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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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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英苏醒过来的时候,成妈、悦鸿围坐在她的身边,一脸关切慈爱地。
“我在哪里呀?”云英拍拍头,轻轻地问“哦,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没事了吗?头还痛吗?“成妈问”要不要吃点东西,或者再躺一会儿吧!“
”我想起来了,我受罚了,我一直在跪,跪了好久好久,哎呀!刘婶看不见我,又要发脾气了”云英说着,挣扎着就要下床。
“你不要动!你太虚弱了,先吃点东西再说吧!”悦鸿扶住她,温柔地说“奶妈,去把粥端过来吧!”
“可是,我还有很多活没干,刘婶会生气,会发火,会骂人,会打人的”云英惶恐地说。
“她经常打你,罚你吗?”悦鸿问,心脏轻微地一收紧“可怜的孩子,你不要害怕,不要担心,没事的,有我在,你不用怕!”
“你是!?”云英小心地问着。
”这是太太!“成妈说。
”哦!”云英连忙在床上跪着说“见过太太!”
“不!不要这么紧张,不要这样,你不要怕我,没事的!“悦鸿制止着她,在与她眼神对接的一刹那,整个人突地一暖,情意在胸地,萦之不去。
”来!先喝碗热粥再说吧!“成妈说,端着碗,舀起汤匙,在唇边吹着气,慢慢地喂到她嘴里。
用过粥,云英坚持要起来,穿好鞋就要走”我要回去了,不然,刘婶她会不高兴的“
”你别急,奶妈!“悦鸿说”你送她回去吧,不能让刘婶再罚她了,知道吗?“
“知道了,小姐!”成妈带着她,出了房间,走得一闪眼就不见了。
悦鸿怅然若失地倚在门框,不能自已地激动起来“那孩子,看起来也就八九岁的样子,如果念灵还在的话,应该也和她一般高了,没有父母在身边,她可安好?可一帆风顺呢?哎!……
”
念言的生日宴上,是喜气洋洋,祝福连连地。
念言受着极大的待遇与殊荣,宴会还没散,就吵着要礼物了。
“好了!好了!别急!礼物都在房间里呢!”玉谦笑着说“都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哦!哦!”念言站在高凳上,乐开了花“今天我又大了一岁,我又有好多礼物,娘!你送什么给我啊!”
“念言乖!”悦鸿轻抚着他的脸,抱他坐下“娘的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咱们先坐着吃好饭,再一起去拆礼物,看礼物,好吗?”
“念言,姑姑也有好东西要给你哦!”琼珍说“你说姑姑好不好啊!”
“好呀!好呀!”念言笑不拢嘴地说“过生日真好,有的吃,有的玩,真是太棒了!”
悦鸿闻言,全身一怔,眸子里迅速充满了泪水“年年生日都是在给念言庆祝,念灵呢?可有人为你祝愿,为你设宴安排呢?此时此刻,你可曾听到我深情的呼唤,哦!女儿!女儿!……
”
云英端着个大托盘,在刘婶的带领下,低眉顺眼地过来上菜。
刘婶在一旁提醒道“别走太快了,要是洒了半滴酒,我吃了你!”
那托盘上有好几盘菜和两壶酒,她举着本就有些沉重,现在被刘婶这么一恫吓,她心一惊,身子一歪,脚一扭,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托盘里的东西就快速地,争先恐后地摔了一地。
“哎呀!你要害死我呀!”刘婶惊魂不定地说“老太太!老爷!大少爷!太太!是我的错,我没有安排好,我甘愿受罚!”
云英扑通一声跪下,也跟着说“我又闯祸了是不是?刘婶,要罚就罚我吧!”
“快起来!”悦鸿不由自主地奔向她,上下检查着“你摔到哪里没有?受伤了没有?让我看看!”
“悦鸿,你在干什么?”周老太不悦地重咳一声“今天是念言的生日,这丫头打翻了东西,你怎么这么关心,这么紧张,真是奇怪了,莫非你认识她,她是你的同乡,还是远房亲戚?”
“不!我不认识她”悦鸿说“我只是看她太小,太瘦弱,也许是一时不小心,才会失手的,她虽然有错,可是今天是念言的生日,是个喜庆的日子,你就大事化小,网开一面,还请你宽恕她的过失吧!”
