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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兄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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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那日阖宫向皇后问安,颁下了晋封容淑贵妃同裕昭仪的旨意,后宫之中已然激起轩然大波。听得众人议论,苏贵妃更是头风发作,日日吵嚷着要面见圣上。引的圣上一日之内亲探贵妃两次,方平息了风波。
望舒倒一点也未放在心上,她安排淑贵妃将诸事打点妥当。又派人暗中传话进了萧家。
翻看账目之际,半夏轻步入殿回禀道陛下要来用晚膳。
望舒闻言颔首,“那就吩咐膳房加两道素日陛下爱吃的菜。”随后,又继续翻书不提。
华灯初上,齐曜方将加急的政务处理处理妥当。方吩咐夏培忠道,“已然这个时辰了,去皇后宫中吧,莫叫她空等着了。”
齐曜进来时,未让人通传。因是晚间了,望舒并未装扮,珠髻盘发也均拆去,只挽了一缕发插了支朝阳五凤衔珠钗。齐曜远远看去,望舒鹅黄色宫装外搭着深一色福波纹银鼠窄裉袄,映着灯下发髻上鎏金衔珠钗的流苏,往日高贵端方的气势敛上几分,愈发显得温婉动人起来。
“等久了吧。”齐曜出声方惊动望舒。
她笑笑,起身道,“朝事要紧,臣妾近来很得闲,等会子又怕什么。”
齐曜扶着她入座,示意夏夏培忠传膳。
望舒摆手让半夏奉上齐曜素日喜欢的姜汁鱼片,“膳房说今日有新鲜青鱼,陛下尝尝味道可是更好?”
齐曜笑着应下,“而今当以你的口味为先,朕吃什么都好。”
膳罢,望舒见齐曜并未有起驾的意思,心中也有两分忐忑。自她醒来,很久没有单独相处过这么久了。
“陛下今夜不回龙乾宫吗?”望舒接过侍女递上的帕子,净手拭面。”
齐曜闻言一笑,“陶陶可是生气了?这些日子朝事着实繁杂,并未好好陪你。”
“陛下这是哪里的话,臣妾可不敢担这善妒之名。”
齐曜一晒,“好了,朕瞧你这几日似有不快,逗你一乐罢了。哪里就这般认真了。”
望舒坐到窗边,半夏递上一攢金丝手炉让她捧着。
“臣妾没什么不高兴的,只是陛下.......这两日,我总想起暘儿来。昨夜里,梦见暘儿哭着唤母妃。暘儿一向乖巧,哪里有过这般哭闹的时候。臣妾着实放心不下,故而忧思。”
齐曜抬头看去,只见望舒双眸泛红,泪水滚落。他快步走去,将望舒揽入怀中,“是朕对不住你,没护好咱们的暘儿。朕也知道,你一直未放下暘儿之殇。可是陶陶,人终究要向前看,眼下你要好好的,咱们的孩儿才能平安。暘儿也希望母妃安好不是?”
望舒摇头,“我哪里不知这些,可是陛下,母子连心呐。或许这一生,要我放下暘儿也是不能的。”
“你好好的,过几日我们去永陵看看暘儿。”说着,拿着帕子将泪一一擦拭。
望舒却道,“这些日子,山东大旱,加之朝中为了后嗣之事风波频起。眼下,陛下与臣妾都不能亦不该去永陵。”
齐曜紧握住手中的丝帕,恨声道,“有时我在想,入了这朝阳宫又有几分好?瞧着你如今步步思虑的过日子,我在前朝亦是稍有不慎便进退两难,哪有咱们在东宫的半分舒坦。”
望舒一叹,“方才还劝我向前看,陛下此刻不也怀念从前的日子。”只是齐曜从前你待我之心又有几分真呢?
“是啊,咱们大婚之时真好,虽有菁贵妃与晋王、周王虎视眈眈。可有你有暘儿,咱们在东宫尚可安生度日,倒不像如今这般。”
“臣妾只顾着伤心了,还引得陛下思虑。臣妾想后日去护国寺,一来这些日子亲抄的经文想烧给暘儿,二来也想亲去敬香,求神佛庇佑,我们这个孩子能够平安顺遂。还望陛下恩准。”
齐曜颔首,“去护国寺并无不妥,只是陶陶方才有孕,劳动出宫,朕只怕你身子受不住。”
望舒笑道,“臣妾自己觉得很好,太医也说一切安稳。若是不能去为暘儿尽几分为母之心,我心难安。”
“好,那便去吧。朕明日会安排秦行亲自护送。”
翌日晚间,望舒趁洗簌之际询问半夏,“可都安排好了?明日可是秦行亲自护送,他的警醒可不比旁人。”
“娘娘安心便是,大将军午间便已入寺。饶是秦统领得陛下谕旨片刻不离护卫娘娘,也是不敢擅入护国寺佛堂的。”
望舒心定两分,睡下不提。
永宁宫方撤下晚膳,苏贵妃照例询问着皇上今夜去了何处。
