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醒那个装睡的人》我不吃菠菜

1、长途汽车

　　长途汽车上，周围的景色飞快的倒退，一个穿着黑色连帽卫衣，深色牛仔裤的男人……
　　不，准确点说应该是男生。
　　半躺在一个大约只有六十公分宽的床上，头靠着玻璃，眼睛半闭，看不出来是在打瞌睡还是想什么入了神。
　　因为长途旅行的原因，玻璃上倒映出了微微发白的面容，两条眉毛蹙在一起，睫毛纤长浓密，此时却在轻轻颤抖。
　　客车从S城出发，前往C城，车程30个小时，早中晚都会停靠休息站，让车上的乘客下车吃饭。
　　老式客车，都还是采用的卧铺形式，三列上下床铺，留下两个仅供一人通行的过道。也许是担心乘客往车窗外丢垃圾，车窗做成了全封闭式的，除了安全锤破窗，不然是没有办法打开的。上车要脱鞋，车上的旅客又时不时的吃点泡椒凤爪，麻辣豆干这种小零食。
　　整个车厢充满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味，脚臭味混杂着各种食物的味道，慢慢的在整个车厢里发酵。
　　突然一个声音在混乱的车厢里响起
　　“妈！我想吐！”
　　“什么？”一声尖锐的女声“想吐怎么不早说！快来拿着这个袋子。”
　　他名叫陌囹圄，政策原因，需要回出生地参加中考。在初三的最后一学年转学回老家，等待几个月后的中考。
　　或许是因为车厢气味的原因，现在正提着个垃圾袋哇哇大吐。本来就已经十几个小时没有进食了，现在这一吐，小脸又更加苍白了几分。
　　这十几个小时下来，大家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
　　陌囹圄的妈妈甚至已经成功在车上结识了同城老乡，聊得热火朝天，丝毫没有注意到脸都快白成一张纸的儿子。
　　芳姐身材有点微微发福，看起来有些文化气质，且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姣好的容颜，但是岁月还是在她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尤其是要明白一个单身女人独自将一个孩子在他乡抚养长大是多么不容易的事。
　　“芳姐，这是你儿子呀，长得怪好看的呀，耍朋友没得，我有个侄女呀，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要不要加个微信……”一个穿花格子衬衣的大姐一双丹凤眼盯着脸色苍白得快要晕过去的囹圄上下打量。
　　陈芳碧赶忙打断大姐的话到”我儿子还小呢，今年才15岁，初中都还没毕业呢，暂时不急，哈哈哈哈，你侄女多大啦，我家倒是有几个侄儿还没有找到女朋友呢，我找找照片你先……”
　　这开口一大笑就将身上仅有的那点文化气质就被冲得一点点都不剩了，剩下的都是一个中年阿姨固有到哪里都能很好适应的模样。
　　陌囹圄吐完……
　　其实也没啥可吐的，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只喝了些水，能吐出个什么来？整理好后又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在睡过去最后意识里，只记得一句话”再也不坐长途汽车了，谁坐谁是狗……”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C城的管辖下的一个县城，还好这车是直达的，下车了就能直接坐公交车回家，不需要中途再转乘。经过了三十个小时的煎熬，总算再天快黑的时候，到家了。
　　随便在楼下小饭馆解决了一餐，就上楼了。
　　陈碧芳提前跟亲戚们打了招呼，家里已经帮忙打扫好了。回家放了行李，没有什么交流，各自回房间，准备继续修养生息。
　　.
　　旅途的一路颠簸过后，陈碧芳已经早早就去洗漱休息了，此时此刻陌囹圄却没有了困意。
　　打开了行李箱，取出了里面并不多的衣物，放入衣柜后，又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书籍，随身携带的只是一小部分，剩下的书打包邮寄过来，估计还要过两天才能到。
　　将书籍按照颜色整齐的摆放在书桌前的书架上。
　　他看着书架上几本书，太少了。因为长期翻阅的原因，书页有点外翻，不好好压住，更本就合不上。
　　陌囹圄叹了口气，将书本倒下来，上下重叠在一起。
　　拿上衣服整备去洗漱一番，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他却都没有仔细看，随手将手机调成了静音，继续去做自己的事了。
　　等他从浴室里出来，手机上显示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人打来的号码。
　　想了一下，又随手将这个号码拉入了黑名单。随手拿了一本书就看了起来，当陌囹圄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快是凌晨了。
　　陌囹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看着窗户外的景色。
　　夜深人静，街边的路灯，江上的灯船，山上星星点点的灯火，从雾气中透露出来，到处都显示着宁静。他深吸了一口气，寒气灌入肺里，让他呛了一下。
　　陌囹圄突然觉得这个地方挺不错的，或许是因为袅绕的云雾，或许只是因为这个地方拥有真正的夜晚。
