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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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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楼,烟波荡漾,一人正于楼上凭栏对月色喝着酒。
“望书兄,一个人喝闷酒,也不想到来叫贤弟。”
凭栏之人转身来,天气开始热了,此刻曹子文着一件素蓝色的轻衫,恣意的靠在门外头,眼角眉梢皆是懒懒的笑意。
秦留笑,指了指身旁的空位:“子文,来坐。”
曹子文走来几步,对秦留说:“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留凭栏一场梦,自古杜康不知味,难免月色一池碎。”
怔了片刻,秦留缓缓笑了:“好诗。可惜今日在下没什么兴致,否则定与子文畅吟一宿。”
“望书兄心情不佳,莫非在心疼那半年俸禄钱?”
秦留点头称是:“俸禄,自然是心疼的。”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原因吗?”
秦留不答,转身而立,伸出细长的食指尖,指了指春花楼下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街市热闹非凡:“子文,你可知,你我饮酒,为何总会相遇在这春花楼?”
凉风袭袭,凭栏外的帷幕在月色下顷刻荡漾飘起。
“那自然是因为春花楼有的是——美酒,美食,美人。”曹子文对着秦留的背影掸了掸衣角,恍然间,笑了起来。
秦留微微一笑:“当真如此吗?”
曹子文起身,走到秦留的身旁,随着他的视线一并放逐而去。
夜色中,一长排的红色灯笼沿街而亮,绵延不知到何处。街市上,人影绰绰,熙熙攘攘的走着,看不清那隐于红笼之中的人脸,却可辨闻空气中弥漫着时值春日满城的花香,混合着四溢的酒香,街上小摊贩卖的糖糕上飘出芝麻香,还有淡淡的胭脂的香气,徐徐荡漾在这照满京城的月色霜华中。仔细去听,春花楼门口姑娘们为了拉客正在嬉闹着,然后便是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相互争着,拉扯着,忽而有车马滚滚而过,蹄踏轮碾作响,人声,马声,风声,混成了八方呼应的合声。
那一刻,恍然觉得这人间,明明是咫尺,却又好似被笼了一层云水雾缭,居然觉得离远了。
而心,称着,却是静得出奇。
“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子文,你与我,若非是心中住着寂寞,又怎会对这尘世存着留恋眷顾?”
秦留的话语,混迹在尘音之中,恍若隔世。
“锦绣山河,万马纵横,而你看下面的这些人,碌碌一生,终究是个无为。试问,茫茫间有几人,能令天下风云出我辈?”
曹子文眯起眼,点了点头:“确实。”
“你先前问我心烦的原因,”秦留接着,不紧不慢的说道,“其实,正是因为你。”
“我?”曹子文一愣。
秦留转过身,眸子中透了些许朦胧,直直看着曹子文,眼角尽是勾魂:“曹子文,若是说——我看上你了呢?”
说着,便走上前一步:“我只想身边有个人作陪,能与我同看明月照九州。”
曹子文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不答话。
秦留一双手勾住曹子文的脖子,唇便向着他的耳边靠去,有些哀怨道:“怎么,你不相信吗?”
“相信啊。”曹子文笑眯眯的答道。
“但我怎么觉得,你始终是不相信呢?”秦留的双手沿着他的脖子向下滑直到攀上他的腰,低声喃喃:“早就对你说过了,我是个断袖。”
曹子文搭住秦留的手,停下他道:“那你要我怎么做?”
秦留闭起眼睛来,毅然认真道:“吻我。”
诚然,这确实是一个美貌之人,即使闭着眼,眼角眉梢亦尽现出妖娆妩媚之色来,现下又如此主动迎合上身子,即便不是断袖,恐怕也很难坐怀不乱。
曹子文自然也不是柳下惠,任他勾着自己的腰,兴致盎然的观赏起秦留那一脸抬起的魅惑,长长的睫毛正微颤着,在眼睑下投下一片诱人的阴翳。
可不知为什么,注意力居然被一只从耳边飞过的苍蝇给转移了。
嗡……嗡……嗡……
秦留等了半晌,面前之人居然全无动静,不禁脸色沉下,睁开眼,只见曹子文的眼珠正随着那只乱飞的苍蝇在转,完全是不解风情,不由顿时恼了:“好,你不来就我来!”
说完,又闭上眼,将一双唇迎面贴上。
随即,马上伸出舌头,暖暖舔过温热的还沾着一些酒香的唇瓣。
吻着吻着,秦留忽然觉得这双唇居然在努动,以为是有了反应,不禁心喜想将舌头给伸进去,却越发觉得不对。
秦留睁开眼来,曹子文居然是扯着嘴角,对着他,眼里满是有趣的笑意。
哗——忽然间,门被踢开了。
两人正搂着,同时惊转过头。
竟然是尚书林繁之带着一队人马,来突击搜查青楼的,而跃入众人视线的居然是,当今状元与探花搂在一起寻欢作乐的画面,其中当属曹探花转过头来,笑得尤是喜上眉梢。
尚书大人先是一愣,随后赶紧转身默默将门关上,对冲在前头的那几个人喝道:“你们刚才看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看到!”
“很好,搜下一间!”
很快,这件事便暗自传开了,隔了几日,居然传到了宫中。
两个宫女在东宫里的膳房里一边忙乎一边喋喋不休。
“真是没有想到,曹侍郎看起来仪表堂堂,居然会和大理寺的秦大人去上青楼。”
“两个大男人,有需要时结伴去上青楼,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但是,他们并没有招女人啊。”
“那就奇怪了,他们去青楼干嘛?”
“听说,林尚书撞开房门的时候,那两个人,正搂在一起,啧啧啧,在做那个事……”
“这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是林尚书昨日进宫时,他的那个随身侍卫与我一同守门说起的,他亲眼看见的。”
一个宫女说:“听说秦大人好男色,怎么曹侍郎也……”
“切,”另一个宫女说道,“我早就说了,那姓曹的平时看着太子的时候,眼神就不对,原来是……”
“那太子岂不是危险了?!”
突然一个人跳出来:“你们都在说什么呢!!”
居然是左童:“殿下岂是那草纸文可以亵渎的!再四处乱说,当心殿下叫人撕烂你们的嘴!”
吓得那两个宫女赶紧狂奔了出去。
待左童从膳房拿了几个糕点,再回到东宫偏殿时,瞧见太子正坐在案前翻书,左童便小心翼翼的将糕点放在他的桌上。
却听太子道:“父皇那儿狩猎的日子定下来了吗?”
“定下来了,这月十五,就是后日,殿下也要去吗?”
太子抬指间,又静静翻过一页:“你去太傅那跑一趟,跟曹子文说,叫他准备准备。”
左童顿时不乐意了,站在一边不吭声。
太子抬起头,乌黑的眸子有些好奇的看着左童,柔声道:“怎么了?”
左童还是不吭声,半晌终于冒出来说:“殿下,那个草纸文有什么好的,你去野猎偏偏要带的人是他!”
“是我答应他在先。”
“殿下,”左童脸憋得微红,再也忍不住了,脱口道:“他与大理寺卿两人,前几日在青楼里行男欢之事,正好被人逮个正着,早就传开了!怪不得他连着几天都没进宫来,一定是觉得在太子面前丢不起这个脸!”
太子心中一怔,漆黑墨染的眸子升起一股寒意,淡淡说道:“他堂堂工部侍郎,文华殿大学士,有什么好丢不起脸的?”
左童看太子面上虽没什么,言语中却已是不悦,不由懊悔自己多了嘴。
却听太子忽然笑了一声,说道:“也好,他爱与谁好,与谁好去。省得在我跟前,整日晃得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