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株菡萏》沈落

8、进宫

　　进宫？
　　最近，颜府三天两头的有事，被闹得鸡犬不宁。好不容易，大家可以安安心心地坐下来吃顿饭，被邀同席的卓儿在吃饭时，被颜道然的一句话给噎着了。

　　“今早上朝时，皇上单独召见我，说后天是菡妃娘娘的祭日，皇上想念以前娘娘给他做的桂花糕了，所以叫卓儿明天一早进宫，说是卓儿的手艺和菡妃娘娘的最像了。”

　　这边卓儿正在闷声不想地啃着饭，心里嘟囔着，我什么时候会做桂花糕了，哎，又是骗我进宫的借口，不过，心里还是甜丝丝的，也只有他才会关心她了。

　　“好呀好呀，说不定，卓儿把皇上弄高兴了，也可以封个什么妃子当当。做个菡妃娘娘第二。”颜沛萱在一旁很是高兴。

　　那边卓儿已经开始捶胸顿足了，凌听寒看着她强装欢笑，心下叹了口气，不要命的丫头……

　　第二天早上，卓儿便和颜道然一起坐马车进宫。

　　上车前，颜沛萱对她很是不舍，“卓儿，唔，你比我大一岁，我就叫你卓儿姐姐啦。你进宫后快些回来，我还等着你跟我讲菡妃娘娘的故事呢！也不对，你别回来了，我等着叫你娘娘呢，以后我再进宫来看你，嘻嘻。”

　　卓儿翻了翻白眼，看到站在一旁的凌听寒，正满意地享受着身边来来往往姑娘的眼神调戏，一脸正经地卓然而立。她眯了眯眼，将凌听寒逼到墙角，威胁说道：“拜帖的事不会就这么算了，你跟我好好照顾和保护我们家小姐！她要是少了根头发，哼哼……”那一脸阴笑弄得他浑身毛骨悚然。接着她便跳上马车，绝尘而去。

　　凌听寒打了个哆嗦，这丫头果然与众不同……

　　“你们老是卓儿卓儿的叫，她没名字么？”他好奇地问颜沛萱。

　　“有啊，只是她说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要我们都叫她卓儿。”

　　不喜欢自己的名字？果然很与众……掐掉心里的再次叹息，他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嗯……她以前说过的，叫……啊！想起来了，叫卓无依。就是无依无靠的无依。”
　　无依？怎么会有人取这种名字？

　　“是她自己取的？”

　　“不是啊，我当时也这么问她，她说，是她娘帮她取的。”

　　凌听寒默然，他又想起了卓儿在马车中伤重时的低语，她娘，待她不好……

　　卓无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不在马车之中，颜道然也不在身边，这才想起，她伤势沉重，这两天装得实在辛苦，故而在马车上放松了心神，便沉沉睡着了。掀起盖在身上的薄衾，她缓缓坐了起来，发现外面天黑如漆地不知道时辰。

　　这时，有一只软软的靠垫贴心地抵住了她的背后，一双坚定而有力的手将她小心地扶好，让她坐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看到袖口的那抹明黄，卓无依刹时有想哭的冲动。

　　“皇上……”

　　那人正是太宗赵炅。他脸上详装微怒，“你叫朕什么？”

　　卓无依凄然笑了，眼中满是感动，低声唤道：“爹……”

　　太宗这才笑了，回头喊道：“如梦、如烟你们两个丫头，还说要等娘娘醒来的呢，自己倒先睡着了，还不快去把粥热一下，端过来！你们想饿死朕的菡儿不成。”

　　原本趴在桌上打盹的两个侍婢顿时惊醒，一个匆匆跑出去端粥，一个则满脸喜色地来到卓无依床边，“娘娘你可总算醒了，皇上下了宴就赶到了这儿，可一直等到现在呢。”

　　卓无依想起今天乃是中秋节，皇上要在紫宸殿大宴群臣。想到皇上忙了一天，还要过来看她，眼眶顿时红了。

　　“死丫头，尽说些不该说的。”赵炅笑骂，“你这梦丫头再惹哭朕的菡儿，看朕怎么罚你。”
　　此时如烟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进殿来，赵炅接过瓷碗，开口打发道：“知道你们两个为了准备菡儿回宫累了一天了，这就去下去吧，菡儿有朕陪着就好。”

　　两个丫头跪了安便乖乖地退了出去，于是整个大殿就剩下了赵炅和卓无依两个人。

　　“什么都别说了，先喝点粥，”赵炅舀了一小勺粥，吹了吹，小心送到卓无依嘴边，“你睡了一天，什么都没吃，现在又伤着，只能先吃得清淡点了。”

　　卓无依安安静静地由这个当朝天子一口一口地喂着自己喝完粥，她知道，这个待遇，全天下，也许找不到第二个了。

　　待得她一碗粥用完，赵炅抽出随身携带的黄色锦帕帮她擦了擦嘴，这才说道：“本来不想宣菡儿你进宫的，可是这两天颜府里实在是乱七八糟，一塌糊涂。竟然有人敢诬陷你偷东西，朕当时听到就大为恼怒，那个叫贺妈的奴才真是胆大包天！”

　　知道皇上为了她的安全，肯定在颜府安插了眼线，所以卓无依只是微笑，静静地听着。

　　赵炅的眼色慢慢凌厉起来，“你一回菡萏居，朕就宣了张太医过来，原本只是想帮你把一下平安脉的，没想到，竟然发现你受了这么重的内伤！是谁这么大胆？下手这么狠！

　　看到卓无依的脸上隐隐透着凄苦之色，赵炅柔声安慰道：“菡儿告诉朕，是谁这么狠心欺负你？就算你爹娘待你不好，你还有朕，你是朕的女儿啊，告诉朕，是谁？朕一定剐了他！”

　　卓无依努力扯着嘴角想笑，“是娘……因为她知道了我在颜府当了半年丫鬟。”

　　“卓半梦这个妖……”想到那女人终究是菡儿的亲娘，赵炅硬生生将那“妇”字咽了下去，他不禁冷笑，“很好，很好！做娘的三年没有看到自己的孩儿，再见面还这么狠得下心打伤你，就因为你在自己亲爹府里当了半年丫鬟？”

　　“爹……不用担心，菡儿没事。”卓无依笑着安慰道。

　　看着她心里如此痛苦，却还强笑着安慰别人，赵炅心里怜惜不已，他将卓无依揽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乖孩子，想哭就哭吧，老是憋着，对身子不好，特别是现在，你还需要好好调养，再说，马上就换季了……你不关心自己也得关心朕，不要让朕再担心了，知道么？”

　　卓无依的泪水终于决堤了，她忍不住在皇帝怀中嘤嘤抽泣。而此时，赵炅只能轻轻地拍着她，紧紧地搂着她，“菡儿乖，哭完了好好睡一觉，朕让如烟燃了安眠香，可以凝神静气，爹会一直在身边陪着你，菡儿乖……”

　　好不容易安抚了怀中之人，看着她沉沉睡去，脸上犹带泪痕，赵炅决定，今晚就不会自己寝殿了，就陪着这孩子一晚吧。她以前睡觉经常会梦魇的，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