“娘娘,陛下今夜是在龙乾宫用的晚膳,而后方去了皇后那。”
苏茉儿神色莫辨,自嘲道,“陛下当真爱重嫡妻,昨日陪她用膳,今夜又去了凤栖宫。皇后果真好福气,生在国公府,嫁入帝王家,还得良人如斯。果真人与人是不能比的。”
宫女沁心低头不语,倒是那苏贵妃的陪嫁侍女星灼道,“凭皇后恩宠如何,咱们永宁宫也是不差的。陛下待皇后好,总有萧家的缘故在。而对娘娘可是一片真心的,娘娘何必自苦。”
苏茉儿抿口茶,思衬片刻方道,“是啊,有萧家在一日,皇后便有依靠一日。这岂是我能比的。”
她思及家中的糟心事,更觉心烦。朝野上下皆知,苏贵妃得宠,惠及娘家。她出生在商贾之家,大齐向来商贾末流,何况她家做的是最上不得台面的买卖。父亲早逝,唯一的兄长也是个吃喝嫖赌扶不上墙的货色,这些年仗着贵妃亲兄之名在上京城中闹出不知多少笑话。她不单出身与萧望舒是云泥之别,就连父兄也差之千里。帝王恩宠,她却是不敢再盼了。
翌日无大朝会,齐曜陪着望舒用罢早膳,打点妥当,方送她出宫。
“陛下不必如此担心,臣妾定会小心。况有秦统领在,必定无恙。”
齐曜道,“秦行,皇后与小皇子的安危朕交给你了。不可有一丝疏漏。”
秦行再三答是,皇后仪仗方出了崇华门,往护国寺去。
山道崎岖,为表诚心望舒特让仪仗停靠寺门外,自己搭了半夏的手拾阶而上。住持得宫中旨意一早便候着皇后殿下驾临。
“娘娘诚信而至,我佛必会庇佑娘娘心愿得偿。”
望舒颔首示意免礼,“有劳住持,本宫自当亲去上香。”
“娘娘请。”
大殿之内望舒虔心敬香,半夏却悄退出殿找来秦行。
“娘娘方才吩咐,近日有梦难解,心中唯念端睿太子。敬香后会召住持询话,秦统领可去厢房略等等。”
秦行忙躬身一礼,“姑娘言重了,卑职今日便是护卫娘娘安危,陛下有吩咐,娘娘可用过午膳再行回宫。”
半夏笑道,“如此甚好,娘娘手抄的经文也可供奉佛前,保佑小殿下安康。”说罢,见望舒起身便快步进殿,搀起主子。
望舒道,“秦行,你们自行安排。本宫自后殿供奉佛经了。”
“是,恭送娘娘。”
护国寺乃本朝皇家寺院,相传大齐开国之际住持曾救圣祖皇帝于危难,后皇家下令修葺装潢传承至今。后殿中特辟出一跨院,专供皇室礼佛参拜。
廊下有缕缕微风吹入,只见望舒身披锦锻,金钗流光,行至殿门缓缓而止,淡声道:“都等在此处吧,半夏你陪本宫进去即可。”
入殿只见皇后殿下亲奉佛经于堂前,半夏自去掩门。望舒瞧了一眼,方轻声道,“好生守着。”
望舒自往内殿而去,屏风之后一道黑影立在那处,瞧不清长相,隐约可见几分金戈铁马的气势。
望舒脚下疾走,唤了声兄长。
萧琅早就听见了她进来的声响,方踱步走出,声线平稳语调带笑,“娘娘安好?”
望舒见了哥哥自醒来后心中的惴惴不安愈加难受,忍不住的泪水竟滑了下来。
萧琅十八年戎马生涯,早已心硬如铁,但此刻见唯一胞妹委屈落泪也是心疼不已。“陶陶这是受了什么委屈?是太后难为你了?还是那个贵妃给你难堪了?莫哭,告诉哥哥。”
望舒抹了把眼泪,“哪有,如今我怀了皇儿谁还能给我委屈。是我太久未见哥哥了。”
萧琅轻笑着揉了下她的发髻,却恍觉再不是从前总披着长发的撒娇小妹,而今自己妹妹头戴着的是肃穆庄严的凤冠。
“陶陶,你很不对劲。怀着孩子理应宽心养胎,近日动作频频,也不怕劳心伤神。万事自可交给哥哥。”
望舒同哥哥一起坐下,红唇微扬,“哥哥还当我是小孩子不成,萧家与哥哥予我半生荣华,我又岂能真的一辈子生活在你们的庇佑之下。”
萧琅皱眉,“陶陶,你安心养胎,有哥哥在谁人敢动你?何况,父亲日常在朝中亦不会袖手旁观。”
望舒不再说下去,反倒话题一转:“哥哥预备何时回定州?”
自乾安元年今上御极,亲封皇后长兄、萧家长子萧琅为镇北大将军,镇守北境七州。陛下以三十万大军相托,于定州设镇北将军府邸,将北境安宁,大齐半壁江山的安危均交于萧琅。萧琅亦忠心报国,常年驻守北境,妻儿却在上京城中为父母尽孝,此次回京亦是两年一度的述职探亲。
“我回来也有些时日了,本该立即动身的。不想你传来好消息,哥哥会再留上京一段时日。”
望舒摇头,坚定道,“不,哥哥明日便进宫面见陛下。如果可以,三日后便启程去定州吧。”
萧琅愈发看不透妹妹的心思,“这是为何?”
“眼下朝堂之中,哥哥以为形势如何呢?咱们萧家风光无两,有些人的心思亦愈发按耐不住。哥哥此时顺利回到定州,三十万大军在北境守着,才是我这个中宫皇后与有着萧家血脉的皇子最大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