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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毕宿五 ...

  •   在正式让诺斯拉检验我占卜能力的前一天晚上,为了确认能力的使用,我先用酷拉皮卡做了实验,为他写下了第一首预言诗。

      ——在月色照耀的花园中,
      玫瑰花将会永远绽放,
      思念之人回到你的身边,
      并为你带来了有价值的梦境。

      报晓的时钟从教堂钟楼传到远方,
      神明在福音中离开了原住地址,
      蔷薇荆棘背后隐藏的阴影下,
      犯罪者的双手被钉在十字架上。

      月亮在晴空之夜哭泣着,
      你与魔鬼签下了一份又一份不平等的协议,
      在贡献出了足够多的祭品之后,
      重要的事物也接连回到你的身边。

      在有十三对红色眼睛注视的地下室内,
      门徒的罪孽被一一清算,
      但请注意这顿“最后的晚宴”,
      因为十三块饼干中总有一块属于犹大。

      那天夜里,我们都没有过多讨论这首预言诗的内容,似乎这并不是什么太重要的话题。望着窗外早已沉下去的夕阳,我眯紧双眼,想要辨认夜空中星星的痕迹。
      “这三个月里,你找到多少对火红眼了?”我问酷拉皮卡。
      “一共六对。”他低声说,“找到那些人的信息算不上什么太难的事,只是因为还要工作,所以多数情况都是跟着老板一起行动,只有到达某一个离火红眼所在地比较近的城市,我才会去进行回收。”
      “但今后就有我帮你一起了,我想我们的效率会快上许多的。”我回答到。
      那段时间,酷拉皮卡一直都很忙碌,我们几乎没有见面的时间,所以我经常会去找妮翁一块儿玩,即使她看起来不太需要朋友。比起我,她似乎对我的狮子更有兴趣。
      大黄是一只来者不拒的狮子,只要对方不是敌人,它都能热情地和人玩到一块儿,尤其在面对女孩子的时候,表现得会尤为欢脱温顺。有一次我们上街,它甚至主动趴下,让妮翁骑在它的背上。
      不得不说,连动物都喜欢对美女献殷勤。
      妮翁接受我的速度很快,确实很有大小姐那种不爱斤斤计较的风度,和她待在一起,我不需要太过集中注意力,因为大部分时间里被她使唤的都是她身边的侍女,只有个别时候,她会突然喊我的名字,问我这条裙子好不好看,问我等下的下午茶想吃什么。
      我和她说,我会想办法把她占卜的能力替她找回来,她很兴奋地说了句“真的吗?”,就不再有后文了。有些时候我也搞不太清楚她心底究竟是否需要这份能力,然而那次,在话题结束片刻之后,她却突然问我有没有喜欢过别人。
      我说有,她就“噌”地一下眼睛亮了起来。即使是大小姐也不免喜欢八卦。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我一下子想到那个利用她进入拍卖会场、还顺路偷走她能力的人,只有她还蠢蠢地被蒙在鼓里。
      即使假设从没认识过酷拉皮卡、没有被牵扯进他的灭族仇恨中,直觉也告诉我,我没办法喜欢库洛洛。
      我说:“我喜欢的人是酷拉皮卡。”然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说,“他是我男朋友。”
      她瞬间便吃惊到连话都说不出来,过了好半天才继续接到:“我一直以为你们只是关系很好而已,没想到……原来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吗?好羡慕~我也想要和喜欢的人恋爱啊。”
      “小姐有喜欢的人吗?”我捏了捏大黄的肉垫,看着她的眼睛问她。
      “唔……怎么说呢?可能有吧,不过也可能没有……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她拖着腮,喃喃地说。
      这几天里,我整理出了所有能收集到的火红眼持有者的资料,也不再隐瞒,向妮翁说明了我跟酷拉皮卡共同行动的目的。我换了很多思路去想要怎么解决今后的问题,可是因为不清楚自己的能力究竟能做到何种程度,每次想到这里都会感觉到一阵彷徨。
      是否能在不牺牲自己的情况下达成目的、和酷拉皮卡安稳地度过余生呢?这是近日里我思考得最多的事。
      在大约第十天左右的时候,我通过网络购买、黑市交易的途径,用高价又一次回收了两对火红眼。让我有些意外的是,就在这十天时间内,妮翁也拜托诺斯拉从关系比较近的□□那里替我买来了一副。
      “就当是提前谢谢你替我找回占卜能力咯。”妮翁一边揉着大黄的肚子,一边满不在乎地说。
      和大小姐交朋友不得不提的好处就是,她不需要你倾注心血给予她什么回报、为她提供什么情绪价值,因为她不在乎这些。
      什么都不缺少的人,自然不会计较自己付出了什么。

