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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变装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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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手摇纸扇的公子潇洒倜傥,一对狭长的凤目隐含爱慕的笑意,微翘的唇瓣带着一丝年少轻狂的骄傲和自信。他的声音低沉悦耳,仿佛一盏香茗,虽不似美酒那般醇香,到底带着年轻人特有的不羁和淡淡的韵味。
一身绣着几团锦绣花卉的华贵绸服,更衬得他长身如玉,外加那腰间系着的上等美玉,端的是一翩翩贵公子。
那是丰裕朝的一个水乡小镇,默默无名,终年只有潺潺不断的河水伴随着镇上每一个人的成长。
在这雨后清新的春日里,被打湿了的青石板上到处是凝结未化的雨珠,石缝里偶尔长着一两棵冒着尖尖嫩芽的小草。石砌的小桥架在小河的两端,乌篷船自桥下而过,只听得木浆波动河水发出的潺潺声。
越是默默无闻的地方越是盛产美女,在这风景宜人的小镇,也有着来来往往透着几分淳朴的美丽姑娘们。
手摇纸扇的公子是头一次来到这座小镇,原本只是赶路途中的小憩,却让他发现了一个美得好像妖精的女子。不,或许还谈不上女子,那张精致的小脸蛋尚透着浓浓的稚气,但却足以挠得他那颗惜美之心蠢蠢又蠢蠢。
大红色的襦裙包裹着那不堪一握的盈盈柳腰,每一寸的裙摆上都用金丝勾勒着一份娇媚,宛如浴火的凤凰鸟,美艳不可一世。那胸前虽还未发育,却不影响他欣赏那一片犹如天鹅绒般滑腻的白皙脖颈。他甚至能够想象,在几年后,薄纱下包裹的两处浑圆,该是多么的美妙绝伦。
丝绸般的如瀑长发被一支形状简单的桃木簪固定成髻,松松垮垮地垂下几缕碎发,却更添慵懒与魅惑。
那双纤细柔荑,轻轻地搭在冰凉的石桥扶手上,叫人一阵心疼。
侧面看来,那脖子上系着的红绳就好比月老手中的姻缘,系得他一颗心跟着紧了紧,血红色的玉紧贴在那如丝的肌肤上,直叫人眼睛也犯了直。
再看那张恬静宛如溪水般的绝美面容,笼烟眉似蹙非蹙,却生生带着几分娇柔,长如蝴蝶翅的睫毛轻轻地盖着一双含情似水的桃花眸,粉色的薄唇就好象一颗娇嫩欲滴的樱桃,等着他来品尝与采撷。
好一个妙人儿!
他自诩阅女无数,清冷高傲的、小鸟依人的、美艳勾人的、温柔婉约的,但哪一个都不及眼前这妖精。确实是妖精呵,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却已生得如此勾魂,若再长个几年,只怕提亲的人都能踏破了她家的门槛。这样一个美人儿,怎叫他舍得放弃。所幸,他今日瞧见了,这便是缘吧。
斟酌着该如何上前与这妖精般的小美人儿认识,他理了理衣摆,唇角一勾,便吟着那一首略显放荡却不失文雅的小词儿,欢喜地走了上去。
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那俊俏公子眼中的小小美人儿此刻恨不能扒了自己这一身不伦不类的衣服。而这一切,都要从一个多月前的一场赌局说起。
君小树可谓是从小天资聪颖,但凡学习,不出三遍便可融会贯通。八岁的时候便能与丹落等人打个平手,到如今的十岁,已经将自己爹爹手上的生意揽去了一半在打理。
只是,这一切都不是君小树本人的意愿。有时候,他甚至羡慕起了自己那两个双胞胎弟弟,一个从文、一个学武,但小日子过得明显比他清闲很多。最让他嫉妒的是,这两兄弟还能整日的黏在自己娘的身边。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习惯迂回作战且满肚子盘算的君小树终于在筹划了将近一年后,向他的狐狸爹爹君落月提出了一个赌局。
十岁的君小树俨然已是个半大的少年,眉眼之间的沉稳与老练也随着年岁的增加愈发明显,若是不笑,那冷漠的模样还真和君落月一个样。
天下没有比君落月更适合穿红色的人,遗传了自己爹爹那张较好面容的君小树理应也该是穿红色才是,但他却偏爱青衫,如竹一般淡雅的青色。
青衣的少年轻勾唇角,露出和红衣妖孽一般的笑,“爹,打个赌如何?”他们的面前摆着一半下至半途的棋局,黑棋攻、白棋守,整个棋盘呈胶着状,却看不透究竟是哪一方才能笑到最后。
“哦?如何个赌法?”君落月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修长的手指拈起一枚白棋,目光却时不时地瞥向不远处大树下那睡得香甜的人儿,满是温柔与宠溺。
君小树撇了撇嘴,在他爹爹心中,唯有娘才是最重要的,于他,又何尝不是呢。他斟酌着下一步该如何个走法,尚显稚嫩的小脸上却盈满了胸有成竹的自信:“很简单,思毓前些日子查账,发现大理国西南方一处名为西岳的城镇尚有大片商机可挖,若说以往时机不足,如今却正是可大展一番拳脚的时候。”
君落月的桃花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却是浅笑不语,等着君小树继续下文。
君小树顿了顿,果真说出了心中盘算已久的打算:“思毓以为,若能攻下此城,我们在大理国的生意便可一分为二,从左氏手中渐渐抢回来。”说着,他啪地一声掷下一子,却正中黑棋防守的要害之处,瞬间攻下了大片城池,胜势渐显。
原来这左氏即是当年云龙城的老将军左逍,老将军死后,自是他的儿孙继承。每一任的明皇都需培植属于自己的心腹和势力,左逍已死,他的子孙便没用了,然生意还在人家的手中握着,若不及时收回,长久以往,便会渐渐失控而导致一些意想不到的局面。
所以,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大理国境内的生意重新揽回自己手中,便是君落月目前最迫切需要解决的事。
“说得好,西岳西临江口,直入大海,北接三国要道,交通便利。最重要的是,此地盛产矿石,确是块肥肉。罢,迟早也要啃下来的,你既提议,那便赌上一赌吧。”君落月赞赏地点了点头,并不为眼前的败势所扰,仍旧轻轻松松地下了一子。
“此赌局也甚是简单,思毓与爹各行其道,一个月后谁获得的利益最多谁便取胜。”
“不难,赌注?”
