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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茶上楹联 ...

  •   二人刚踏足来到了府上,那一抹粉色身影不知从何处而出,突然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垣,你来了,还有茗姬姐姐……”
      垣也没有多作纠缠,淡淡地应了一句便径自拉着陆瑗往内厅而去,而陆瑗却还没来得及答应惠子,因此,她不断回过头去看仍然呆站在原地的惠子,此时此刻,她看出了惠子的伤心,她终于了解到惠子为何曾经那样地恨她,那样地想害她,也是换做自己,自己也会这么做吧。
      “垣,这样不是有点儿过分了吗?”
      “现在是有要事在身,任何私事要该丢到一边去,难道还要在这拉扯到天黑吗?”
      陆瑗还是头一次见着垣那样愤怒的语调,只好不作声,任由他拉着自己小跑,心里却是害怕万分,如果自己不是对这场所谓的战事有用处,垣也会那样淡淡地对待自己吗?也会撇下自己在某个角落吗?
      怀着满心心事的她终于被带到了内厅,只见厅两侧的长案上分别坐着两派人物,左侧坐着的都是越前朝仓大人的下属,而右侧却是坐着几个未曾见过的陌生人,陆瑗心想,右侧的大概就是那些一向宗徒了吧,场面也没有垣所说的那样浓重,只是有点儿诡异,呆在这样古怪的气氛下,总使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但见垣向秀哉请安后,又向右侧长案上坐在中央的绛衣束发男子鞠了个躬,说道,
      “加贺大人远道而来,垣却迟到了,实在是失敬!”
      那绛衣男子看着垣,笑了一笑,答道,
      “不要太自责了。呵呵。”
      被唤作加贺的绛衣男子皮肤白皙,然而唇色却出奇地显出黯淡的紫色,细小却狭长的双眼看上去总有种让人猜不透的感觉,还有那个仅仅能看出微量弧度的笑容,无不散发着奸邪的气息。
      他突然转过头去看着垣身旁的陆瑗,经过一番上下打量,他再次展露出那个阴森的笑,说道,
      “是越前的茗姬吧,加贺早就从越前的一向宗徒和牢人口中听闻茗姬的厉害了,今日有幸会面,实在是加贺的荣幸啊。”
      陆瑗早已看不惯他毫无掩饰的打量,于是敷衍道,
      “是嘛,那也是茗姬的荣幸吧。”
      加贺又笑了起来,还边摸着自己因束发而拉得高高的额头说道,
      “别太严肃了,我不是说了嘛,这次只是来论茶,什么战事的,嘿——都摆到一边去嘛,是吗?秀哉大人。”
      不远处的秀哉点了点头说道,
      “是的,如今双方都该到齐了,是时候开始吧。”
      “嘿——秀哉大人,别焦急嘛,难道你们越前的好家伙们,都是耐不住要输给我们了?”
      话刚落音,加贺身旁的一向宗徒纷纷嬉笑起来,面对这样的讽刺,对席的人心中都酝酿着怒火。
      说罢,垣也没有等待他的答允便拉着陆瑗走到神谷骏义的身旁坐下,而那神谷骏义却依旧是一副懒散的样子,笑嘻嘻地陆瑗轻声说道,
      “陆瑗,加贺大人大概是看上你了……”
      陆瑗不敢多说,只好瞪了他一眼,他也觉没趣,只好收回笑脸。场中鸦雀无声,一片沉寂就是每人心中的巨大压力,大家都在期待暴风雨的爆发吗?还是就如垣说的一样,这样的“文斗”仅仅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开端?
      加贺突然停下了讪笑,说道,
      “今天只论茶,不斗茶!”
      众人也没有发出声音,这加贺真的当自己是主人了,根本没把秀哉放在眼里,以加贺一国的嚣张气焰,就算是朝仓大人在场,他们也会照样放肆的。如今莫说武力上敌众我寡,就在算文化上的比拼,越前也是他们肆笑的对象罢了。
      加贺从席上站起,用赤裸的目光直盯着陆瑗看,又问道,
      “我们来对对子,内容皆应与茶有关,就从场上唯一的女子——茗姬开始吧。”
      陆瑗甚是觉得不自在,只好把眼光放到远处去,随口说了以前在闺中所作的茶对子,
      “汲来江水烹新茗,”
      “买尽青山当画屏。”加贺只是思索一下,便冲口答道。
      听罢,陆瑗心知原来这加贺也不是愚者,还甚有才情,于是继续对道,
      “摘芳试新泉,”
      “手涤林下器。”
      “加贺大人才情横溢,茗姬实为景仰万分。”
      “呵呵……不如就让加贺来考诸位吧,素瓷传静夜,”
      正当陆瑗想开口对答的时候,一旁的神谷骏义竟然抢先答道,
      “芳气满闲轩。”
      “不似春醪醉;”
      神谷骏义又继续答道,
      “何辞绿菽繁。
      陆瑗听罢,不禁心中为之惊叹,身边这个喜怒无常的人,居然还是如此有才情,不禁向他投去赞扬的目光,谁料,他居然毫无反应,冷冰冰地看着自己。
      加贺眼看对席各人才情皆不分上下,想了一下,问道,
      “流华净肌骨;”
      众人皆静默,好一个美妙的上联,透彻地描写了茶的外在本质,因此,下联必须以茶的内在本质为基础作对。当众人皆难倒之际,陆瑗和垣仿佛是心有灵犀般脱口而出,
      “梳瀹涤心原;”
      “梳瀹润心原;”
      当二人同时说出下联的时候,在场者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邻近挨坐的二人,而二人更是仿佛早有预谋似的相视而笑,此时此刻,没有了羞赧的尴尬,只有相知的美好。
      加贺笑了一笑,冷冷地说道,
      “皆是上好的下联啊。可巧的是,二联竟差一字,难道二位早已是心有灵犀?”