　　关好窗户，揉了揉疲倦的双眼，躺在床上，开始尝试入睡。没多久，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来到这里的第一晚，陌囹圄意外的拥有了一个好觉。
　　对他来说，“好觉”的意思就是，五个小时以上的睡眠，中途不醒。所以第二天早上天刚亮没多久，陌囹圄就在外面清洁工阿姨清扫地面的声音中醒来。
　　轻手轻脚的洗漱完毕，换了衣服，拿上放在玄关鞋柜上的钥匙就出门了。
　　此时此刻出门，当然不是为了晨跑，如果可以，他可以呆在一个地方，半个月甚至一个月不出门，宅到地球爆炸，前提是有足够的吃食。
　　现在很明显，他是出去觅食的。
　　昨天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区，门口后门两边都有铺面，肯定有卖早餐的，他不禁加快了步伐。
　　在车上，陌囹圄几乎没有进食过，吃进去的东西，还没有来的及消化就已经吐了出来，晚饭的时候刚下车没多久，呼吸都还是跟车上一样的味道，自然是食不下咽。
　　经过一晚上的修整，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可以吃下一头牛。
　　刚走到小区门口，一阵寒风刮过，他裹了裹衣服，刚从楼里出来没有什么感觉，现在从家里带出来的热气散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冷。
　　走到店门口，忍不住搓搓手，要不是穿戴还算整齐，现在弓腰驼背，在早餐店门□□射发抖的人，或许会被老板误会成离家出走，出来讨口的小青年。“老板，两笼包子，一碗豆浆，一根油条。”
　　早餐店不大，蒸笼里热气腾腾，放着煮着茶叶蛋的锅里“咕噜咕噜”的开着，飘着特有的香味。
　　老板是个热情的光头大叔，系着洗得白生生的围裙，声音浑厚，“勒点吃迈还是拿起走？”
　　陌囹圄有点疑惑，“勒点？”
　　大叔咧嘴一笑，没有看出他的疑惑，大手挥挥，指着里面的桌子“那抖进切坐，马上逗来。”
　　虽然他没怎么听懂，但是肢体语言还是看懂了，走了进去想找个位置坐下来，刚走两步，一整眩晕袭来。
　　他往前踉跄了两步，摸到桌子的同时，撞倒了一个凳子。
　　老板娘听到声音擦着手从里面走了出来，就看到陌囹圄扶着桌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马上走了过来。
　　“你囊个老，没得事噻？”
　　眩晕就是那十几秒的事，很快眼前就恢复了清晰，他听到老板娘的声音，抬起了头，没有搭话。
　　老板娘看他一脸汗珠，嘴唇发白，吓了一跳，“你囊个老？你说话噻，你好急人哦。”说着就上前扶住他坐了下来。
　　他坐了十几秒，才带着疑惑的声音询问，“囊个？”
　　听到他的询问，老板娘一愣，看他好像没什么事了，才哈哈笑起来，“我是说你爪子不开腔哎，原来是听不懂嗦。”
　　老板娘清了清嗓子，好像要发表重大演讲似的，然后用普通话直译方言，说，“我是问你囊个…..”
　　“呸”
　　“我是说你怎么了。”
　　陌囹圄擦了擦脸上的汗珠，笑了起来，这个老板娘太有趣了，“有点低血糖，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
　　老板娘赶紧打了碗豆浆过来，放在了他面前，贴心的往里面加了两大勺糖，“我说你们就是仗着年轻，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天天熬夜修仙，通宵上网，年级轻轻就把身体搞遭了。”
　　陌囹圄喝着豆浆，“？？？”听是勉强听懂了，但是好像有什么误会？
　　这个点，天刚亮，学生和上班的都还没有起床，附近有几个大小网吧，这个点出来的，不就是那些刚通宵过后的学生吗？
　　老板娘一副我已经全然知晓的样子，说完也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就给他端包子去了。
　　吃完早点的陌囹圄感觉满血复活，看了一眼时间，这个时间他妈应该还在睡觉，太久没有好好吃东西，这会儿一下吃太多，还有点不舒服，他打算去散散步消消食再带点早饭回去。
　　向老板和老板娘道了谢，付了钱，才慢悠悠的走出店门。
　　这会外面天已经大亮，一些店铺也在慢慢打开门，收拾准备营业。沿着狭长的街道没走几步，就看到几个小网吧，才明白老板娘的想法是来自哪里。
　　走了一段路，熟悉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觉得差不多了才又往回走。路过了刚才的小网吧时，侧面巷子里面传来不友好的嬉闹声。
　　陌囹圄刚想上前，旁边杂货铺老板就拿着一根棍子冲了出来，“你们勒群死崽儿，又在搞事情，老子等哈就报警把你们全抓起来，格老子的，滚滚滚，不要打扰老子做生意。”
　　一群看着也不大的学生模样的人，一下子就作鸟兽散了，留下一个人站在地上捡散落的东西。
　　老板看人都散了，也没有再谩骂，继续回去店里收拾自己的东西了，路过陌囹圄的时候，还瞪了一眼他。
　　陌囹圄：“……”
　　他想上前帮忙捡掉落在地上的书本，没想到那人却像受到了惊吓一般，剩下的两本书也不要了，拽着自己的书包，飞也是的从巷子另外一头跑了。
　　陌囹圄摸摸鼻头，捡起了地上的书，自己长得有这么吓人吗？
　　拎着两本书，回到刚才吃早饭的店，买了小笼包和豆浆就回了家。
　　吃了晚饭，陈碧芳让囹圄下去买点日用品。他应了下来，穿上一件黑色长袖运动衫，刚打开门，就哈了一口寒气。
　　“唔，冷。”
　　这里会下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