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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谁将谁葬在黑夜 ...

  •   长青公墓。夜,正酣。
      银白色的月光招摇的洒在地上,有一辆黑色的宾利车在公墓的大门口停了下来。汽车马达熄火的声音有些突兀,但很快,就被融进了这样寂静的夜里。
      过了不久,只见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短发女子从车上走了下来。夜里阵阵的冷风吹起了她半长的发丝,正好遮住了那双幽暗的眼睛,消瘦的脸颊近乎苍白,失色的嘴唇一闭一合,像是在和车内的人说着些什么。接下来,她向车里的另一个人摇了摇,简单的动作里却透露着平和的固执。
      ———你猜的没错,此时此刻出现的这个女人,正是君锦年本人。

      而在今天,是夏无伤下葬的日子。
      白天的入葬,君锦年并没有高调出席。因为叔叔阿姨包括林栎在内,都不想让夏无伤的死有可能转化为一出公众事件。即便说这次锦年在医院的消息被禁的很成功,可若是为此就掉以轻心,公开的出现在一场葬礼上,那么接下来,媒体会不会蜂拥而至、刨根究底,将夏无伤的死报道成一场娱乐闹剧,就着实很难说了。
      所以,君锦年被迫接受了这个折中的建议,等夜深之后,单独来公墓。
      哼,真是可笑呢。连参见一个亲者的葬礼,也需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君锦年的嘴角扬子一抹讽刺的讥笑,转过身独自向公墓的深处走去。

      而因为君锦年的坚持,林栎一人留在了车里。注视着某人单薄的身影渐渐消失,林栎的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重重的吸了一口烟,眼里流露出一股不怎么放心的神色。
      从涉水离开、林栎再见到君锦年的时候开始,这个人的气质就似乎有些变了。从表面上看起来,君锦年还是原来的那个君锦年,平地里还是那么的沉默寡言、安静冷峻。只不过在内里,却似乎越来越觉得让人看不清,偶尔瞧见锦年嘴角上扬起的那抹带有讥讽的笑容,林栎居然会突然有一种错觉,以往的那个君锦年已经消失了。因为以往的君锦年给人感觉再怎么冷,笑起来的样子还是会像一个孩子那样温暖而单纯。而现在,这笑容里却仿佛充满了一种讽刺和无奈的味道。
      这种转变,着实让旁人有一种让人心疼的感觉。
      无伤,你也一定不想看到君锦年变成这幅样子吧?叔叔阿姨由我来照料、你尽可以放心,可是锦年,要怎么做、才能化解她心头的偏执呢?

      公墓毕竟还是死人住的地方,而且还是在夜里,以至于阵阵的阴风吹上身时候也令并不胆小的君锦年打了个寒噤。于是拉紧了些自己的外套,让脊椎微微躬起,好保持着身上为数不多的热量。呵,大概快要入冬了吧?真是令人讨厌的季节呐。
      十分缓慢的走在公墓的小道上,侧眼望去,幽暗的月光下是一排排规律排列的墓碑,单一而庞大,连死了都要遵守某种契约,这个世界还真是可悲的紧。君锦年再度笑了,像无伤那样鹤立独行的女子,会甘心被葬在这种循规蹈矩的地方吗?只是原来,无论生前是多么风光无限、精彩绝伦,到生命终结的时候,也不过就是这么一方矮矮的墓碑而已。
      无论快乐悲伤,都会消失。

      就在快要走到夏无伤墓碑的时候,君锦年意外的看到了远远地火光,下意识的停住脚步,就这么直直的看过去,却见有一个身影一动不动的坐在大概是无伤墓前的位置。有两支蜡烛默默的燃烧着,隐约照亮出一张似乎正在出神的脸颊。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那个家伙、那个身影——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的人——行涉水!
      君锦年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呆呆的看着远处坐在那里的涉水,她怎么会出现,会在这里出现?原本就冰凉的手脚似乎更冷了,整个身子连着胃不可抑制的抽搐起来,仿佛已经不受大脑的控制似的。该死的,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全身无力的感觉?

      突然地一阵过堂风将蜡烛吹得忽明忽暗,好邪门……行涉水愣了一下,然后已一种下意识的直觉回过头去,恍惚间似乎有一个像是君锦年的身影一闪而过,自己眼花了吧?揉了揉眼睛再看去,哪里有什么人影?连鬼魂都没有一个。摇摇头继续出神,大概是自己的意念太强大了,才会出现幻像吧。
      何况这大晚上的,谁会那么好兴致来光顾墓地呢?

      行涉水突然地回头,令站在背后的君锦年有些错防不及,但还是果断的咬了咬牙,将自己的身体隐匿在另一块墓碑后面。也就几天未见,涉水的眼神居然变得有些茫然,原先那么傲气的家伙,此刻却看上去却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靠在无名的墓碑上,脑海中清晰的闪过刚才的那一幕情景,君锦年的心脏似乎在一瞬间停跳了一拍。为什么,为什么你行涉水还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已经决定习惯没有你、却又突然遇见你,知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煎熬?
      闭上眼,无伤,如果真的有灵魂,你能不能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不会心痛?

