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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新差 ...

  •   这天太阳都升上头顶了黄桦还没出宿舍,他躺在床上,反复确认了手机里进来的新消息,等了一早上邱高那边都没什么动静。

      他扔开手机,叹了口气。

      “真是奇了,你今天怎么都这个点了还在床上,终于从钱眼子里爬出来了?”王齐欢调侃他,一边还认真地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不提还好,这一提黄桦更伤心了。得罪了成天倾,从他工作室拿货去卖是没指望了;他还琢磨着收想做兼职的学生的信息费,但昨天那事在群里传得沸沸扬扬,哪里还有人有那个胆子冒着得罪头头的风险给他具体信息啊。

      “嗐,别提了,之前卖货那茬没戏了。”他百无聊赖地趴在床沿上啃起自己的手指甲。

      “挺好。”

      他看见王齐欢在本子上断断续续地写着什么,问:“你在写啥作业啊?”

      王齐欢头都懒得抬,“备课呢,别哔哔。”

      “就是你上学期教数学的那个小女孩?”

      王齐欢喉间逸出一个敷衍的“嗯”。

      他眼珠子提溜一转,计上心头,一个翻身从床上下来猛地抱住了王齐欢的脖子,不怀好意地说:“欢哥这神通广大的,给小的介绍个补习呗。”

      “再捣蛋的小孩儿我都能搞定。”他拍拍抱着的人的口,信誓旦旦地说。

      但王齐欢猝不及防一个肘击,他捂着自己的肋骨撒开了手,眼中含泪语调凄惨道:“我拿你当哥们儿你就这么对我?真他妈看走了眼!”

      王齐欢眼睛都没从本子上离开过,冷漠地回了个“哦”。

      “难道你已经到连解释都懒得解释的地步了吗?老公你说句话话啊!”

      “你他|妈?”

      王齐欢终于被他逗乐了,一脸无奈地扔开手里的本子,摊摊手说:“我也没办法啊,这家的家长从来没跟我提过有认识的人家里还有家教这需求,我总不能腆着脸跑去问人家吧?”

      “我觉得可行。”

      “行你大爷,你不要脸我还得留点面子呢。”

      黄桦拉开旁边的椅子,没正行地瘫坐下来。“那怎么办啊,昨儿邱高那傻小子把成天倾得罪透了,之前好些来钱轻松地活计都干不了了;邱高那儿的钱又不稳定,说不定哪天腻了就把你踹了,都没个准信的。”

      说起来,他那辆粉红的电驴还停在工作室楼下呢,不知道还拿不拿的回来。

      “诶——”
      宿舍里又接连响起叹气声。

      王齐欢耸耸肩,跟其他朋友打听学校附近还有没有补习的活。

      “诶我说,我打听到峰山寺小学附近有个补习班在招人,就是时薪不高,一个小时就几十块。”

      “我去!”听见这话黄桦立马满血复活,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蹦起来。

      “联系方式给我一个。”
      没一会儿他就收到了一串电话号码,他冲王齐欢背上来了一巴掌,“好兄弟!回来请你吃冰。”

      话毕抓起背包打开门就冲了出去。

      王齐欢摸着背上火辣辣的地方,看见旁边床底下的黄桦的鞋,忽然觉得脑仁子发疼。果然,不出一分钟,渐远的“啪嗒”声很快折返回来。

      宿舍门没来得及合上就被撞开,“握草!我忘换鞋了。”

      ***

      临近正午,学校小门对面的小吃街热闹起来,给本就炎热的天气又添上一把火。

      黄桦站在公交车站点后面阴凉处躲太阳,一个令人头疼的背影闯进了他的视线。邱高撑着一把紫色的遮阳伞,在站牌底下站得笔直,凝视着车来车往的路的尽头,压根没注意到后面他的存在。

      带上邱高今天不论搞不搞得定兼职都能拿到一份钱,他本着不要白不要的基本原则上前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

      接着他看见自己的身影落入一只蓝色的眼眸之中。

      邱高还是那副婊气冲天的臭脸,只是向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看见了。

      他也不是第一天接触这位性格乖僻的大少爷,早见怪不怪了,遂和邱高并排站着等公交。

      “你怎么在这?”