“我有说要罚她吗?”周老太皱着眉说“你倒好心,说得好像我是个冷血无情,麻木不仁的老太婆似的”
“老太太,小姐是一时失言,她也是一片善心,见不得人受苦”成妈赶忙说“这你是知道的啊!”
“打翻了就算了,碎碎平安嘛!”琼珍也接着说“咱们陈家可不是蛮横霸道,恶待下人的家庭,传出去,只会让人笑话,不是吗?”
“没事了!”玉谦走近云英,轻轻地说“你先下去吧!刘婶,叫几个人把这里收拾一下吧!”
“是!是!是!”刘婶如获大赦道“我这就去,这就去!”
云英退下了,周老爷沉吟地说“要是念灵不走失的话,应该也有这么大了!”
“好端端地,怎么说起这个来了?”周老太说“别忘了,今天可是念言的生日呢!“
玉谦、悦鸿对视一眼,表情都是肃然而略带忧伤地。
琼珍回房了,宏妈吩咐下人清理桌面,念言不知又跑到哪里玩去了,周老太悻悻地离去,周老爷也随后散去了。
周家二老因为念灵的事而吵得面红耳赤,各不相让,周老太主张旧事不提,周老爷却是心有遗憾,彼此间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还是周老太败下阵来,表面上似乎是有些触动,内心里,对于那个不怎么看好的孙女,是越来越厌恶,越来越憎恨了。
这一夜,悦鸿实在是心绪难平,悲痛莫明,因着一种强烈的牵挂与担忧,她叫上成妈,去了厨房。
大老远,就听到刘婶的喝骂声”死丫头心眼坏,故意让我难堪,让我下不了台,我让你坏!让你心黑!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其间,夹杂着云英的哭喊告饶声。
悦鸿大步流星地冲上前,推开门,眼前的画面让她震惊不已。
云英身上的衣服都被撕碎了,脸上、脖子上、手上是一道道的伤痕,刘婶拎着铁鞭,边骂边抽,又踢又踹地,实在是太暴力,太残忍了。
”住手!”悦鸿大叫着,全身血流逆转地。
“啊!太太!”刘婶张着嘴,耷拉着眉毛,停下了正在进行的惩罚。
“快住手!”悦鸿夺过她的鞭子,义正严词地说“你怎么可以打她,谁让你打她了,你好大的胆子,你有什么权力,有什么资格,你再动她一下,我马上将你逐出周家!”
“哎哟!太太,我这是在管教下人,我有什么错,天地良心,冤枉啊!”刘婶诚惶诚恐地高喊着“太太饶命!太太!太太!”
成妈扶起云英,叹息着摇摇头“对付这么大的孩子,你怎么下得了手,你太可恨了!”
“哎哟!这厨房是老太太交由我一手打理,我不事必躬亲能行吗?我这一片心,可是全心全意向着周家呀!”
“老太太又怎么样,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奴才,你给我滚!”悦鸿大声地说,重重地推了她一把。
刘婶四脚朝天地扑倒在地,屁滚尿流地落荒而逃。
云英被带回了悦鸿的房间,在上过药,换过衣服之后,她甜甜地睡了一个安稳而踏实的好觉,悦鸿坐守在床榻前,一直静护着她,内心翻涌,五味俱全地。
她抚去云英额前的几绺秀发,端详着那精致的五官,深深地撼动了“这孩子,天生有一种吸引力,让我想着她,念着她,是因为念灵吗?是我的心里在移情吗?看着她,仿佛念灵近在身边,是我的错觉吗?是吗?是吗?……”
天一亮,成妈要带着云英去厨房了。
“她毕竟是厨房的丫头!”成妈说“只怕不送回去,刘婶又要乱嚼舌根了,昨天那样做是义不容辞,要真正救她,还得去找老太太商量啊!”
悦鸿千叮万嘱,万分不舍地说“奶妈,到了厨房,你告诉刘婶,不许她再胡作非为,不可一世,如再一意孤行,心狠手辣,我绝不放过她!”
云英感恩戴德地走了,悦鸿追出来,心口隐隐作痛地“这孩子,如此亲切,如此乖巧,实在不应该再遭受什么不公与磨难了,此去但愿她能过得好些,过得舒坦些吧!”