      在诺斯拉家族总部的别墅区那里,酷拉皮卡有一间专门属于自己的、用来贮藏火红眼的地下室。
      在这座城市停留到一月十三日的时候,我们乘飞艇辗转来到了阿瑞斯。这里一座是一个十分热闹、一体两面的城市,有点像巴西的里约热内卢。
      这种光明与黑暗交互、混乱与秩序并存的都市,几乎可以说是□□落脚的不二选址。诺斯拉名下的公司大楼就建立在这座城市的中心。对于一个□□组织来说,建立一个暴露在太阳光下的公司的主要意义,是用以将一部分非法资产合理化,以及便于□□内部经济运转流通更加顺畅。
      而与之相对的,是在近郊区域作为总部购买的一片规模不算太大的庄园,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也正是那里。
      我现在日均能收到十分左右的占卜任务。似乎是为了快速重振家族、树立口碑,诺斯拉甚至开始主动招揽顾客,而且由于负责占卜的能力者换成了我,他便不需要再顾忌妮翁的大小姐脾气,可以更加随心所欲地使唤。
      到达阿瑞斯以后,酷拉皮卡的忙碌总算能在短时间之内告一段落。我和他很快便达成一致,要把握住这段空闲的时间,尽快进行火红眼回收。
      至于为什么不用我的能力直接把火红眼变出来,我想,一方面是他不愿意让我过度使用能力,另一方面是,他也不愿意就这样轻易地完成自己的目的。他需要见到那些收藏着,需要那些人在某种程度上付出代价。
      于是,在一个周末的清早,我们通过资料,顺利寻找到了回收火红眼的第一个目标。