      “王齐欢告诉我你在这。”

      黄桦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他不直接问自己,但转念一想从来没参透过这人到底在想什么,最终把话咽进肚里。

      “我有点渴。”邱高说。

      “嗯。我也挺渴。”

      邱高瞥他一眼,表情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路的尽头出现了他们等着的那趟车。他却忽然朝马路对面走去。

      黄桦忙叫住他:“车来了你上哪儿去?”

      然而邱高看了他一眼,脚步却没有停下的痕迹依旧向对面走去。

      车缓慢停在站牌前,逐渐挡住了路对面邱高的身影。黄桦踮脚张望,想让他赶紧回来,下趟公交车少说还得等半小时呢,却迟迟不见那人的影子。

      司机瞥他一眼,见他没有上车的打算,一脚油门发动车子走了。

      公交车堪堪消失在视野尽头,邱高就从马路对面跑了过来。黄桦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却掐着大腿克制着冲他发火的冲动。

      他冷着脸刚想质问,邱高从背后掏出一瓶冒着冷气的矿泉水塞他手里,然后拧开另一瓶大口喝了起来。

      看着手里那瓶不断往外滴汗的水,黄桦一时有些恍然,“你刚才是跑去买这个?”

      邱高不答反问:“车开走了吗?”

      “开走了,”他拧开手里的水,“但是下一趟还会来。”

      他猛灌了一大口水,感到身体里的火气一下子浇灭了不少,对发愣的人民币说:“咱们先去吃饭。”

      ***

      两人根据电话那头的指使找到山腰上学校旁一栋老旧的居民楼,装在外墙的楼梯漆成暗红色,在热风中发出嘎嘎的声响。

      一楼贴着彩色图画的推拉门的门楣上挂着一个红色的牌子,上面用黄色的字印着“启智补习班。”

      黄桦往玻璃门上扣了扣,然后拉开门跨了进去,门后的歪歪扭扭摆放着几张低矮的桌子和小凳子。

      “打扰了,有人在吗?”

      一个腆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从里面的的房间走了出来,视线在门口的二人身上扫了一圈。

      黄桦表明了来意,中年人从门口处摆放着学生画作的柜子里找出一包香烟,当着二人的面抽了起来。

      邱高鼻子皱了皱,往门外退了一步。

      “嘿。”男人哂笑一声,恶趣味地向他的方向又吐了一团烟雾。

      见状黄桦在角落找出一个高一点的凳子放在自己旁边,“您坐,我们详细谈谈。”

      男人指尖弹了弹,烟灰落在洁白还带着水痕的地砖上。他在黄桦身边坐下,鞋子把地面上带出一线脏污。

      邱高的脸更臭了。

      黄桦自己找了个矮凳子坐下。原本见这个大叔这副模样,肯定不是个好说话的主,没想到他来时想的章程一个都没出现。一说是来辅导小朋友作业的,那男人眼睛一亮,二话不说就开始分派工作。

      黄桦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是这间补习班的老师了,主要负责三四年级学生周一至周五的家庭作业。任务大概不过是确保孩子们把当天的作业完成,还得把他们有疑惑的题目讲解清楚。

      怪不得这么草率就成这里边的老师了,他朝门口傻站着的邱高挤眉弄眼,原来这就是个披了壳的托儿所啊。

      其实这种地方并不罕见,各大小学附近应该都能找出一两家。

      不少家长囿于各种“不得已”的情形,把自己的小孩送到这里来。一个月花费不了多少,既不用自己费心小孩每天的学业,图个清静省事;还能得出更多的私人空间。

      何乐而不为呢?于是这种“托儿所”应运而生。

      “听明白了吗?”

      黄桦干净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点点头。

      “你呢?”男人扭头问门口的邱高。

      他也朝那边看过去,没想到邱高竟然避开了自己的视线,冷漠的冲男人点头。

      “行,”男人在桌面摁熄烟头,随手往地上一丢,“那你们今天就开始做吧。”

      男人终于想起来了似的,跟二人介绍了自己的姓氏,然后就钻进里面的屋子了不再出来了。

      黄桦把推拉门整个打开,让里面残存的烟味散尽,邱高才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你搞得定吗?”

