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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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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出岫单手拉着缰绳,随着白马缓缓步出桃花林,抬眼一看,便见一位高瘦道士背对着自己盘腿坐在桃花林外的青石上,似乎已然坐忘无我,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出现。
他当即嗤笑一声,自腰包中取出一颗金豆子,屈指一弹,金豆子顿时化作一道飞鸿,直往对方后脑勺而去!
然而,那道人却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在金豆子落到他身上以前,突然一跃而起,一把将金豆握在手中,并抬起头,同云出岫对视了一眼。
他生着一双非常古怪的眼睛,一只瞳孔漆黑,另一只瞳孔却是雪白一片,令人望而生畏。然而云出岫朝着他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这道士的眼睛里,忽然就涌出了激动的热泪。
“小少爷,你可算是回来啦!”
他扑上去一把牵住了里飞沙的缰绳,似乎生怕对方又从面前消失。云出岫顺势松开手,却也趴在马背上问他:“李自奚,你这个神棍!你太过分了,都已经找到这里了,居然没进去找我!”
“唉!”那被他叫做神棍的年轻道士拍了拍自己的衣襟,心道,那桃林如此诡异,也不知道究竟通往何处,他又不是没活够,傻子才会随意走进去呢!
不过他在这里守了好些时日,发现来往路人皆对其视而不见,也没有谁有往里走的意图,询问后确定了其他人根本连桃花林也不能看见……倒是着实松了一口气。
他心里是这样想的,嘴上却说:“小少爷,我能找到这里,已经是精疲力尽,头晕眼花了……我也是怕进去以后,不仅帮不到你,还会拖你的后腿,这才等在林外的。再说,你一向洪福齐天,这次不也平安无事嘛!”
“这倒也是。唉,老头发现我失踪的事了吗?”云出岫饶有兴趣的问道。
他所谓的老头,指的当然是他的师父,一位喜欢坐着马车四处游历、贪看各处风景的怪人萧东楼。李自奚为这称呼暗暗翻了个白眼,这才老实回答:“发现了发现了,这不是派我来找你了嘛!这都这么长时间了,如果你再不回来,我恐怕也不用回去了。”
毕竟这位看似和气的萧东楼,实则绝非一位好糊弄的人物。
“诶,那你更应该感谢我啊,拯救了你的小命!”云出岫笑眯眯的说道。年轻道士只得无奈道:“是是是,多谢小少爷你的救命之恩了。”
突然,他俩像是有所感应一般,齐齐回过头去——在他们的视线尽头,那片浩如烟海的桃林竟犹如海市蜃楼一般渐渐消散,最后甚至连半片桃花也没有留下。
“哎呀。”尽管离开的时候很潇洒,但眼睁睁看着这片浩瀚花海径自在眼前消失,云出岫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失落的表情来。“武陵人终其一生不能再见桃花源,那我这一生,是不是也不会再有这样的奇遇了啊?”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李自奚反问道。“要知道,奇遇也未必都是好事,说不定会给你带来很多危险啊!”
“切,你就是胆子小。”对于他的说法,云出岫嗤之以鼻。“像我这样长得好看、武功不差、还会吟风弄月的男人,谁都会喜欢,试问又有谁舍得杀了我呢!”没见原随云对他的杀心一直没减退,却也很喜欢他的这张脸吗!
李自奚:“……”小少爷果然还是那么厚脸皮。
他懒得跟云出岫多说,继续牵着马带他离开了此地,而后者倚着马背,忽而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话。
“其实,那双眼睛……真的很适合他。”
“谁?”李自奚反问了一句。云出岫却只是摇了摇头,转而问他:“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没有啊,就是无心少爷回来了,说是要找你呢,只不知道具体是为了什么。”李自奚同他说了近日发生的事宜,两人去附近的集市买了匹马,旋即快马加鞭往山谷里赶去。
在山谷的最深处,有一处陡峭的断崖,断崖对面,是一道银练似的瀑布,急促的水流冲刷着石壁,发出巨大的声响。断崖之上,错落有致的栽种着数点桃花,包围着几栋简陋的茅屋,云出岫下了马,随手把缰绳扔给身后的李自奚,便径直朝着正中的屋子走了过去。
“小少爷,你回来了!”一个男人恰好弯着腰从茅屋里走出来,手里托着一个空荡荡的瓷碗。他身高九尺,双目深陷,头发鬈曲,有着和中原人全然不同的深邃五官,在他的腰上,还插着一把中原罕见的波斯弯刀,竟是个高大的波斯人。
从他的身后,又探出了一张红扑扑的苹果脸,弯着眼睛朝云出岫微笑起来:“小少爷,欢迎回来!”
