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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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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修果然没有食言,一日未过,他便将唐糖的要求全权交给了府上的管家,足见他本人对颜氏的不待见。是以,午时一过,那和主子一样趾高气扬的管家大人便领着一个约莫十岁上下的瘦弱丫头出现在了唐糖的面前。那目中无人又一脸嫌恶的表情让糖糖直叹,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
“这一个月想吃什么喝什么,只需和厨房的师傅说一声即可,小丫头,我先前与你说的那些规矩可都记住了?”管家是个白胡子老者,眼神却犀利得很,且至始至终他便没拿正眼瞧过唐糖。嘱咐完这些后,管家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独留下那个被他带来的小丫头很是拘谨地搓着已被她揉烂的衣角,怯怯地站在原地。
“小丫头,过来。”唐糖朝那个小丫头笑着招了招手,她虽然洗了那一脸的胭脂水粉,却仍是因营养不良而两颊凹陷、双目无神,乍一看仍是有些可怖。如今她这一番举动,在旁人看来倒是有几分哄骗白雪公主吃毒苹果的老妖婆模样。
那小丫头一见唐糖是这副模样,笑了反比哭还难看,早吓得抖了起来,如何还能迈步。
唐糖知她定是害怕自己的模样,便不再勉强她,反而眨了眨眼,笑道:“你怕成这样还怎么伺候人呀。”
小丫头一听,还以为唐糖是在责怪她不懂事,连忙跪在地上猛磕起头来:“夫人饶命夫人饶命,丫头家里穷,爹娘养不起,只好将我卖了。丫头以后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好夫人,夫人不要生气。”
“夫人没生气,你先起来。”眼前的小丫头与她这身骨瘦如柴相比也差不到哪里去,长得却很是乖巧,有种穷人家特有的淳朴可爱。梳着两个羊角辫,大眼圆溜溜的,就是气色差了些、胳膊细了点。
“小丫头,告诉我你叫什么?”唐糖见小丫头肯与她说话,便倾身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愈发柔化表情,放缓语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得渗人。
“丫头只有乳名,叫翠儿。”小丫头乖巧地回答道。
唐糖细想了片刻,忽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翠儿这名虽好,卖了身便没法回去替爹娘尽孝了,忘了罢。如此,那便就叫彩袖吧。以后和我一样,忘了过去,改头换面。”她深谙入乡随俗的道理,好在自己看的小说也不在少数,要模仿古人文邹邹的说话方式倒也不难,一来二去便说得很是顺溜了。
小丫头本就是穷苦人家出身,对这说话用词也不甚在意,听得唐糖给了起了个名,便连忙跪下,又是道谢又是哭鼻子的。
唐糖哑然失笑,她哪晓得不过一个名字便将小丫头的眼泪全惹了出来,登时哭笑不得地伸出袖子抹了抹挂在她脸上的泪珠,心里头渐渐喜欢上了眼前这实心眼且又乖巧的小丫头。
“夫人,彩袖只是觉得这名儿太好听了,才忍不住哭的。”彩袖抽了抽鼻子,终是破涕为笑,大眼眨巴眨巴的,好似夜空中的星辰那般明亮灵动。
“确实好听,以前有个词人写了首极好的词,讲的是一对有情人从初识到离别,情深忆相逢,待再见时,却恐这相逢是梦中,足见其用情之深、相思之切。”
彩袖听得糊涂,唐糖却说得兴起。她见彩袖一脸懵懂,顿时来了兴致,连忙拉着她,转身进了屋。
这院和院里的人虽被李修冷落了三年,物什倒是应有尽有,连文房四宝也用的是上品。
唐糖只在上学的时候学过几手毛笔字,如今早已是生疏,她虽写不了所有的繁体字,大致却还记得一些。看到砚台,便随便在桌上铺了张纸,提笔在纸上写下了晏几道的那首鹧鸪天。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唐糖深恐彩袖不识字,放下笔后又特地将这首词念了一遍。
而亏得彩袖不识字,自然不晓得唐糖那几个斗大的字实在难登大雅之堂,险险将词的意境一并毁去。但是她只知道能写一手毛笔字还能吟诗的都是去得了学堂的富贵人家,如今见唐糖待她极是亲切,顿时将先前的那些恐惧和拘束抛至了九霄云外,看唐糖的眼神也愈发崇拜起来。
“彩袖,你说这词好不好?”
