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有疾》逾年

1、落天渊上神大去

　　离祀上神风光地大去了！

　　有多风光？她死之时，千红一哭，万艳同悲。她死之后，凡间仍然庙宇无数。你要是问我，上神都去了，这万家香火谁来受？

　　简单！上神之后便是四位仙君。这香火嘛，自然是被四位仙君给分咯！

　　若说这满天神佛所受香火，没有一人可跟离祀上神相比。连那人界的三岁小儿都知道，离祀上神在落天渊之战中折剑祭天，魂飞魄散，才有了如今的六界和平。

　　那世上还有神吗，当然没有咯。最后一位上神为拯救苍生而死，这是多么圆满的结局呀。

　　戏台上跑龙套的痛苦戏子还在咿咿呀呀的唱着、哭着，歌颂着离祀上神的功德。蹲在一旁的水问默默翻了个白眼——她就是离祀上神！的一抹残魂。

　　仙界这些仙人，觉得只要还有一位神在，他们在神面前也永远不高贵。但是真的爆发仙魔大战，又要靠上神顶着。

　　渣仙！她在心里骂道。

　　不过她死之时，神格毁损，神愤随之而来。

　　落到谁身上了呢？神格混沌不清，离祀又对那些来来往往的仙族的名字没什么印象。神愤自然落到了为数不多的她印象深刻的人身上——四位仙君。

　　这四位仙君也真是，人在战场中，祸从天上来。

　　说来，这四位仙君的封号，还是落天渊之战后得来的。白泽被封为素罗君，又被推举为仙尊，而楚非璃、风纵霄、顾晚熏则分别是暗华君、赤霄君、绮沉君。

　　仙族福寿绵延，代逝去的神族收一点保护费，不过分吧？

　　所以嘛，嘿嘿嘿嘿，素罗无心、暗华失明、赤霄断臂、绮沉不举。

　　不过这离祀上神，怎么描述呢，也是一朵奇葩。

　　最初的神，都是吸收日月精华，取天地之灵气形成的，无法修成。这位离祀上神呢，则是这些日月精华互相结合的结果嘛。

　　当时的神都居住在枕梦星河处，听听下界众生晚上对着星河许的愿，看看星辰的轨迹有没有变化。

　　她出生的时候，周围所有的星光都灭了一灭。最年长的神摸了摸自己已经快长成银河的胡子，郑重地对她日月精华的父母说，这是最后一位神了。她要肩负起神族的使命啊。

　　肩负与否当时还不知道，只看到她顺着年长的神的白胡子爬到了他的肩膀上，然后狠狠地咬了一口。

　　所以她出生的第一声啼哭是最老的上神发出的。

　　她很快就懂事了。但是什么叫最后一位神？这是讽刺她不能生吗，还是说她能吃，一个人吸收完了所有的日月精华？

　　离祀愤愤不平地想着。于是开始不停地给自己物色夫君，呃，不，是广结善缘。就算是最后一个神，她也要挣扎一下，万一孩子都遗传她，也算是给神族立功了。

　　你问她追过多少仙仙神神？喝，怎么说呢，肖想我们离祀上神的人能从神界的枕梦星河拍到鬼界的不夜天！流传甚广的是她和四位仙君的共同斩妖除魔的绯闻轶事。
　　·
　　她先看上了离得最近的火凤族的赤霄君。那个时候赤霄君还没成仙君，大家都还是直接称呼他风纵霄。

　　风纵霄长得真好看呀。听说他笑的时候，明媚得天光都得暗一暗；他哭的时候——没人见过他哭，他好像永远都是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对，火凤族擅长打仗，后来风纵霄也确实英姿飒爽地参加了落天渊之战。

　　不过那是离祀认识他好多年后了。

　　离祀当时也是第一次谈恋爱，不知道什么是风花雪月，更别提什么才子佳人。不过风纵霄也是个仙界直男，对于离祀拐弯抹角的暗示愣是反应不过来。

　　每逢神族修行，离祀一定把风纵霄喊去，风纵霄就觉得，啊，上神们如此看重我，我火凤一族一定要为六界和平肝脑涂地。

　　我看你是猪脑涂地！风纵霄对离祀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后，离祀在心里骂道。

　　在仙界之中，风纵霄和离祀也是一对小祖宗，不是今天去把西王母的丹药给顺走几颗，就是明天去把太上老君的青牛又偷偷牵走。仙界众人也是敢怒不敢言，毕竟也没造成什么损失。
　　下凡历练，离祀也拖着风纵霄下去。然后，他们两个大罗神仙就真的在下界斩妖除魔，连偷鸡摸狗的小贼也不放过。那时节，凡间真的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连人界的老百姓都觉得，离祀和风纵霄一定能成，还专门为他俩修建了祠堂供奉，名曰离霄祠。

