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重光》梦末方拂晓

1、起因

　　黄昏，津轻家家升起炊烟，坂田大娘抱着孙孙坐在自家门前石阶上，与新来的年轻邻居清水秋丽子闲聊。
　　仿佛是从太阳心脏处流出的暮色将天地染成鲜艳的颜色，连草地和砖石都沾上了朱砂似灼目的红，远远的，朱红色的小路尽头传来一阵少年人的喧闹，两人就望过去，看见几个国小笑嘻嘻地围在一个男生身边，互相大声告别，看起来很亲热，聊了好久才各自从小路岔路口走开了。

　　“那个孩子可真受欢迎啊。”清水不禁感叹。
　　“哦，那个是修治。”坂田大娘用既想炫耀又故作平淡的口吻说，“修治是个很好的孩子。”

　　说话间，那个叫修治的少年已经越走越近，个子高瘦，红霞披在他肩上，明艳夺目，清水秋丽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修治生得很俊秀，黑短发，鸢色眸，称得上是出众，但真奇怪啊，明明刚刚和同伴在一起时显得那么开朗阳光，低着头沿着小路慢慢走来时却又显得那哀伤脆弱，连垂着的眉梢都沾着悲世的色彩，那消瘦的少年剪影，多像一幅好画啊。
　　清水秋丽子心中涌起想绘画的冲动。

　　少年走到几步远时，他抬起头，突然发现回家路上要经过坂田大娘和一个陌生女性，肩线不着痕迹地绷紧了。
　　秋丽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少年修治脸上的悲世消散了，面部肌肤舒展聚提，嘴边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甜蜜活泼的微笑，柔声喊：“坂田大娘，晚上好。”同时向尚不知名的陌生女性点头微笑。

　　“欸，晚上好啊小修治。”坂田大娘一把抓住修治白净的手掌，笑眯眯地拍了一下，“刚放学吧，饿了吗？”
　　津岛修治：“饿坏啦！”
　　坂田大娘就心疼地摸摸修治的手背，从口袋里拿出几颗纳豆，说：“先填填肚子吧。”
　　“谢谢坂田大娘。”修治从善如流地接来吃了，尽管他压根都不饿。

　　修治的吃相很可爱，有点贪婪，又不失礼，好像纳豆好吃得连他这种来自常吃山珍海味的家庭的孩子都抵不住诱惑似的，坂田大娘笑得更浓。
　　少年吃着纳豆，坂田大娘说：“修治，讲点学校里的事给大娘听听吧。”
　　津岛修治他家快到吃饭时间了，修治是非回去不可，但坂田大娘的要求说得是如此自然，仿佛吃了她的纳豆修治就欠她一命似的，修治只能坐下来，绞尽脑汁地编好笑的校园故事讲给她们听。
　　很好，现在目前发展良好，他讲的故事都是最新编的，之前没有重复过，坂田大娘和清水秋丽子听得咯咯直笑，不停要求津岛讲更多，天气不热，可津岛修治的汗都流下来了——他哪能编那么多好笑的故事讲给她们听？
　　女性啊，真是可怕的生物，永远都不知足。

　　好不容易找到借口走了，津岛修治松口气，加快步子溜了。

　　到家时天都一片黑了，津岛掀开门帘进门，母亲正在桌案上摆碗碟，父亲肃着脸坐在主位上，五个哥哥四个姐姐分别坐在他的两侧，昏昏灯光下，气氛一如既往似水泥般凝固，沉闷得令人窒息。
　　他收敛了笑，摘下书包，洗手后就静静坐在哥哥旁边的桌案后。

　　父亲说：“开饭吧。”
　　大家说：“我开动啦。”

　　桌上摆的永远是那几样菜式，哪怕旁人看来是这么美味难得又昂贵的珍肴，但吃了那么久，已是味如嚼蜡，修治机械地往嘴里一筷一筷压进饭菜。
　　昏暗的饭厅，每个人都默然地咀嚼着，有时候，他抬头一看，竟会产生十几个丧尸正在进食的错觉。

　　饭毕，母亲收拾碗碟，父亲照例问：“小治今天身体如何？”
　　津岛修治最近一直在生病，时不时发烧，走路都没劲，但他笑嘻嘻答：“身体好极了！吃了饭觉得全身都有劲了！”
　　父亲就笑骂：“你这个小饿鬼！”
　　难得父亲笑了，大家才跟着出声插话，你说我说，父亲纵容地看着，好一会儿才开口压下来：“好了好了，我有重要的事情宣布——我们的大哥、二哥，考上青森中学啦！”
　　大家一阵鼓掌。
　　“我们的三哥、四哥，大后天就要在千叶县参加升学考试啦！”
　　大家又鼓掌。

　　父亲一一宣布了哥哥姐姐们明后天的计划，按照路程，他们得在明早就出发，那么家里就只剩下快期末考试的津岛和一个红发女仆。
　　修治的唇色有点发白。

　　父亲看了一眼天色，继续说：“好了，夜深了，要快些沐浴才好，最后一件事：最近听说有罪大恶极的杀人犯逃出来了，逃跑路线可能会经过这里，大家都留心点，散了吧。”

　　………

　　津岛修治躺在榻榻米上，月光透过帘缝，在脸上移转，渐渐淡去，他睡得迷迷糊糊时，听见家人出门的声音，紧接着，一只因为干久了粗活而变得大而有力的女人的手，按在了他白净的手掌上。
　　津岛颈上的筋跳了一下。
　　他马上意识到了什么。
　　那个女仆在他身后簌簌掀开了被子，箍住了少年的肩背，轻薄睡衣下年轻的皮肤光滑的肩背。
　　女仆动作又快又熟练，津岛想甩开她，被女人一巴掌扇在了又痛又密不示人的地方。
　　其实女仆知道就算扇在脸上也无所谓，反正小治是不会说出真相的，他一向是很能保守秘密“恋情”的好情人。

　　日光清朗，映在少年枯叶颜色的眼里，如蝶翼的睫轻轻颤了一下。

　　……

　　津岛背着书包去上学了，走路依旧那副乏力的慢吞吞样子，腿都张着走。
　　又路过了昨天傍晚遇到坂田大娘的地方，大娘不在，那个和坂田大娘聊天的陌生女性站在自家草坪上浇几盆娇艳的龙爪花，槐树阴影里，年轻的女性绯红的发和眼也是花儿一样的娇艳，穿着纯红的真丝睡袍，袍子裹得很严，只露出雪白的颈子，就宛若活生生的妖精。
　　津岛走过时，女子对他莞尔一笑，随之又继续浇花。

　　本文中有部分情节来自太宰先生的《人间失格》，一部分是三次元太宰先生的人生节选，一部分是自己脑补的文野太宰未出场前故事，请勿代入真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