彩袖点了点头,真诚地回答道:“夫人,丫头听不明白,但是夫人的声音很好听,而且里头还有彩袖的名字,所以这词肯定好。”
“犹恐相逢是梦中,梦里梦外,虚虚实实,人活一世,辨一生怕也辨不得何时是现实何时是梦境。”唐糖至今仍觉得自己身处梦境之中,却已被逼开始过起了古人的生活,学古人说话。而往后她究竟该如何,却是毫无头绪,无从谈起。但注定是要抛弃从前,重头来过的。
彩袖不过十岁,府上的人见她仍是个孩子,便也没将她放于心上。唐糖本人是不能在府里随意走动的,但有彩袖当卧底,想得知这里的信息便容易多了。
几番打听,她便知道了个大概。她所在的丰裕朝如今正是第五代天子宝辰帝即位,今年则刚满三年。她身处的李府也非寻常人家,而是丰裕朝权高位重的丞相府。老丞相膝下不过李修一个儿子,自然是宠得不行,甚至不愿与儿子分府而居。不过李修也算是争气,不过区区三年便当上了礼部侍郎。老丞相大抵是不管事了,因服侍了三代君王,如今便挂着名过起了半隐退的官场生活。朝中众臣纷纷猜测,不出几年,李家定会再出个丞相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李家至今无人继承衣钵,李修成亲三年,先后几年也有除了颜氏之外的妾室,只是除了最初不幸流掉的那个孩子外,膝下竟无一子嗣。
三年……三年前,宝辰帝即位,丰裕朝从此风调雨顺。三年前,李修入仕途,从此平步青云。三年前,李修娶孤女颜氏为妻,而如今却用一纸休书断了这百年才修得的共枕眠。
明明事不关己,从彩袖口中得知这些后,唐糖却依旧黯然不已。古代女子皆以夫为天,却不得不与他人共享自己的所爱之人。如此一想,她更是下定了决心,就算此生不嫁人,也要活得像她自己。
而关于颜氏本人的信息,李家人却如出一辙地缄默不语。若是彩袖稍有提及这方面的事,那些下人便如大白天见鬼般地变了脸色,几次下来,只要彩袖一出现,更是躲她躲得远远的。以至于唐糖如今只知这身体主人原姓颜,是个不得宠的主,其余一概不知。
丞相府算下来,大大小小的院落也有十来个。李修与其父分院而居,看似住在一起,却不会干扰到各自的生活。而唐糖所住的院子则位于丞相府最北边,冬冷夏暖,终日不见人影,除了那几棵栽于院内的大槐树外,甚至连朵可供欣赏的花都没有。此番景象,倒与皇宫内那些个不得宠的妃子住的冷宫有七八分的相似。
明明是处境凄凉,唐糖却乐得清闲。没有人走动,便意味着这一个月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清冷无人的院子也意味着,一个月后,她不会对这儿有丝毫的留恋。
光阴荏苒,尤其是在这十年如一日毫无波澜的古代,一晃数日飞逝。彩袖原本因为营养不良而蜡黄的小脸也在李修无私的奉献下同唐糖一样滋养得愈发红润剔透,大眼圆圆,笑起来还会露出两朵甜甜的酒窝,活脱脱一小美人胚子。
不过唯有一事,唐糖却特意嘱咐过彩袖,便是让她在外人面前一概自称翠儿。而且凡在外头,便严令规定着让她将漂亮小脸蛋用煤灰涂黑,而她自己则以浓妆示人,以至于这一主一仆每日俨如唱戏,一个唱花脸,一个唱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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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夫人!”这日,外出替唐糖准备午后小点的彩袖带着小孩子特有的清亮嗓音,笑着跑进了唐糖所住的院中。
“彩袖,我说过多少遍了,没人的时候要叫我小姐!”唐糖一手拿着大蒲扇一手拿着根黄瓜,惬意地躺在院中的大槐树底下的湘妃榻上,半眯着眼抗议道。经过这一个月天堂般滋润的米虫生活,原本的白骨精已经脱胎换骨了。只因她脸上那比以往还要厚上一倍的浓妆,虽然不再是以前那个白骨精,却也绝对成不了嫦娥仙。
变化是喜人的,但唯有一事却让她困惑至今。人常说减肥减胸,她这一个月来胖了不少,相反,胸部却小了许多,如此一来,也是因祸得福,反倒将如今的身材衬得愈发匀称。
彩袖已经习惯了唐糖卸妆前和卸妆后的模样大反差,在唐糖刻意放任下,如今的她相较刚来的那会儿性子已活泼了不少,不会拘谨着主仆关系,却偶尔还是会害羞哭鼻子。
“夫……”彩袖说习惯了,这不,才说了个“夫”字,唐糖的熊猫眼便不客气地扫了过来,吓得她连忙把那脱口而出的“人”字咽了下去,改口道,“小姐,大人说了,过两天便叫人把菊花搬来。”
“什么,都等了一个月了,眼瞧着我就要开溜了,还过两天个屁啊!”唐糖刚嘎嘣一声啃了口黄瓜,听彩袖这么一说,立刻坐不住了,心里不知把李修翻来覆去腹谤了几遍。
