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侠，你马甲掉了》和风二少

3、君子天青色

　　顾鸿煊走到破庙门口，立刻警惕起来，深秋露重，如今这时节夜里极为寒凉，自己又是才回到破庙，可此时这庙内却存有余温。
　　他抽出玄阳剑挡在身前，缓缓踏进门，环视四周，看到一根柱子旁刚被熄灭的火堆。
　　忽然，一丝细微的换气声被顾鸿煊捕捉到，他脚下生风，闪身到了佛像身后，白刃划过虚空，架在眼前之人肩上。只见对方双眸紧闭，缩着脖子，在模糊的月光下依稀辨得出他脸色苍白，一副畏缩的姿态，嘴里不停地喊着“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顾鸿煊起了逗弄的心思，他没有说话，剑还架在那人身上，过了一会儿，还是绷不住笑出了声。对方也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昳丽的面容，笑得璀璨。
　　“兄台？兄台是好人吧？”
　　顾鸿煊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蠢，挑眉道：“我说我是好人，你信不信？”
　　“信！信！俗话说相由心生，兄台生的如此好看，心也肯定是好看的。”
　　对方的狗腿让顾鸿煊叹服，不过这种彩虹屁他从小听到大，并不理会，但还是问了对方的名字。
　　那人连忙自报家门：“在下洛邑文氏，文瑜，字怀瑾。敢问兄台是？”
　　“丹枫顾氏，顾昭，字鸿煊。”顾鸿煊收回手中的剑，答道。
　　文怀瑾听了之后十分激动，抱拳道：“竟是枫香山庄的鸿煊兄，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顾鸿煊侧目，疑惑道：“怀瑾兄知道我？”
　　“鸿煊兄风流浪名传遍江湖，在‘江湖风流公子排行榜’中居首位，小弟有幸忝居第二。”文怀瑾满脸写着激动，仿佛找到了知己的样子，让顾鸿煊陷入了沉思……
　　难道自己真的做过头啦？这个什么榜自己从未听说过，他不就是去青楼里喝些酒听些曲儿吗？也就去的勤了些，怎么就成第一了？他还以为阿娘说江湖中人都道他风流只是吓唬他，没想到……唉！顾鸿煊扶额，他本意只是不想被纠缠而已。
　　破庙中的火堆再度燃起，火光驱散了周遭的寒意。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鸿煊兄，你此番离家是为何？”
　　“闯荡江湖。”他才不会说是为了躲避相亲。
　　“哦？难道不是为了寻美人吗？”
　　“难道你是？”
　　“对呀！”文怀瑾直言，“我此番便是要去花都的。左右鸿煊兄下一步也不知道去哪儿，不如与我结伴而行？”
　　花都，在江湖中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它不受任何一座城的管辖，是一个将声色犬马展现到极致的地方，那里的美人放到任何一个地方都是百里挑一的绝色，长袖善舞，姿容艳丽，身怀绝技，武功也不俗。没人知道它的幕后之人是谁。
　　此时，顾鸿煊和文怀瑾立于花都的入口处，望着眼前的景象，顾鸿煊的内心是绝望的，也很后悔没抵挡住文怀瑾的死缠烂打，因为两名妖艳女子扭着水蛇腰正向他们走来。
　　顾鸿煊想：她们待会一定会缠着自己，就像她们之前的那两人一样，像个菟丝子，缠着别人，做出一副娇软无力的样子。他此刻无比想念稚颜她们，果然，我丹枫城里的人就是比外面这些人清雅脱俗。
　　当其中一个女子伸手正欲攀向顾鸿煊时，他下意识的躲开了。而一旁的文怀瑾倒是很受用，不过他也注意到了旁边的尴尬，很讲义气地推开了美人，拉着顾鸿煊进了花都，奔向了湖水旁。
　　“这几日，我发现鸿煊兄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呢。”文怀瑾说道，语气平和，猜不出心思。
　　顾鸿煊不假思索道：“那是自然，那个什么榜，分明就是胡扯！”
　　“看来鸿煊兄也是有秘密的人。”文怀瑾含笑道，“不过这与我无关，鸿煊兄可否再陪我逛一逛？”
　　花都依湖而建，共有二十三座楼阁，将湖围了起来，此湖如今唤作美人湖。
　　这湖面极广，有十数艘画舫泛于湖上，其中一艘里坐着的便是顾鸿煊与文怀瑾。他们此时正举杯对饮，打扮清雅的美人弹着琵琶，口中唱着婉转缠绵的小调。
　　顾鸿煊饮尽一杯，似是想到了什么，俯身凑到文怀瑾耳边，小声道：“怀瑾兄，我遇见你是在破庙，如今你身上有银子吗？”
　　文怀瑾倒酒的动作突然僵住，他此刻仿佛五雷轰顶，顾鸿煊深感不妙，婉转的小调也停了下来，歌女望着他们，目光冰冷。他们忘记了这里的人都有武功傍身，方才他们声音虽小，但在这船上，稍有内力便可听到。
　　歌女喊来了四方的人，寡不敌众，在一阵刀光剑影之中，他们被制住了。