云卷云舒不过转眼间,花开花落不过朝夕间,那么聚散离合呢,散的何时再聚,离了的何时再和呢?
悦鸿柔抱着猫儿,情不自禁地叹息着,感想着,心如乱麻,情如蔓藤,缠缠绕绕不可释怀。
“嫂嫂!”琼珍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与愉悦。
悦鸿放下猫,看着她说“怎么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开心了,有什么喜事吗?”
“嫂嫂!”琼珍俯下头,难为情地说“他终于对我说了!”
“说什么了?他是哪位呀?”
“就是林贤之呀!你还明知故问”
“哦!是他,你还和他保持联系呀!你就不怕娘知道啊,你可真大胆了”
“我才不怕呢!”琼珍扬起头说“嫂嫂,他对我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向我表示了,我明白了,原来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彼此爱慕,却都是羞于启齿,顾虑重重的,今天,他终于主动地,坦白了他对我的感情,我好惊喜,好幸福啊!”
“是吗?”悦鸿握着她的手说“你们还是这样秘密交往吗?告诉我,你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嫂嫂!我和他是情之所向,情之所仪,我是认真的,他是坚定的,我们不曾有过誓言,不过,我早就认定他,不转情,不志移!”
“你了解他的家庭吗?”
“他的老家在四川,他是家中的长子,下面有两个妹妹,他的家境不是很富裕,可是,这些都不算什么,只要和他在一起,再苦再累我也愿意!”
“你真的决定了,不再改变了吗?”
“绝不!”琼珍严肃地点了点头。
“我当然是支持你的,可是娘那边,你是知道的,她一向注重门当户对,家世背景,我想,你们未来的路是会很崎岖,很艰苦,很漫长的,你都准备好了吗?”
“我早就不顾一切了,嫂嫂!”琼珍正色道“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因为你是我最亲最爱最信任的嫂嫂啊!你要帮助我,鼓励我啊!”
“琼珍,这里说话不方便,来,我们去花园里谈吧!”
“嗯!”
两个人坐在亭台里,说了好多发自肺腑的话,聊着,谈着,不觉已是正午了。
云英在一个大水槽里洗着红枣,洗着,洗着,就有几颗蹦到脚边去了。
“你是怎么洗红枣的,洗得到处都是”刘婶故意找茬道“哼!你了不起了,别以为有太太给你撑腰,就不可一世了,在这里,你得听我的,知道了吗?”
云英去捡着枣子,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你还给我脸色看了,你以为你是什么,活该丫头命!”刘婶说“洗好了吗?洗好了,就淘米去!”
淘好米,云英又去劈柴,端碗盘,编草绳。
草绳编得差不多了,刘婶见机地扔给她一柄锄头“去!把菜园子里的野草除干净”
菜园里,风和日丽,天蓝无垠,云英卖力地锄着草,不时地望望天,展颜一笑“爷爷!你在天上看到我了吗?你一定看得到我,对吗?让我看看你,好吗?你在哪里呢?是不是在云的后面呢!”
“怎么又停下了?啊!不想干活了,是吧!”刘婶走过来,跺跺脚,敛眉瞪眼地。
“我在做事,我一直在做事啊!”
“那怎么停下了,你就是偷懒了,是不是?”
“我没有,你看,我锄了好多草呢!”
“你又顶嘴了是不是?啊!”刘婶推开她,抢过锄头,用锄柄没命地捅向她的身子。
“哎哟!哎哟!刘婶,我没有偷懒,我,哎呀!……”
“你有本事,啊!仗着太太护着,让我难堪,让我丢脸,你这个扫把星,你这个坏丫头!”刘婶骂骂咧咧着,新仇旧恨一起发泄在她的身上。
“哎哟!哎哟!我没有!我不敢!哎哟!哎呀!……”
刘婶打倒她,又是一阵狂扇狂捏狂掐。
“哎呀!我好痛,啊!刘婶,放了我吧!饶了我吧!啊——”
云英在地上滚来滚去地,痛苦万状地。
刘婶越打越眼红,一把拖起她,在她的头顶上就是致命的一敲。
“哎哟!……”云英用手捂着头,涕泪滂沱地,什么也顾不上了,她在刘婶的手腕上用力地咬下去,挣扎着跑开了。
“哎哟!你跑,你跑啊!看我不打死你,将你剁碎了下菜!”刘婶抡起锄头,穷凶极恶地追了上去。
“嫂嫂!”琼珍眉目含情地说“现在,你应该了解我和他这一路走来的不容易与难得吧!”