      还没有来得及细想,一直沉默的秀哉突然开口替二人解围,
      “好的对子,好的才情是如出一辙,只是这一字之差足以拉开两个下联的距离,那一字便是点睛之笔也。”
      秀哉又瞧了一眼陆瑗,继续说道,
      “秀哉认为,涤有清洗之意,对‘净’字想当合意,更何况,茶本事去人心尘之物,而垣取的‘润’字放如春雨,何来洗去心尘,更似是焕发人心罢了。因此,茗姬的下联应为上佳者。”
      “秀哉大人分析得很好,加贺也很同意,是吗?茗姬。”加贺突然走到陆瑗前,把脸凑近她,只看着她的双眼问道。
      陆瑗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措吓了一跳,身体连忙向后仰,以求与加贺保持一段想当的距离。而一旁的垣看着她不知所措,于是在案下伸手去紧紧握着陆瑗冰冷的小手以示她保持镇定。
      陆瑗在垣的安慰下变得冷静,于是笑着问道,
      “不如加贺大人接茗姬的一个难对子吧。”
      “好。”
      “秋江欲画毫先冷;”
      此联是将情与景,画与茶相交融,的确难马上对上,席下的众人皆是惊叹,然后开始议论纷纷,而陆瑗在察看各人冥想的场面时,却见一旁的垣胸有成竹地冲自己笑了一个,于是心中便有早有定数。加贺经过好一会儿的细想后,露出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对道,
      “春水盼颂杯却清。”
      下联一出,在场人皆为之赞叹,而陆瑗却摇了摇头说道,
      “不对不对,不对哉。”
      加贺一听陆瑗的否定,心里早已不爽快,竟敢有人当众否定自己的才情,简直是一场挑衅!他便假惺惺地笑问道,
      “难道有更为之佳的下联?”
      陆瑗笑而不语,反而转向旁边的垣,向他打了一下颜色,笑着问道,
      “未知神谷公子可有佳对?”
      垣从陆瑗眼神中看到了她的心思,于是站了起来答道,
      “梅水才烹腹便清。呵呵,垣失敬了……”
      下联一出,席中人皆鼓掌叫好,加贺见场面尴尬,却只能克制心中的愤怒,于是开口说道,
      “神谷的词皆不对,何来佳者?”
      “以欲画秋江对才烹梅水,因腹饮毫,冷清相对,对中画与茶相连,景与情相通,浪漫而唯美,不是更好吗?”陆瑗反问道。
      加贺心知对联难为不了陆瑗,只好作罢,又扯出那个难看至极的笑容说道,
      “茗姬,果然才情横溢。不知加贺可否问义问题?”
      “加贺大人但问无妨。”
      “雅士皆以茶汤鲜白为上,墨以黑为贵,而二者皆为相对,何为之有?”
      陆瑗一笑,又反问道,
      “茶亦以身重为好,墨却以身轻为好,茶讲究在新,墨讲究在陈,加贺大人为何不问?”陆瑗心里甚感好笑,如斯问题,乃宋时司马光与苏子瞻的“茶墨之争”,这加贺道听其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反而拿来询问自己,正好给了自己一个羞辱他的机会。
      加贺尴尬地笑了一下,心中却早已愤怒万分,忙扯开话题问道,
      “说来也是,不知茗姬如何解释?”
      “茶墨都是文人所好之物,虽然二者不同,但具有相同之处,上好之茶与妙品之墨皆有清幽之香,这是他们共有的品德,而茶与墨皆坚结实在,这是他们同具有的本性啊。就像贤者和君子都有共同的品德和节操,所不同的是长得妍丑黔皙之别,贤者和君子德操蕴藏皆同不异,对吗?加贺大人。”
      加贺亦不是笨人,才陆瑗的话语间听出了她正在以“君子和而不同”来讽刺自己乃“小人”,而此举正正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于是愤然拍案,生气地说道,
      “好大的胆子!莫怪我狠心!”
      说罢便带着下属拂袖而去,陆瑗看得目瞪口呆,这加贺善变得也太快了,比神谷骏义更可怕!万万没想到他这样受不了讽刺,于是带着自责的眼光看向秀哉,秀哉依旧一副淡然的样子,对众人说道,
      “此事到此为止罢,与茗姬亦无关,加贺一向狂妄自大,一向宗徒与牢人早已经准备好了侵犯我越前,加贺这次前来只是想在战前来取笑羞辱我们一番罢了,我们还是趁早与朝仓大人部署吧。”说着,当他要起身离去时,又走到神谷骏义身边耳语了几句,二人便匆匆进入了内室而去。
      在秀哉的吩咐下,侍从纷纷招呼坐中诸位离去,而垣也与陆瑗走在了回归的路上。
      “陆瑗,别自责,这事确实与你无关。”
      “我知道,只是,战事真的要开始了么?”
      “是的。从明天起,垣就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看你了,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么?”
      陆瑗点了点头,对垣傻傻地笑了一个。尽管心里满是不安,但是此时此刻的温暖,使她放下了心中的忧伤,不由得期待时光慢一点流逝。
      然而,时光总是在疏漏的指尖一点一滴地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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