“咦,窈窈也在这里啊,过来过来。”云出岫朝她招了招手,这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立刻屁颠屁颠的蹭到他面前,被他按着揉了揉发顶。“去帮我把酒温上,再炒两个小菜端过来,我和师父一起吃,这几日,我可想你做的菜了!”
“好啊好啊。”窈窈高高兴兴的跳起来。“你和主人坐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嗯。”云出岫点了点头,大步跨进了屋子。
和外表的简陋不同,跨过门以后,就好似来到了一处全新的地方。这间小小的屋子里,摆着全套紫檀家具,墙上挂着几幅名家字画,架子上摆着不少精美的古玩,还燃着一炉沉水香。
这屋中所有的东西,都摆得恰到好处,光是看着,也让人觉得十分舒服,并且每一样东西都价值千金,浑然不似该出现在这样一间普普通通的茅屋之中。
云出岫来到床边,径直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床上斜卧着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腿上放着一张矮几,几上摆着一局残棋。他英俊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放下手上的棋子,朝着云出岫伸出手去:“你又到哪里玩去了?胡巨找遍了整个山谷,都没能找到你人。”
云出岫弯下腰,主动把自己的头往他掌心递去,嘴上答道:“没找到才正常呢,因为我去当渔夫去啦!”
——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动作,是因为中年男人的背后背着一副精铁打造的架子,沿着他的背脊一直架住了他的四肢。任谁都看得出,若是没有这副架子在,他整个人都会变成一滩崩溃的烂泥!
但他的笑容仍然那么温柔,他的神情仍然那么自如,他望着云出岫,好似他如今还是一个孩子一般,满是包容的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学会打渔的?我怎么不知道?”
“也许,是在梦里呢?”云出岫眼珠一转,凑到他耳边同他说了几句话。萧东楼配合的侧过脸,半晌,才低低笑了出来。
“你这个小滑头……好吧,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师兄的。”
等云无心回到山谷,走进茅屋一看,就见他那位总喜欢四处乱跑的师弟坐在床边,正同师父一起说着面前的棋局。他走上前去,拍了拍云出岫的肩膀,后者立刻扭过头,朝他粲然一笑。
“师兄,你回来啦!”云出岫颇有几分讨好的拉着他坐了下来。“师父给你的任务很难做吗?有没有人欺负你啊?”
“小心一点,你可别压着师父的腿了。”云无心先看了看师弟手脚的位置,这才在床的另一头坐了下来,没好气的回答道:“还需要别人欺负我吗?我的笛子呢?前些日子我回来就没见到它,一看就是被你拿走了。”
“在这里在这里。”云出岫慌忙从袖子里取出笛子给他,心里暗自庆幸原随云家的工匠手艺不错,笛子上根本看不出修补过的痕迹,倒是一笔挺不错的交易。
然而,云无心单手接过笛子,却并没有细看。他只是用修长的手指婆娑了一下尚还温热的笛身,犹豫了一下,才缓缓问道:“阿菟,你是不是很喜欢这只笛子?”
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云出岫微微一愣。萧东楼却笑得重重咳嗽了两声,缓了口气,这才调侃道:“这话说得,好像是我亏待了你师弟一样。”
云无心的脸顿时红了两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只笛子着实奇特,可以加重内力中的寒气,正合了出岫的功体……此笛给他,却比留在我手中更有用处。”
哇!云出岫的心里有些激动。诚如云无心所说,这只雪凤冰王笛正合了他的功体,是只不可多得的武器,不过他倒是不在乎这个,他在乎的是,笛子若是归了他的话,以后就不用听那些难听的曲子了啊!
说来也怪,虽然之前笛子刚到手,就被他手欠的捏断,但这几日修好之后,他其实也没少吹啊,为什么他吹的时候一切正常,甚至此笛音质清冷彻骨,别有一番空灵韵味……师兄吹却那么难听?!
但他略做犹豫之后,还是选择了拒绝:“算了吧,我又不缺武器和笛子。”云无心满脸的不舍都写在脸上了,心里更是波涛汹涌,弄得云出岫越发好奇起来——这只笛子,他究竟是从何得来,对他又有什么特殊意义呢?
还有,之前他特意问起自己的阴阳复合之毒和火毒咒印,和这只笛子也有关联吗?
他虽然想不明白,但并不会主动问起师兄的秘密,因而指着矮几上的棋局,强行转移了话题:“师兄,师父说这棋局是你带回来给他的,你是在什么孤本上看到的吗?”
云无心当然明白,他是不愿意夺自己所爱,因而也顺着他的意愿,俯下身为他们讲解起棋局来:“此局是我的一位朋友和他人下棋时无意铸就,我等瞧着有趣,干脆给它命名为珍珑棋局……”
他话音未落,窈窈活泼的声音便在门口响了起来:“来啦来啦!酒菜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