞬间便恢复了平日里的面无表情，眼底一片平静。
　　出了浣衣亭，陆璇端着木盆往回走，进了林间小道，忽而风声微急，只听林间深处传来几声刀剑碰撞而发出的声响。她驻足，叶眉轻轻蹙起。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人携刀剑打架？莫不是外地来的人？
　　想到这，陆璇正当不欲理这事之时，一道黑影于陆璇左面奔来，快如闪电，只见残影。陆璇哪里看的清来势，只再眨眼间，木盆被一柄长剑挑落，身后那人五指成爪，紧扣陆璇纤细的脖颈。一道苍老的笑声从她耳边传来，离得极近：“乖乖的哦，不然杀了你。”
　　陆璇一时只觉呼吸十分困难，抬手抓住男人的手臂刚想挣脱，就被他刚说的话给吓停住了。对方会武功，她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若是想反抗便只有死路一条。见手里的姑娘安静，男子还有些诧异，但没能细想，林子里便又迅速出来了三个年轻人，两男一女。
　　为首的是个女子，身量很高，一袭简单的短打白衣勾勒出清瘦的身形，亭亭玉立，不染纤尘。她的容貌更是让人惊叹，肤如凝脂，黛眉杏眸，鼻梁高挺，绯唇轻抿。整个人看起来仿若一朵遗世而独立的兰花，美的疏离谦和。
　　她身后跟着的两个少年郎，似是随从，一个安静镇定，一个洒脱气急，两人气质截然不同。
　　不知为何，陆璇本能的觉得那个白衣女子并非恶人，心思暗地翻转过后，便硬生生的挤出几滴清泪，求救般的向她伸出了手。
　　白衣女子看着陆璇，眸色微深，随而目光又转向她身后的那个老者，开口道：“放了她，我留你一条生路。”
　　老者一听，哈哈大笑起来，用剑指着她道：“人人都说苌寺尉公正廉明，心地善良，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可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你这老贼，我们大人说话算话，你以为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样吗？识相的话就把那姑娘放了，否则……”
　　“否则什么？杀了我吗？”老者眼底的笑意更甚，放开了掐住陆璇脖颈的那只手，换剑架上。
　　“你！”少年见状怒极，上前一步，却被白衣女子抬手挡了回去。
　　陆璇能感受到那刀锋的冰冷，也能感受到自己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她以前想过很多种死法，被冷死，被饿死，被婶娘叔父打死……可是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成别人剑下的无辜亡魂。这让她接受不了，也不能接受。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流的更快，倒不是因为真的害怕，因为她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这个挟持她的老男人不是那白衣女子的对手，陆璇双眸流露出几分痴呆状，回头就对老者哭闹道：“你为什么要打翻我的衣服……？呜呜呜呜，婶娘知道了会骂我的！……你这个坏人，快放开我！脖子好疼好疼啊……”
　　众人一愣，老者见陆璇开始挣扎，心生疑惑，这人是个傻子？
　　未等他点她的穴道让她安分，白衣女子反应极快，抓住这个机会，足尖轻点，手中执剑直直朝那老者刺去。
　　老者心下一惊，原本想用陆璇做挡箭牌，奈何陆璇反应十分激烈，他只能暂时放开陆璇，侧身便躲。女子剑式如流水，巧妙而精准，一招一式让老者接的有些吃力，他翻身跃至女子身后挽剑便猛劈，女子察觉躬身将剑挡在背后，接下他这一击，然后迅速往一旁闪去，眉眼间不见任何慌乱。
　　陆璇成功脱身，飞快的躲到一棵树后观察局势。
　　女子许是不想跟那老者再过多纠缠，便近身猛攻，剑在她手里挥如幻影，步步生莲大有雷霆之势。老者一时不备，就在一瞬之间女子运起一掌正中老者胸口，“嘭——”的一声，他被那一掌震飞在树干上，枝叶颤了几颤，老者顿时咳出了一口血。
　　陆璇暗中一惊，那女子怎么如此厉害？
　　正当刚才那两个插不上手的少年想上前捉拿老者，几支飞镖凌厉的从另一边的林中向他们飞来，三人挥剑便挡，再凝眸时，就见一道同样的黑影肩上扛着那老者消失在浓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