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崆林桑雨

9、九

　　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失踪了两个半大孩子，可不简单的是，这两个半大孩子其中一个，是市长的女儿。

　　从小被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掌上明珠，被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劫走，市长当场差点没撅过去，要不是这么多年的政治工作锻炼出来的心理素质，市长大人可能要比他的小女儿更早一步进ICU。

　　顾蕴城头疼的又查了一遍监控，人怎么出现的，怎么走的都清清楚楚，可就是在下一个监控处见不到人了，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没线索，没头绪，找一个凭空消失的小女孩，但其实这种绑架案是交不到市局来的，如果不是市长女儿的话。

　　这个前提真是狠操蛋了。

　　顾蕴城揉了揉太阳穴，直觉的自己要瞎了，按了暂停，起身。

　　“监控继续查，秦哥，带人走访周边，我就不信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我干什么？”靳白坐在他办公室看着他打电话，闲闲都问了一句。

　　没尸体他一个法医跟医务室的常医生也没什么区别。

　　“你继续闲着吧。”

　　话音刚落，南斯推开门，露了半个鸡窝似的头，脖子上还挂着耳机，一副网瘾少年的打扮：“市长夫人来了，哭的快断气了，老大，你还是过去看一下吧。”

　　顾蕴城点头，跟着他走了，靳白合上手上的书，跟着一起出去了。

　　市局会议室暂时给他们做了休息室，市长夫人被女警扶着，就快背过气去了。

　　绑匪寄给市长半根手指头，还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两天后下午七点，如果收不到钱就撕票。

　　顾蕴城抬头看了看日历，现在是下午三点，离绑匪规定时间还有两天九个小时。

　　“现在开始倒计时，那个小女孩父母呢？”顾蕴城从座位上站起来：“把那根手指头给靳白送过去检验，南斯查案发附近监控。”

　　“是。”他部署完被点名的南斯立马就跑了。

　　秦颂本来准备眯一会这会也吓醒了：“老大，我干什么？”

　　“跟我问话。”

　　市长夫人和市长都在审讯室坐着，两个人靠在一起都在低声安慰着对方。

　　“方橙的父母是吗？”顾蕴城坐下之后问道。

　　“顾队长，请你礼貌一点。”

　　顾蕴城一顿，翻开了笔录：“方市长，对我来说，你现在只是受害者家属，你想警方对你礼貌一点，可以，分局找林队，慢走不送。”

　　“她被绑架的时候在做什么？”

　　方市长：“……”

　　市长夫人：“她说和同学出去玩，回来的时候我们说去接她，她说自己打车回，她平常很听话的，我们也教过不上黑车，注意陌生人，我，我也不知道……”

　　“和哪个同学，有联系方式吗？”

　　“有，有的。”

　　市长夫人赶紧拿出手机给了电话和姓名。

　　“绑匪索要多少钱。”

　　“五千万。”

　　“电话录音有吗？”

　　“没，没有。”

　　顾蕴城也没指望着有，一般这种情况都会当诈骗电话来处理。

　　“秦颂，你先问着，等会整理个笔录给我。”顾蕴城拍了拍秦颂的肩，转身出去了。

　　“来活了。”顾蕴城把手里提着的半根手指头扔给靳白。

　　靳白看着解剖台上小小的半根手指：“看上去…不像是女孩的手。”

　　顾蕴城凑过去看了看：“你怎么确定？”

　　“我不确定，让技侦准备DNA鉴定吧，一般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手指不会这么大骨节。”靳白笑了笑：“顾队，你别在这看着我了。”

　　顾蕴城微微皱眉，有些不悦。

　　“你看着我……我就什么都做不了了。”靳白低头轻笑，敛下去眸子里暗沉沉的光。

　　顾蕴城：“……”

　　靳白低头的动作太过温柔，大概没人能拒绝。

　　顾蕴城听出来他话外之意，略显尴尬的转身离开，什么也没说。

　　不到两个小时，报告就送到了顾蕴城的办公室：“DNA对不上，就是说，这根手指头压根就不是那个方橙的，你们拿去对比一下说不定能找到。”

