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红豆》驿折

5、5

　　窗子照着形影，秦红豆抱着食盒趴在课桌上，焦急地一次又一次看向钟表，心头烦躁被老师不急不慢的声音添了一把火，皱着一张脸委屈坏了。与认知眼里晃了点笑意，伸手捏了捏她的后颈，冰凉的手指放肆揉弄那一片软肉，把她逗弄得像一只被掐住后颈的小兔子，缩着脖子四处躲。
　　怕给人逗急了，与认知适时收回手，指腹摩挲上方才的温热，不复原先的冰凉。
　　秦红豆瘪了瘪嘴，手悄咪咪摸过去，极快地拧了一把对方的大腿，与认知动也不动地静在那里任她动作，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嘴角带笑。
　　教室的角落里，两个人放松地靠在一起，气息淡淡平静。斜阳余晖掉进了温柔的陷阱，不舍得离开，被拖曳成了狭窄的线。电铃骤然敲响，与认知的怀里搂了把仍带余温的空气，狭长的眼瞳黑漆漆的，映着秦红豆奔离的背影，终于那抹霞光被抽离出，一线也不存下，将她的冷漠埋进阴影。
　　秦红豆蹬蹬蹬跳下楼梯，跑过连接两栋教学楼的长廊，高高竖起的马尾甩在微弱夕阳的橘黄里，发丝也跳跃，和光线中纷飞的尘埃，都透露着一眼能见底的隐秘的欢喜。
　　快到一班时她放缓了脚步，慢慢平复呼吸，两颊泛着诱人桃红，如一滴红墨意外从毫尖坠落，重重砸进清透水汪中晕染开来，浮上耳朵和脖子，在一身白皮子上明晃晃得惹人注目。
　　这个时间，走读生都离校而在校生都冲去食堂抢饭，在偌大校园宣泄一天的憋闷，或是回宿舍简单短暂地放松。因此当秦红豆凑到门口往班里探了个头时，没有开灯的教室里只剩下零星几个趴着休息的人。
　　她轻轻走过借着微弱窗外的残光辨认，最后却愣了下，凝目飞快地细细又找了一遍，然后莫名被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声音驱使着，慢慢往后面昏暗的角落走过去，挨着窗背着墙，和与认知一样的位子。桌椅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她从桌洞里掏出一本书翻开封皮，入目是笔锋锐利的三个黑字:与成书。像是验证了什么猜测，秦红豆把食盒放在桌面，坐在他的椅子上出神，异常安静地等着他回来，身上褪去方才的春色。
　　一个高大的男生穿着红色篮球服走进教室，扫了一圈，看到后面坐了个人就自来熟地打招呼:“同学有卫生纸或者湿巾吗？人给汗洗了要。”人都挨近眼前了秦红豆才恍惚回过神，后知后觉地喃喃道:“啊？……”男生听见声音顿了下，突然往前凑了凑，眯眼在浓重暗色里认出是谁后，猛的又站直了身板。他顶着秦红豆疑惑的目光，低声说:“学姐找与成书吗？我上来的时候看见他和一个女生在小亭台，现在应该不在学校了。”
　　过了会儿，秦红豆问:“齐刘海，黑长直，又瘦又高，漂亮但挺冷漠，高二校服，是她吗？”
　　男生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一跃而过瞥见的画面，头一次生了跑那么快的悔。他老老实实地说:“没看仔细，但好像是这个样子，气质挺好的。”
　　秦红豆努力放缓了呼吸，酸涩、愤怒和一些不知名的情绪一齐涌上心头，压抑得她想要撕裂毁灭，想要撒泼尖叫。
　　可她也只是含了一汪湖水，将泣未泣。
　　她脑中乱哄哄的，索性走进洗手间用冷水洗了个手，泪水融进凉水一起冲进下水道。凉意打着哆嗦直冲天灵盖，冻住了她的胡思乱想，人也清醒了不少——清醒地叫她看清楚眼前一头大.波浪卷的女生脸上嘲讽的表情。
　　“姐，你高二，比我们都大，叫你声姐是客气。”女生对着镜子补了个口红，看着镜中的秦红豆，大红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毫无掩饰的浓烈恶意，“您装嫩给谁看呢？与成书吃你这把天真娇气的人设吗，我看他也不怎么搭理你。”
　　洗手间人也不多，每个人动作似乎都放慢了，视线聚集，投射而来。
　　“成书姐姐，与认知，是你好朋友吧，她该是最详细了解与成书的，可你偏偏什么也慢了一拍，扑个空也讨不到他的好。为什么呢——要么与成书授意她瞒着你，要么她本身也不待见你。”
　　“多明显啊，快把拒绝写你脸上了还往上贴，傻白甜还明白谁好谁不好呢姐姐。对了，我刚看你抱着个桶，爱心投喂？没看见人真难过吧，他都被你逼得请假一周又一回来就办了走读，你说你贱不贱？”
　　她笑嘻嘻地歪过头看着秦红豆，秦红豆强压下的负面情绪从被恶意撞破的裂缝钻出来，呼啸着吞噬了一切理智。秦红豆难得的冷了脸，眼神阴翳抬手就是一耳光，给人打的脸立时红肿起来，鲜明的手印子，那一声脆生生的响，震得洗手间陡然一静，只听得见排气扇嗡嗡抽动的声音。她甩了甩手，冷笑:“你又算什么东西。”
　　浓妆艳抹的女生被打偏了头狠磕到墙上，疼得大叫，捂住头直直瞪过来，声音尖锐:“你找死是不是！”
　　周围人面面相觑，站在介于远离又不靠近的地方，默契地凝为沉默的旁观者。
　　教室里高大的男生垂着头摸了摸食盒，深邃的五官有些黯淡，突然抬起头往某一方向看去，浓眉拧起，旋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