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株菡萏》沈落

13、皇后

　　深秋的早晨格外宁静和清爽。南边的天空还挂着一轮琥珀色的弯月，东边已泛着一层淡淡的紫红色。卓无依起得很早，她抱膝坐在院中，闭起双眼，贪婪地享受着清晨凉爽干净，带着泥土芳香的气息，独自浅浅地微笑着。

　　身后一阵轻微的脚步身，一个婉转动听的声音在背后想起，“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本宫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皇上会送你个‘菡’字做封号了，果然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一般婉妙清丽，让人看了打从心眼里地喜欢。”

　　卓无依寻声望去，一个雍容沉静的宫装女子在侍女的搀扶下立于院口，宁和地笑着。她一时有点不知所措，打从进宫开始，除了皇上和被赐死的王妃仪，其他有身份地位的人她都没见过，不知道这位又是哪宫的娘娘？

　　“这位是皇后娘娘。”一旁的侍女见她满脸疑惑，乖巧地说道。

　　皇后娘娘？卓无依反应过来，心中一惊，连忙跪了下去，却是不敢说话。

　　皇后连忙亲自扶起她，“傻孩子，你这般跪，膝盖不疼么？”

　　卓无依这才觉得膝上一阵生疼，刚才惊讶之余，跪得慌乱，膝盖很用力地磕在地上了。

　　“你用不着慌乱，菡萏居的事情，皇上早就和本宫说了，只不过碍于这宫中人多口杂，本宫不便过来。”皇后一边说，一边帮她拍着裙上的灰尘，“直到听皇上说今天你就要出宫了，本宫这就急匆匆地来了，好孩子，不怪做干娘的来得太晚吧？”

　　干娘？卓无依对这声“干娘”有点受宠若惊，宫中盛传这位皇后娘娘知书达理，端庄贤淑，却原来还如此的平易近人。

　　皇后温柔地帮她整理着被微风吹乱的鬓发，“我曾经也有过一个儿子，可惜上天不佑，早早地去了，不然也应该有你这么般大了，”说着说着眼眶微红，一滴泪水顺着脸庞滑落下来，“若我有你这么个乖巧可人的女儿那该有多好……”

　　“无依既是皇上的义女，那皇后娘娘自然是无依的干娘了，”卓无依轻轻拭去皇后脸上的泪水，“就怕民女身份低微……”

　　“傻孩子又在说傻话了！”皇后从头上拔下一支金凤簪递给卓无依，那凤簪雕工细腻，凤羽片片一样大小，凤凰的眼部镶着一对红宝石，甚是华丽名贵，“我也没什么好送给菡儿的，这支簪儿就当是干娘给你的见面礼。”见她要推辞，皇后沉下脸道，“丫头你第一次见哀家就要违命不成？实话告诉你吧，其实这簪儿有的是用处，菡儿此去定是困难重重，我在这深宫之中也帮不到什么忙。以后若遇官非，就把干娘这块大招牌抬出来，但凡我李家可以帮得上的地方，绝对不让菡儿吃了亏去！”

　　皇后离开之后，卓无依对这支发簪看了许久，心下凄然，皇后才见过她一面，但让她体会到了从出生到现在从来不曾有过的温暖，而自己乃堂堂紫岚宫少宫主，全宫上下却只有五个人知道她的真正存在，她苦涩地笑了。

　　“娘娘……”如梦和如烟自从知道她要离开的时候，神色就开始怏怏的，特别是今天早上，更是对卓无依尽力服侍得体贴周到，“如烟帮娘娘的包袱整理好了，娘娘特别关照要带上的那对皇上赐的白玉手镯和两盒国色也整理好了。”

　　这时如梦也轻轻走了过来，眼圈红红的，“颜大人的马车已经停在宫外了，娘娘此去千万小心，娘娘身子不好，眼下季节交替，娘娘可得保重！”原本一直生龙活虎，天真烂漫的如梦说话也带着哭腔。

　　两个丫头年龄虽小，呆在皇宫里的日子却比卓无依长得多，宫内各式各样的主子她们都服侍过，而这个“菡妃娘娘”是唯一没有把她们当奴才看，反而当姐妹一般照顾的好人，三年多来犹如姐妹之情的主仆情谊让她们觉得分外不舍，因为她们知道，这次，也许真的是后会无期了。

　　卓无依拉住二人的手，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强笑道：“两个丫头就这么留着泪替我践行么？你们这是送人还是哭丧啊？”

　　“呸呸呸！娘娘净说些不吉利的话！”如烟立刻把主子的嘴捂上了。“是啊，娘娘武功盖世，有谁伤得了娘娘？”如梦即刻接道，“谁敢伤了娘娘，皇上一定砍他脑袋，灭他九族！”

　　如此缓和了气氛，她们几个终究是依依不舍地分别了，两个丫头在她离去之后终究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她们虽然什么都不知道，宫中的情势和隐势她们却感觉得到，主子此去，极是堪忧……

　　卓无依穿着宫女服随着宫内侍从出了宫门，看见颜道然已然立在马车旁相候。她的心中不禁再次黯然，在颜家呆了这些日子，原以为颜道然对她的关心和照顾是出于天生的血脉相连，却原来全部都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那一纸皇命。

　　生平第一次，她对这亲身父亲多了一些怨恨，抬头看见他对自己的微笑，为什么，这微笑看上去这么的虚伪，这么的让人心痛？

　　卓无依回以一笑，笑若春花，“老爷，卓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