“小姐,彩袖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菊花,大人说了若是其他的花,无需两日便可送来。”
“他懂什么!我啃了一个月的黄瓜来美容,闲来无趣,给自己找点乐子不成。有黄瓜怎可没有菊花,边啃黄瓜边赏菊花,乃天下第一乐事。”唐糖说着还不解气,又狠狠地啃了口手中只剩半截的碧绿黄瓜。当初她不过一时兴起,想用黄瓜来美容,大方的礼部侍郎李大人便命人每日洗个十几根黄瓜给她享用。外人不知,还道这位青年才俊有多疼爱自己的夫人,但唯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李修这是巴不得唐糖赶紧搬出去,以至于这一个月任凭她变着法子地要这要那,折腾得府里上上下下不得安生。
“我确是不懂,就为了一根黄瓜,便要府上的下人劳师动众地寻那在这季节根本瞧不见的菊花,惹得府内这几日鸡飞狗跳,你到底闹够了没有!。”说话间,李修黑着脸,毫无预警地现身于这清冷的院子门口。鹰眸微眯,他死死地盯着躺在湘妃榻一动不动的唐糖,随即缓步向她走去。这一个月来,他虽未踏足此地,却也从下人有事无事的闲聊中多少知道了她的变化。和以前不同的是,如今的她不再明目张胆地与他对着干,不再像个疯子一样亲自找别人的麻烦,惹得自己一身腥。
只是,改变后的拐弯抹角,却让他更为不满。就说这菊花吧,如今明明是春花遍地,偏要他找秋花来。害得他不得不劳师动众从以百花闻名的羽国购得几盆,再千里迢迢地运来府上。
今日烦闷,原本下了朝便打算在书房内练一下午的书法,没想到半个时辰过去了,竟光是提笔,未下笔一字。待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来到了这个他曾经一步也不想踏入的地方。
其实,就在李修说这句话时,唐糖已是憋着笑却不敢笑了,如今见李修一脸严肃地站在她面前,似乎在透过她思考着什么,而后又想到他先前一番义正言辞的黄瓜菊花理论,顿时一个岔气,满口的黄瓜渣子伴随着唾沫星子便不偏不倚地全喷在了李修质地优良的衣衫上。
下一刻,李修的脸彻底黑了,眸中的怒火更是恨不得将眼前的唐糖烧成灰烬才解恨。
唐糖随手抹了抹嘴巴,见自己已然破功,便不打算再装下去,索性开怀大笑起来。
“别忘了,你还没离开李家,就还是我李家的人,我想怎么教训你就怎么教训。”李修恼极,一把扯过唐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瞪着那张事不关己的大花脸。
“啊呀呀,你还想怎么教训我?李修,我这一个月来从未主动招惹你,事事也是让翠儿去办妥的。你别忘了,老死不相往来。一月过后,不用你说我也会离开这儿,从今往后,我绝不会主动来招惹你。”唐糖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她很不喜欢李修,喜新厌旧、始乱终弃,尽管,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李修确实是一难得的美男子。
“你这泼妇,快放开我相公!”就在唐糖专心与李修对峙着的时候,一个妩媚中略带尖锐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吼了过来,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一个大力推搡到了地上。
来人是个身着湖蓝纱裙的绝美女子,一举手一投足间皆透着让人着迷的妩媚风情,那水盈盈的凤眸若是睇人一睇,更是无一男子不被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只见她一手抚着肚子,眼神极是怨毒地盯着被推倒在地上的唐糖,恨不得从她身上剜块肉下来。她心想,自己已然自降身份委屈了自己,嫁于李修做小,如今只盼眼前这颜氏能早日让出正妻之位。她对着颜氏只有相看生厌,哪还会有什么好脸色给唐糖看。
而李修在这女子出现后,瞬间柔了表情,连语气也转变得温柔无比,变脸之快堪称绝技:“芸芸,你怀着身孕,大夫说了,最初这几个月必须静养,别总是闲不住地东走西跑,更不值得为了这种女人动怒。”
“夫君,我也是怕你被人欺负了。”芸芸,也就是眼前这绝美女子,但见她小鸟依人地靠进李修怀中,一改方才的泼辣,小嘴一嘟轻声撒着娇,果真是男人便拿她没辙。
李修的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唇边的温柔笑意更深,只是那瞬间的变化却未落入任何人的眼中。
唐糖无不感慨地看着李修精彩的变脸全过程,心想李修可曾用这般的温柔待过颜氏,用满是爱意的眼眸认认真真的看过颜氏一眼?若真有这曾经,可还会有她取代了颜氏的身体这一天。