　　“惯犯？这是上一个受害者的？”顾蕴城翻了翻资料，就让南斯扔给了技侦。

　　技侦主任拿着那份报告苦大仇深，靠着DNA找人实在是麻烦，如果是本市的还好，要是外省的还得有权限，麻烦的要命。

　　靳白：“从骨骼上来看我推断应该是个男孩，十四岁左右。”

　　顾蕴城揉了揉眉心，总觉得这事应该没那么简单。

　　“老大！绑匪来电话了！”南斯冲进来，顾蕴城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和他一起去了休息室，方橙的父母捏着手机惶恐的看向他。

　　“接。”

　　打个手势示意技侦做好准备，孟主任朝他点了点头表示OK。

　　“喂？”

　　“你报警了？”

　　方市长一顿，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投向顾蕴城。

　　顾蕴城思考了一瞬，点了点头。

　　“是，我怎么能确定你不会杀了我女儿……我也是，没办法。”

　　那边的声音明显经过处理，但阴冷并没有半分改变：“没关系，反正警察也找不到我哈哈，我就是提醒你，如果有警察靠近，我一定，第一个杀了你女儿。”

　　顾蕴城立马打了一行字给方父。

　　“我要先跟我女儿通话！我要确定她活着。”

　　“不可能……你报警谁处理的？顾蕴城？”

　　顾蕴城顿了顿，沉默的点头。

　　方市长说道：“是，你想怎么样？”

　　“让我给他通话。”

　　顾蕴城接过了手机：“是我。”

　　“许久不见，你声音还是这么好听。”那边传来低低的笑声：“一年前你抓不住我老板，这一次，你也抓不住我，你信不信？”

　　顾蕴城手微不可察的颤了一下：“你是谁？”

　　“抓到我了就告诉你，顾队长，加油。”

　　说完，电话挂断，顾蕴城捏着手机，手腕微微发抖，勉励克制住了把手机还给了方父，一手插到裤子口袋里：“孟哥，能追查到吗？”

　　“他用的国外网站转过来的，定位不到。”孟主任狠狠的一砸桌面，目光带刺。

　　顾蕴城点点头：“继续追查，实在不行就给他钱再说，监控查出来了吗？”

　　“没有，各个路口都查遍了，还是跟人间蒸发一样。”

　　“方橙那个同学的地址呢？”

　　“查到了，在贵阳路三十八号。”南斯说道。

　　顾蕴城抓起车钥匙就要往外走。

　　“我送你去。”靳白作为一个闲人，现在也没他啥事，鉴于顾蕴城伤都没好全，他隐隐作痛的良心不允许自己在市局偷懒。

　　“不用。”顾蕴城快步往外走，靳白追上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停车场附近。

　　“走那么快，你小心伤口崩裂了。”靳白一把抓住他手腕。

　　“死不了。”顾蕴城挣了一下没挣开，索性放慢了脚步。

　　两个人走到车前，顾蕴城拉车门的手还在颤抖，手指痉挛，使不上力气。

　　“你怎么了？”靳白握住他手腕，冷汗密密麻麻袭上，血是热的，皮却是冷的。

　　“我……”顾蕴城按住额角，仿佛只身回到了那个漆黑的夜晚，风雨欲来的黑夜，耳边低低沉沉的声音：“开枪，一切都会结束。”

　　枪声响起，血如泼墨，入目是刺眼的红，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撕心裂肺。

　　“杀了我……开枪……杀了我！”呢喃的声音极低，靳白听着，心口一阵阵的泛疼。

　　“蕴城，顾蕴城，醒醒！”

　　顾蕴城猛地睁开眼睛，那双猝然睁大的双眼顺着眼眶滑下来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滴落，那双眼睛就那么直直的望着他，里面是来不及收回去的悲伤和恐惧，那么深刻。

　　“顾蕴城，你……”

　　“我没事。”顾蕴城抹了一把脸，蹲下去，肩膀一阵阵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