　　此时，花都的一间柴房内。
　　“好啊你们，长的人模狗样，没想到竟是来吃白食的！”说话之人是位妇人，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声音却尖锐的刺耳，“我们花都可不是尔等能撒野的地方！”
　　随后又瞥了眼文怀瑾，冷笑道：“你这小子的金剑便拿来抵债吧。哼！”
　　没错，虽然文怀瑾现在没有银子，但他浑身上下还是散发着“我有钱”的味道，佩剑的剑柄更是纯金打造，还嵌了宝石，用他的话来说，作为最繁华的洛邑城里第一望族的独苗苗儿，排面当然要有。
　　但他现在一点排面都没有了，他和顾鸿煊被绑在一起，喂了软骨散扔在地上。
　　“你，还有你，好好看着他们两个。”妇人指派了两个人在门外看守，带着其余人离开。
　　妇人走到大厅时，一个侍女打扮的人向她走来，附耳说道：“知秋，尊主驾到。”
　　凌云阁，是花都的主楼，这里没有歌舞升平，一般人不得靠近。知秋缓缓踏上阶梯，来到了三楼处，看到一人头戴玄色帷帽，端坐于主位，正是她们口中的尊主。知秋屈身行礼，还未跪下，便被一道劲力击飞，摔倒了身后的墙上。
　　“知秋，你办事不利。”尊主冷声道，“让人瞧见了马脚，你可真是废物呢！”
　　知秋咳出一口血，俯身跪地求饶道：“尊主饶命，属下知错！是属下不查，属下蠢钝，求尊主给属下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可那个跑了的人，看到你了。”尊主的目光投向知秋，“你说，我该拿你如何？”
　　“尊主饶命！尊主饶命啊！”知秋神色惊恐，头磕到地上，发出“咚，咚”的响声，“尊主，属下今日偶然抓获了两个俊俏小郎君，其中一个内力了得，定能助尊主神功更进一阶！属下这就离开，不会暴露花都，而且逃掉的那个人也中了剧毒，活不成了，求尊主留属下一条命！”
　　尊主眼中闪烁着一丝兴味，说道：“哦？是吗，那两日后月圆之夜，把他们带到这里吧。”又斟了杯酒，送到知秋唇边，“我是吓着你了吗，来喝杯酒压压惊。”
　　知秋颤抖地接过酒盅，道了声“谢尊主”。
　　“喝完，便退下吧。”
　　“是……”
　　柴房内，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撒在顾鸿煊的脸上，他侧头看向文怀瑾。
　　“你能动吗？”
　　“动什么呀，咱们吃了这么多软骨散怕是两天都动不了了。”文怀瑾哀怨道，“鸿煊兄，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呢？”
　　顾鸿煊哼了一声：“没银子还来鬼混，怪谁！”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片刻过后，顾鸿煊撑着玄阳剑站了起来。无视文怀瑾诧异的眼神，缓声道：“我用内力散去了大半药性，又休息了一个时辰，勉强可以走动，只是还是使不上太大力气，我再缓一缓，还有，窗户没有锁。”
　　文怀瑾听了之后佩服道：“鸿煊兄果然厉害，只是我内力不如你，如今也站不起来，怕是要拖累鸿煊兄了。”
　　“能爬吗？这里是一层，窗外便是美人湖，从这里跳进湖水也不太容易引起注意。出了这屋子，我们再见机行事。”顾鸿煊分析道。
　　“扑通”一声，顾鸿煊携着文怀瑾落入了湖中，遂又向岸边游去。
　　夜晚才是花都的主场，人声鼎沸，阁楼灯火通明，或载歌载舞，觥筹相交，或玉骰翻滚，投掷千金，画舫里也透出暧昧的光，空气中弥漫着花都独有的香气，令人迷醉。这里的赌徒以命为筹，纨绔子弟纵情声色，唯有美人湖上的花灯能让顾鸿煊寻着些熟悉的味道。
　　人们都沉浸在自己的欢愉之中，没人注意到他们，就算有人看到也只觉得是醉汉脚滑落水，除了……
　　顾鸿煊正要上岸，就看到一只手伸到自己面前，白皙且骨节分明，他抬头，看到了一张脸凛若冰霜。顾鸿煊心头涌现出诸多词汇，最后都融成一句话：第一次遇见比自己还好看的人。
　　君子天青色，坦荡做将来。
　　顾鸿煊握住那只手的时候，看到那人眼里有一丝纠结，顾鸿煊觉得他是想抽回手的，真是奇怪！
　　顾鸿煊与文怀瑾上岸后向那人抱拳道谢，虚脱的仰躺在地上，没想到这花都里的软骨散如此霸道。正想着，却见身旁之人递来一个白瓷瓶，随后便听到对方声音如山涧清泉，顾鸿煊觉得有些熟悉。
　　“软骨散的解药。”
　　顾鸿煊又道了声谢，接过解药与文怀瑾服下，继而笑问道：“在下丹枫顾氏顾昭，字鸿煊，这位是洛邑文氏文瑜，字怀瑾，敢问兄台名讳？”
　　对方腰侧的流光剑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他音色清冷，抱拳答道：“秣陵任氏，任澜，字愉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