      “毕宿五,年龄30,是一名金融学家,在某银行担任上层职工。生父母不详,1982年12月20日,13岁的他被拉尔夫神父收养,和他养父一样,他也是一名虔诚的宗教信徒。”酷拉皮卡说着,又一次给我看了一眼他的照片。
      “哎呀,我记住了,不会认错的。”我推开了他递过来的纸张,听着这段他今早重复了至少五遍的提醒吐槽到,“我看起来有那么不靠谱吗,就算记性再不好也不至于说这么多遍吧。”
      “问题在于……”
      “问题在于,不仅仅是他,他的养父拉尔夫也和他一样,是火红眼的持有者。”我抢先一步将他的台词说了出来,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不过,他的名字好怪哦。毕宿五?是金牛座最亮的那颗星吗?”
      “嗯。”酷拉皮卡点了点头,没做太多说明,“我想是吧。”
      即使已经独自回收了六对火红眼,但我清楚,不论再经历多少次这样的情境,他都还是没办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波动、以平常的心态面对。只要稍有空闲的片刻,他便会又一次陷入沉思,这是上天赐予他的诅咒,我们都没有能力让他摆脱。
      大黄跟在酷拉皮卡左脚边,突然猛地蹭了蹭他的腿。
      他一下子从沉浸的状态里脱出了,如溺水者上岸般恍惚了片刻。他神色游离地看了我一眼,我则直接揽住了他的胳膊。
      “我们看起来像不像早恋?”我话题跳脱的这样问了一句。
      “早恋?”酷拉皮卡怔了怔,回过神来问我,“是什么意思?”
      “哦……我忘记了,可能这个世界没有早恋这种说法吧。反正大家都很自由,而且我也已经二十三岁了。”我耸了耸肩,没再继续回答他,“虽然只是心理层面的二十三岁。”
      我们用能力传送至这座教堂附近,在一片拥有瓦片屋顶的居民房深处,远远地,我就望见了教堂气派的尖顶,还有高于这周围所有建筑的白色高墙。圣母玛利亚的雕像伫立在教堂门前的庭院内,细细的铁篱上种植着大片的蔷薇花,院内的草坪上也立着许多白石雕成的十字架墓碑。
      我们像每一名来做礼拜的普通信徒一样,带着狮子从正门走了进去。
      在这个世界,虽然豢养狮子或者其他种类的猛兽也算不上什么常见的事,但至少在绝大部分场合都不至于因此被驱赶出去,像过去世界里餐厅不能带狗一样。况且狮子太过聪明,伪装又一流技巧高超,也模仿着人类的模样端坐在椅子上,抬前爪在身前画十字符号,也模仿着人类的模样匍匐趴在地上虔诚参拜,神情凝聚,目光专注。有谁会拒绝一只虔诚的雄狮信徒呢?
      果然不出我们预料,拉尔夫神父穿着一身纯白色的教士服出现了。在整齐而充满回响的教堂中,经文诵读的声音似乎也传导着肉眼不可见的能量。我和酷拉皮卡坐在教堂的角落,他抿着没有血色的嘴唇,只言片语都不曾说出,只是紧紧地盯着台上祷告的神父。
      把自己同胞的身体部件作为收藏品摆放家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看着酷拉皮卡五官坚毅的棱角,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果然还是没有办法与人体器官收藏家取得共鸣,只能将其理解为是一种变态的另类爱好。毕竟在这个世界,连杀人这种事都太过稀疏平常,而妮翁也不过是正巧成为了被这一爱好俘虏的“罪犯”。在这里,没什么事是称得上绝对错误的。
      社会在道德上不给予人们衡量的尺度,善恶只在每个人的心里,而每个人心里的标准又各有不同。
      毕宿五作为拉尔夫的养子、又因大学曾选修过神学课程,所以在教会中也有一个小小的职务。在长达两个多小时的礼拜中,他始终坐在最前排的位置,由于那张照片酷拉皮卡给我看过太多次,我一眼就认出了他的样貌。
      那是一个清瘦的、面色土灰,颧骨高高凸起的年轻人。他戴着一副细金框的眼镜,穿着一套不太合身的银灰色西服,胸前的扣子没有系上,就那样随意地敞开着,露出里面充满褶皱的白色衬衫。他的头发像是褪了色的枯草,长度不算太长,但细软脆弱,仿佛伸手过去用力一拉一就能将它们直接扯断。
      如果只看毕宿五的外形,你会觉得这个人像是长期被无法治愈的顽疾折磨着。然而,一旦你将目光转移到他那双灰绿色的眼睛上,你会惊讶于他眼中闪烁着的充满生机的光。他的目光纯净,清透,如同在月色中蓊郁生长的绿植。
      礼拜结束后,我看到他去教堂后换了一身黑色的教士长袍,坐进了墙边的告解亭里。
      人们陆陆续续地散了,一些人向我们友好地打招呼,欢迎我们加入这个教会。我和酷拉皮卡相视一眼,然后无声冲对方点了点头,开始分头行动。
      绕过整齐的木质长凳,我来到告解亭前,掀开了虚掩着的紫色丝绒门帘。
      “神父。”我说,“我想要忏悔。”
      “请坐吧。”被遮挡在黑色幕帘后的毕宿五冲我伸出了一只手,我坐上椅子,将手搭在他的手上,与他双手轻轻交叠。
      “你有何罪?”他问我。
      “《圣经》中说,人生来便是罪。”
      “嗯,所以我们这一生应多行善事,应虔诚信仰,祈祷主的宽恕。”他声音淡淡地说,规整的发音和温文尔雅的吐字,有一种让人心安的魔力。
      “那杀人是罪吗?”
      “是啊。”
      “多大的罪?”
      “不论理由为何,剥夺他人的生命,一定是错误的。”
      “既然如此,那杀人了要如何才能获得宽恕?”
      “上帝是慈悲的,他爱着世间每一个人的存在。所以悔罪吧,只要足够诚心,就一定会得神到宽恕的。上帝会宽恕每一个知道悔改的人所犯下的错误,正如同宽恕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那样。”
      “我还有一个问题。”我继续说到,“神父也会犯错吗?”
      “当然。人只要存在,就都会有犯错的时候。”
      “那神父犯错和我们这些普通人犯错有什么不同吗?”
      “没什么不同的,我们都是上帝的孩子,人人犯错都应悔改。”
      “那……你说,收藏同胞残肢这种事,即使是神父做了,也算错吗?”我盯着面前那块黑色幕布,好像视线能穿透它看到后面人的表情。此刻坐在这里的人,伸出来与我相握那只手突然僵住了,指尖变得有些发凉。他下意识地想往回抽手,却被我抓住动弹不得。
      “毕宿五,以星星命名,很美的名字。”我继续说。
      我原以为这后面的人此刻应该已经满脸惊慌失措的表情,可我没想到的是,他用另一只手拉开了阻隔我们的幕布,直接将自己暴露在了我的视野里。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卑不亢,目光正直又温和,没有闪躲地望向我。
      “你是那红色眼睛的家人,对吗?”他问我,声音却带有着温柔的肯定,“你和其他来寻找这双眼眼睛的人不同,我不用它们做任何交易,因为我一直在等候你的到来。”
      说着,他挣开了我的手,推开告解亭的侧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请跟我来吧。”替我掀开紫色绒布之后,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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