　　后来当然是吹了。并且由于离祀英勇就义，且上神永远是上神，离霄祠的解释就成了离祀上神和她的护法风纵霄。

　　至于这对欢喜冤家的感情怎么告吹的，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那一日离祀和风纵霄照游历人间，离祀进了一家脂粉铺，买了些凡间小玩意儿。风纵霄见到离祀脸上贴着的花黄和唇上抹的口红，当着街上人的面指着离祀大叫：“你都中毒了还不回枕梦星河修养？你看你脸黄的，嘴巴也青紫了！”路人纷纷侧目。

　　那一瞬间，离祀觉得风纵霄是个永远都开不了窍的榆木疙瘩。于是她袖子一拂就回了枕梦星河处，再也没主动找过风纵霄。倒是风纵霄还是常来约她下界。

　　仙界众人觉得离祀的看法没错，因为离祀都死了一千年了，风纵霄还是没什么变化，只是下界的次数越来越少，整天呆在梧桐更深中，也不知道是不是专心修行。

　　对了，梧桐更深中，就是火凤族生活的地方，原来就叫梧桐栖，还是离祀死后，风纵霄改的，说是对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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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到了和火凤直男风纵霄变兄弟的打击之后，离祀把目光投向了浪漫多情，风流缱绻的青丘狐族。

　　能和上神联姻，青丘狐族自然不排斥，索性由着离祀肆无忌惮地出入青丘。离祀想着，这次自己总能遇到小甜甜吧！

　　她确实遇到了小甜甜顾晚熏，只是这个小甜甜把人给鼾死了。

　　那天离祀初入青丘，开心地四处乱转。然后，在青丘的镇族之树下，被一只白狐绊倒了。这只白狐就是顾晚熏。当时他正在树下打坐化形，离祀一脚让他又得再等十年。

　　离祀心里那个愧疚啊，也不提联姻的事情了，直接把白狐带回枕梦星河处修养了。枕梦星河处神力和灵气都十分充沛，没过几天白狐就化形了。

　　化成了极妖极魅的顾晚熏，一心往离祀床上爬。

　　这可把离祀吓坏了，想到一个比自己还美的男人天天想睡自己，离祀就想躲在小角落瑟瑟发抖。我就是想生个孩子帮自己承担神族重任，可不能把命搭进去！况且，她带顾晚熏回来的时候真的只是当他是个宠物啊......

　　就这样，化形不久的顾晚熏又被离祀忽悠回了青丘。离祀是这么说的：“熏熏呀，你现在刚得道不久，一切还是以修行为重。等你与天地同寿的时候，我们一样青春永驻，来日方长嘛。”边说还边抛了个媚眼。

　　实际上，离祀已经默默地把顾晚熏规划成了闺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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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了肆意飞扬的风纵霄，又经历了如狼似虎的顾晚熏，离祀发现好像土生土长的仙族也不太靠谱。于是她决定——去人间发掘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年，助他成仙！然后，嘿嘿嘿嘿。反正，上神的时间还是很长的。

　　要说离祀上神的眼光啊，看男人还是挺准的。虽然到她死大家都是单身，但是这并不妨碍男人们优秀呀。

　　这不，她在人界看上的白泽，最后成了仙尊。

　　白泽仙尊为人的时候就十分清冷，像一朵高岭之花，遗世独立。离祀大概没有在人间见过这么谪仙般的人物，所以才殷切地指引他修仙。

　　相传白泽是当时人间棠溪国的皇子。棠溪国人精通铸剑，皇子出生那一日，绝世好剑出世，一时间红光大盛。棠溪国人无不认为是吉兆。

　　有了助人成仙的想法的离祀自然也注意到了那日的异状。掐指一算，发现此子与仙道缘分匪浅。便在白泽十岁生辰宴上现了真身，对着当时的诸多权臣宾客宣称：“此子颇有仙缘，实乃我门中人。”抚其顶而授灵根，时人谓之，结发受长生。

　　随后，白泽便同离祀前往人界灵气最充沛之地——昆吾山修行。白泽拜入云澜宗门下，但实际上还是由离祀亲自指导。棠溪国主感仙家赏识之神佑，献上同白泽一同出世的棠溪剑。

　　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从此，棠溪剑便长伴离祀。

　　那时昆吾山上的云澜宗还没有被发扬光大，人界修士也十分之稀少。一直到白泽在云澜宗后的青梗峰飞升成仙，天降异象，来昆吾山拜师的人才越来越多。

　　这大概是离祀当上神时做的为数不多的堪称大功业的事了。白泽后来成了云澜宗的掌门，把云澜宗的修习制度改成了书院制，每位仙师都给弟子传道受业解惑，弟子修为也比以前提高更快。