      按照闫老师的分配,邱高负责一二年级孩子的作业;如果孩子们的作业完成了家长还是没能来接走的话就教小朋友们唱歌或者画画什么的。总之意思就是不能让这群小家伙在这里为非作歹,得让他们有事可做。

      邱高冷漠地点点头,翻阅起手上的名册。

      黄桦也识趣地闭嘴,正好昨晚有个大兄弟加了他的微信,像是要买片。他赶紧私聊了那个大兄弟,没准儿在这儿还能赚瓶水钱。

      ***

      等到天际泛起橘红闫老师才从最里面的房间出来,一来就敦促二人赶紧拿着花名册去旁边的小学门口接小朋友。

      两人干巴巴地站在校门口,手里还拿着补习班的接小孩专用字牌,接受着来接孙子的各路大爷大妈眼神的洗礼就是这么一回事。

      黄桦这种活计没少干,早就习惯了,反正被人多看两眼又不会少块肉;但邱高看样子应该是第一次,他举着牌子,表情更加僵硬了。有好几个大妈经过两人面前,见着他恐怖的眼神立马牵着自家孙女绕开走了,比超市大减价还跑得快。

      “喂,”他手肘轻轻靠了一下旁边紧张得都快裂开了的人民币,“你笑一个嘛,一会把小朋友都吓跑了就不太好。”

      “好。”邱高破天荒地没拿“嗯”搪塞他。

      但当他斜眼一看,好家伙,这还不如不笑呢。邱高这时候一脸的皮笑肉不笑,强行挤出来的笑容简直比一分熟的牛排还生硬,谁见了不得瘆得慌啊?

      “你还是别笑了,刚才看见牌子往咱这儿来的一小孩见了扭头就走了,我怕你继续笑下去今天我俩一个也接不到。”

      在校门口站了快半小时,两人才把名单上那二十来个小孩接得七七八八。

      点了名,黄桦发现还差一个二年级的男孩,问身边一个二年级的小豆丁:“蓝勇今天没来上课吗,怎么还没出来?”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蹦出来笑嘻嘻地说:“他被老师留下了,估计不会来了。”

      “为什么?老师会留很久吗?”

      “不是,”刚才被问到的小豆丁抢过羊角辫的话头,邀功似的说,“他总是逃学,还不做作业,很久都不来一次。”

      羊角辫气鼓鼓的蹬脚,忽然想起什么,嫌弃对黄桦说:“对啦对啦,上次我爸爸带我去欢乐谷还看见他在垃圾桶里捡垃圾呢,脏死了。”

      邱高闻言垂下了眼眸,拉住那个漂亮的羊角辫小姑娘问道:“蓝勇是不是这么高,又黑又瘦?”他说着还用手在自己的腹部比划着。

      小姑娘有些害怕这个冷面的大哥哥,被拉住手臂第一反应开始挣扎起来。

      黄桦轻轻拉开他的手,刚想说他几句,却忽然有个稚嫩的声音从孩子们间穿透出来:“喏,破烂出来了!”

      霎时间孩子群哄笑起来,不少小朋友附和着起哄道:“破烂儿!破烂儿——”

      邱高的视线定格阶梯上提着饭盒的瘦小身影上。

      黄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视野里。那孩子见到二人,脸上出现慌乱的神色。

      “蓝勇。”邱高用嘶哑的声音叫他。

      小屁孩浑身一个颤栗,被他一叫立马撒丫子从保安亭前的小门跑了出去。邱高把手上的牌子扔给黄桦,像只离弦的箭飞速射了出去。

      看着斜坡底下邱高飞奔的身影,他心头猛地一跳,看了看时间,还是先把接到的孩子带回了不远处的补习班。

      ***

      邱高怀里箍着乱蹬的蓝勇,手里还拎着小孩的书包和饭盒一身狼狈地出现在门口时,闫老师的脸色绝对算不上愉快。

      “你吃饱了撑的去追他?”闫老师冲面前高挑的男人喉。

      邱高垂下眼眸盯着蓝勇头顶的发旋,没吱声。

      这会儿学生们都正在做家庭作业,黄桦听见外面的动静,从里面的教室走出来。他背着脸色难看地闫老师,对木着的邱高使了个眼色,接过书包放在柜子里。

      邱高这才把蓝勇放了下来。

      他的表情依旧淡淡的,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但黄桦离得很近,注意到邱高的呼吸正被克制着,仿佛一不留神就会暴露出一些之前没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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