“是啊!”悦鸿语重心长地说“琼珍,你有你的人生,应该由你自己去掌握,去做主,不管未来如何发展,我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
“嫂嫂,谢谢你!”琼珍跳起来,扑到她怀里,甜蜜地笑着。
悦鸿轻搂着她,一脸的平和与安定。
两个人出了亭子,在回廊上慢慢地走着,看着,平静而舒心。
蓦地,从回廊那边,远远地跑来一个人儿,跌跌撞撞地,是那么急,那么慌,一下子就撞到悦鸿身上来了。
“哎呀!”悦鸿定住她,仔细看着“是你?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跑?有人在追你吗?”
“嫂嫂,她是?”琼珍一下子惊呼道“呀,她的头流血了!”
悦鸿赶忙用手绢捂着,将她半搂在怀里“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打你了?是那个刘婶吗?”
云英在她怀里喘着气,瑟瑟发抖,像只可怜的兔子“太太!太太!她在后面追我,好凶好凶,她说要打死我!”
悦鸿将她抱得更紧,气愤难当地“是吗?你不要害怕,有我在,她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琼珍忍不住问“嫂嫂,刘婶真的有这么可恶,我非要好好地教训教训她”
“我看你还往哪里跑”刘婶气呼呼地跑过来,一下子就僵住了“啊!太太,二小姐!”
“你手里拿着些什么?”琼珍说。
刘婶慌忙扔下锄头,又是下跪又是嗑头地。
“你竟然拿着锄头,追赶一个孩子”悦鸿又悲又怒地说“你打算怎么样,追到了用锄头打她吗?你怎么可以再打她,你把我的话都当作耳边风了吗?你该死!”
“哎呀!太太,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啊,太太恕罪,太太请饶了我这一回吧!”刘婶惊慌失措地,嗑头如捣蒜地“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绝对没有下一次了”
“还有下一次!?”琼珍甩了她几个耳光,怒斥道“没有下一次了,这一次,我就要你知道什么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琼珍捡起锄头,用木柄在她背上重重地敲了几下。
“啊!哎哟!”刘婶惨叫道“二小姐,请开恩,哎哟!……”
悦鸿用力地搂着云英,眸中不知不觉间升上一层雾气“很痛是不是?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跟我走,好不好?”
云英点点头,感激地说“太太!太太!我跟你走!我跟你走!”
悦鸿怒视着刘婶道“这个丫头我要了,我要将她带走,我自会去向老太太说明一切,你最好洗心革面,宽以待人,不然,你在周家将无立足之地!”
“是!是!是!”刘婶整个人直扑到地面上,大气也不敢出“我知道!我知道!我会的!我会的!”
琼珍跟着训斥了一番,就和悦鸿拥着云英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刘婶战战兢兢地爬起来,仍是心有余悸,魂魄横飞地。
成妈把云英头上的伤口包扎好,叹息又怜惜地说“哎!那个刘婶,实在是太阴狠歹毒了,如此恶待一个孩子,她就不怕遭报应吗?”
“她真的该下十八层地狱,被拔去舌头,被碎尸万段!”琼珍怒气未消地说。
云英全身战抖个不停,柔弱地说“我没事了,我很好,让你们为我担心了!”
“不!是我不好!我应该早就带你回来的”悦鸿抱着她,泪眼迷蒙地“是我太大意了,又让你受苦受难了,是我的错!”
“小姐,我先带她去洗个澡吧,顺便给她做点东西吃!”成妈说。
“我自己去洗吧!不用麻烦你们了”云英急急地说“我自己可以的!”
“你真的没事了吗?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悦鸿问“我实在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去洗澡,这样,让成妈在旁边照看你,好吗?”
云英轻轻地点了点头,笑得是那么纯真,那么自然,又那么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