　　当然，要和白泽喜结连理的心思也被离祀抛到了九霄天外。情啊爱啊没那么重要了，离祀想，搞搞事业也挺好。何况白泽自小就关心苍生，对离祀也始终敬重有加，孺慕、知遇之恩等，千丝万缕过于复杂。离祀想的脑壳疼。果然，自己不适合养成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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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神越来越少了，身边的亲人们一个个逝去，变成枕梦星河中的一颗颗星辰。离祀觉得非常怅惘。难道，自己当真是最后一位神了么。

　　于是去了东边的无妄海。传说无妄海深处，人鱼族的秘术可窥天道。

　　那个人鱼族的大巫一脸认真地听完她所求证的“世上是否真的只剩下她一个神了”之后，并没有卜卦问天，耳饰缓慢地摘下了鱼骨眼镜，皱着眉擦了擦之后，用浑浊的鱼眼对着离祀说：“尊贵的离祀上神，就目前来看，这世上，确实只有您一位神。”

　　离祀差点气晕在海底。

　　“我是说，这世上以后还会有神吗？”气得开始用“我”称呼自己的离祀忘记了老祖宗对自己尊老爱幼的教导。

　　“自然是会有的，只是日后天地灵气更加愈发稀薄，想孕育神出来说不定要以亿万年计。而您说的......咳咳......故意的去孕育天地精华，要求过高，目前老夫也不知道，神与仙是否可以有神嗣。”

　　大巫一点也不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愧，但是想到自己已经是几万年的老人鱼了，这要是上神对自己一问三不知，自己坐化以后，人鱼族的老脸也搁不住了。于是他还是起手用秘术卜了一卦，准备让上天给离祀一些别的提示。

　　“上神啊，虽然您目前是世上唯一的神，但是您放心，天道显示，您的余下为神的生涯漫长，而且，跌宕起伏、异常精彩，不会辜负您的天地之灵的身份。”

　　离祀被彩虹屁吹得有些飘飘然，倒也忘了自己依然是孤零零地神的事实。她满意地走出星祈阁，抬眼便看到等候在阁外黑衣如墨的男子。

　　显然，是在等大巫和自己谈完。

　　那男子背对着她立着。墨色的长袍也并不是全然若黑曜石般，细看之下，还能看到衣衫边缘有银光闪烁。离祀认得，那是天地间只有无妄海才有的浮光锦。一旁夜明珠的光芒闪闪烁烁，照耀出男子紧致而白皙的颌角。

　　是个美人，且身份不低。可惜自己已经放弃了仙神造人大计，准备开始愉悦的单身生涯。离祀默默地想。

　　这个想法刚落，那个男子就转了过来，如同听完了自己刚刚的心声一般。

　　“人鱼族楚非璃，见过上神。”那个男子说道，声音低沉而缱绻，带着蛊惑人心的韵味。

　　离祀微微颔首，回了个礼，抬脚准备离开。

　　“上神有所不知，人鱼一族，有时候可以听到周围人的心声。”身后传来男子慵懒的提醒。
　　......

　　靠，还真的听到了。

　　自上神去了一趟无妄海以后，便有人能看到离祀和这人鱼族的三皇子楚非璃在一起的身影。

　　传得更神乎其神的，是这两人在天界的百花宴上眉来眼去、暗送秋波。宴会还没结束，两位便双双离席。

　　众仙素日里都知道，离祀上神如狼似虎，恨嫁如仇，想要孩子想出了病；而这楚非璃，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潮落时似千秋月光，清冷地注视着垂涎着他美色的人；潮起时这月色便朦胧了起来，照得人心猿意马，恨不得立刻和同塌之人缠缠绵绵。

　　想到这两人搞在一起，大家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就在众人以为好事将近的时候，六界乱了。然后愈演愈烈，最后就到了落天渊之战。

　　借着死者为大和以身祭天的这顶帽子，离祀便成了仙界的朱砂痣，白月光。连带着看楚非璃的眼神，也多了些看寡妇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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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祀师父，这已经是你第三次被雷劈了，你还要被劈多少次呀。”落云书院的小学生第三次目睹了离祀过不去的雷劫。

　　落天渊之战，离祀确实死了，不过，没死绝。当然，知道她没死绝的也没几个。

　　她并不是自愿祭天，而是被仙族算计了。她本不必死的。

　　至于算计她的人——她也不知道，这也是她再次修行的目的。

　　究竟是谁，是哪些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在浩劫面前，还觊觎着上神的命？她临死之前，神格将要破灭，神愤不受控制地降下。

　　与其说是神愤，不如说是契约。

　　与她的神格定下约定，她重修不灭法身，与天地同寿之时，神愤方可消失。

　　倒不是她不想神愤消失，主要是她的那抹残魂仅有的灵力，实在是不足以消除神愤。

　　换言之，只要她法力够了，那这天道替她降下来的惩罚，自然也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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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重新整理了一下本文的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