彩袖很是紧张地跑来扶唐糖,岂料,才跑了两步,芸芸那娇美的小脸上便腾起了一丝不悦,自裙摆下悄悄地将脚伸出,带着几分力道朝彩袖踢去。
彩袖人小且又猝不及防,被绊倒后便直接向前扑去,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到底还是个孩子,摔疼了却不敢哭出声,眼瞧着泪水已含在眼眶里的,却顾忌着李修在场,只敢低着头,保持着原样趴在地上,小身子一抖一抖的,想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忍着没哭出来。
唐糖微微眯了眼,她向来护短得很,他人若是把气撒在她身上,只要不过分,她也就不痛不痒地忍了。但欺负她的人,就没这么简单放过了。
此刻的唐糖确实生气了,若是芸芸只是争对她,她绝不会计较。但见她下一刻便低笑着自地上站了起来,又扶起了一动不敢动的彩袖,替她擦了擦含泪的眼眶,柔声道:“乖,这里没你的事,先回屋里去。”
彩袖可怜兮兮地看着唐糖,轻轻地摇了摇头,被蹭破皮的小手尚留着血,却仍是固执着挽着唐糖的一角衣袖,不肯离开。
“听话,先回屋去。”唐糖脸色一沉,成功地将彩袖吓了回去。待这院子里只剩她、李修和芸芸时,她反而挂起一丝笑,反复地打量起芸芸的小蛮腰,以及那还没凸出来肚子,心里估摸着她怀上也就一两个月而已。
芸芸被唐糖打量得浑身发毛,却仗着李修在她身边,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气恼地质问道:“你、你这泼妇,看什么看!我跟你说,这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活该你被夫君给休了。”
“妹妹,姐姐这还没搬出去呢,堂堂丞相府,你这一口一个泼妇的,骂的却是当今礼部侍郎的女人。我倒是要问问你了,究竟谁才是那个口无遮拦的泼妇。”
芸芸没想到自己会被反将一军,顿时语塞,只得求助地看向李修,却发现李修紧抿着唇,眉头微皱地看着唐糖,完全没有帮她的意思。她自小被宠惯了,事事有人替她出头,如今却被一个不受宠的丑女人欺负,叫她怎能忍下这口气。心里头气极,便狠狠地一跺脚,正欲挥掌向唐糖打去,却发现唐糖兀自转身摘了片槐树叶,一时反而摸不清她此番究竟是何意。
唐糖轻转着手中碧绿的槐树叶,瞧也不瞧那让人嫌恶的两人,继续道:“李修三年也没让我再怀上,才以七出之条为由休了我,这是众人皆知的。不过李修,你就没想过,说不定真是你出了什么毛病呢。”说着,她瞟了眼表情已然开始发生变化的李修,随即又挑眸看向芸芸,笑道:“我倒是奇怪了,李修是怎么让你怀上的,莫不是你背着他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众人皆知,母凭子贵,若是这肚子的种不是李修的,想必你也无法在这丞相府立足了吧。”
唐糖本是恶意毁谤,想着即使不能挑拨了李修与芸芸的关系,多少也会让李修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存着些许疑惑。但是出乎她意料的却是芸芸的反应,在听到唐糖的话之后,她竟刷的一下白了脸,随即恼羞成怒地急道:“你、你别诋、诋毁……”
芸芸越说越没了底气,唐糖心知肚明,赶紧又添了把柴:“啊哟,瞧你这紧张的模样,莫不是被我说中了心事心虚起来了?啧啧啧,李修,你瞧瞧,被人带了绿帽子了吧。一叶障目,有些人偏偏喜欢自欺欺人,而有些人岂止是障目,连心也给蒙住了,是非曲折,一概不辨。”说着,唐糖将手中的叶子轻轻碾碎,看着那些青绿色的碎叶自手缝间飘落,嘴角噙着抹清晰的笑意,带着浓浓的讽刺之意。
李修眼神微闪,竟破天荒地没有迁怒于唐糖,他看了看依偎在自己身侧脸色微变的芸芸,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拉起她掉头便走,末了还不忘冷冷地瞥上唐糖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味十足的寒意。好一个障目,好一个暗讽,好一个颜氏……
而唐糖至始至终扬着笑容,直至李修消失于她的视线中,笑容才蓦地一收,荡然无存。她急匆匆地回屋,推门而入,却发现彩袖仍挂着泪珠儿抽泣着,抹着煤灰的小脸被泪水化去,一块白一块黑,犹如斑马,越看越是滑稽。
本还憋着一口气的唐糖见到这副模样望着自己的彩袖,登时破了功,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先前的怒气也随之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