      行涉水缓缓的回过头,继续看着夏无伤的墓碑若有所思。
      夏无伤,猝于20**年,时年33岁。墓碑上黑色的刻字寥寥数语,却已将一个人的一生全都写完。黑白照片上难得正装的夏无伤还是透着那一股无所谓的态度,吊儿郎当却又魅力十足,傲娇、似乎一挑眉就已看透了这个世界的伪善的表面。
      而再逼真的照片,人也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了这么一块冰冷坚硬的墓碑,下面埋着在熔炉里烧成的灰,分不清谁是谁。
      “夏无伤……”行涉水缓缓地低低的嘟囔了一声,但在这样空旷的夜里,还是能使人听得格外清晰。这声音是无助的,伤感并且犹豫,一点都不像涉水在此之前的说话口吻。

      接下来又是长长地发呆和走神,君锦年躲在某块墓碑后面,都快要忍不住怨恨行涉水怎么还不离开了。不想让她见到自己,事到如今,都已经变成了遗憾,那么即便是再次相见,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可是又会忍不住想,为什么既然我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又为什么还要制造这样的巧合呢?
      以至于林栎是在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背后的,君锦年的记忆已经是一片模糊了,只是知道自己着实被吓得不轻。死命的噎着那声快要破口而出的喊叫,对着林栎那张忧虑忡忡的脸比了个‘不要出声’的动作。即便如此,那些轻微的声音还是在这寂静的夜里落下了痕迹,就像一滴墨落入了清水之中,然后随之晕染开来。
      “有人?……那……是不是锦年你在?”听到莫名声响的行涉水突然本能的站了起来,伸着脖子向两边打量,刚才耳边那些突然、琐碎的声音不像是自然地声音,却更像是人为制造。顿时,那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被提了起来,难道,刚才的那个身影并不是自己眼花?
      接下来便是寂静,在这并不温柔的夜里,似乎只有那一阵阵的风吹过自己的耳边。呵呵,行涉水给了自己一个无所谓的笑容,默默地转过身去,何必执着呢?就算君锦年此时此刻就站在面前,又能改变什么呢?那么,是不是反倒是自己会选择逃跑呢……
      即便发现到头来一切都只是一场闹剧,但是伤害已经造成,更可笑的是这样的结果谁都束手无策。我的爱人,为什么明明已经选择放弃了,还是要忍不住幻想呢?
      因为,我依旧爱你,我爱你。

      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在君锦年的耳边一遍遍的回荡,悬着的心似乎因此是被提到了嗓子眼,冷风让她僵直那里不敢跨出一步。用眼神紧紧的盯着一脸摸不着情况的林栎,缓缓地摇了下头,示意他不要再发出声响。
      已经看明白了君锦年的意思,林栎的脸上流露出一股无奈和心疼的神情,拉起锦年冰凉的左手,看着她,一笔一划的在上面写字。
      ‘无论你怎么做,都不用考虑别人。’
      君锦年看着林栎那真挚眼神,抿了抿自己的嘴唇,隔了许久,终于低下了那一直高昂的脑袋,固执的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做不到这样子的洒脱。

      “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呢,恐怕是永远都不会回国了吧…………对不起,无伤;对不起,锦年……”不知道过了多久,行涉水那飘渺的声音再度响起来,像是一个人在喃喃自语,又像是故意再说给某个人听。
      “夏无伤………我走了,再见了。”中间又隔了好久,像一声轻轻的叹息,然后行涉水从墓前站起身来,拖着那还显蹒跚的腿,就这么在某人的视线之中一点一点离开、一点一点的走远。
      长长的路要大步的走,重重的伤口要轻轻的揉。而当我们受伤之后,却只能这样独自揉着伤口,然后选择大步的逃走。

      “为什么让她走?”
      “你怎么过来了?”
      林栎与锦年几乎同时开口,双方互看了一眼,然后都有些别扭的将眼神偏离了原先的轨道。此时的气氛似乎有些尴尬,林栎心里明白,也许什么都不问、不做才是最好的,可是眼见着自己的好朋友深陷在水深火热里,就还是会忍不住想要上前拉上一把。
      “好了,我们过去吧。”君锦年回避了林栎的问题,似乎低低的笑了起来,转过身抛下还在沉默着的林栎,独自踱步向夏无伤的墓走过去。

      祭奠的红烛已经燃尽了,墓碑前还摆放着一捧雏菊,君锦年低头看着夏无伤那黑白的相片,久久的站着,却始终是面无表情。
      深夜的郊区,寒气湿重,惹得长时间站在一旁的林栎也有些受不了。叹了口气,走上前搭在君锦年的肩膀上,“回吧,无伤看到你这样也会难过的。”
      “……林栎。”淡淡的声音。
      “嗯?”
      “林栎。不要再为我担心了,你心里担心的我都明白,只是需要一点点的时间来恢复。”抬起头放眼这一方方的墓碑,君锦年有些不着边际的笑了,然后义无反顾的转过身,“送我回去吧。”
      “……好。”

      行涉水,我也曾以为你就是光,能够照亮儿时的阴霾和未来的航程;可事到如今,我才无力的明白,其实光本身就是抓不住的。她只是路过我的身旁,然后射向遥远的北极,转过身就不能再重来。
      谁把谁埋葬在黑夜?
      是无伤,是你,还是我自己……

      行涉水目视着君锦年离去的背影,没有哭也没笑,只是呆呆的站在阴影里。果不其然,那么强烈的第六感是属于君锦年不会错的。但还真是可悲的紧,情深缘浅,等到天亮了我就得离开这座城市。
      还是在言辞间透露了自己明天就要走的信息,明明知道第二天君锦年没有任何理由会来,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残留了那么一点点的期待。然后把所有的委屈和误会都告诉你,来换得到原谅和挽留。好吧,我承认自己是在做梦。
      朦胧的听到她说需要一点点的时间,行涉水有一种既欣慰又难过的错觉,真的很矛盾呢,自己放不开的手,如果最终有一天看到锦年的得到幸福,却不是与自己有关的,会是什么感觉?即便表面上可以淡定的说祝福,但在心中,恐怕永远都做不到吧……
      所以君锦年,你还真是我这辈子的克星呢。可就是因为这样,要离开的时候才会这样恋恋不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谁将谁葬在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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