君小树笑了笑,眸中暗藏玄机。没想到他爹这么容易便答应了,本以为还要磨些时日的:“若是思毓赢了,可否允我从此只做自己想做之事?”
“若是输了呢?”君落月有些不置可否,听他儿子的语气,倒好像压根也没考虑过会输一事。他心里头暗暗一笑,有自信是件好事,可惜还欠些火候,需再磨练个几年。
“输了,思毓便答应爹一个要求,什么都行。”
“好,一月为限。”君落月大笑着又下一子,随即拂衣起身,朝着唐糖走去,将君小树撇在了身后。
君小树微微一愣,对君落月的反应略感疑惑,再低头瞧那棋局,竟是白棋赢黑棋一子半,以守为攻,真真做到了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暗中握拳,眉头微微隆起,这场局,他是否提得草率了些。
一月后,胜负见分晓。结果就是,君落月搂着唐糖日日在王府内卿卿我我,而君小树则咬碎银牙被逼履行诺言,换上了女装,在这儿钓肥鱼。
“小树宝宝,这衣服本来是给嘘嘘乐准备的,没想到却派上了大用场。”从王府出发前,唐糖手捧一件做工极为精细的大红襦裙兴冲冲地跑来找君小树,身后跟着的彩袖还带着许多姑娘家才能用到的胭脂水粉。
君小树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不仅仅是因为他娘亲给自己的妹妹君思旭取的古怪昵称,还因为他看到娘眼中那明显闪闪发光的兴奋。
“娘,这颜色太艳,不适合我。”君小树佯装为难地将那条裙子展开,粗略一看,尺寸大小倒真是挺合适的。
“不艳不艳,你这回出门是要去勾搭人,女儿家穿得太素没人瞧。”
君小树的青筋跳得愈发剧烈,听娘这口气,好像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那句“女儿家”说得是那么的自然。娘啊,你家树树是要牺牲色相去勾引男人,有必要那么兴奋、那么期待吗……
于是,在唐糖的殷切眼神下,君小树半推半就地任由彩袖替他换上了女装,随即又是抹胭脂、又是贴花钿,还像模像样地盘了个发髻。
待到他往铜镜里一瞧,还真被自己的模样吓了一跳。别说,就这模样出去,少说也能勾搭个上百人。
“小树宝宝,加油!”
君小树在唐糖的鼓励下,欲哭无泪地上了马车,直奔目的地而去。
所幸这小镇离阳顺城不远,大清早出门,赶在午时刚过便也到了。刚下过雨的小镇整个都透着股清新的味道,君小树扶着自己欲散不散的发髻,将碍事的长裙很豪迈地提至腰间,毫不淑女地跳了下马车。
小镇上的行人不多,来来往往却都注意到了这一身火红衣裙的小姑娘。
倚在桥头作深沉状,君小树的内心却无比挣扎。曾经有一个巨大的陷阱摆在他面前,他毅然地往下跳了,等到中招后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他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会对他爹爹说:我不赌了!如果非要履行这次的赌注,他希望能够永远不要扮女装。
许是穿女装给他的打击太大,君小树有些神游天外,他的思绪就这么飘啊飘啊,飘回到了几天前。
“毓儿,愿赌服输。我相信我的儿子不是输不起的人。”君落月笑着将两本账簿扔到了君小树的面前,眼中的算计掩也掩不住。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家臭小子确实有几分能耐,可惜啊……
君小树一脸的不悦,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能不答应吗!他自以为提早一年安排,就算没有十足的把握,也可说是万无一失。只不过千算完算却没算到,自己的狐狸老爹比奸商还奸,他可是输得一败涂地。
“要我做什么?”客气?和狐狸老爹有什么好客气的,他这回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一百个不划算,没当场跳脚已是给他爹面子了。
“樊城白家。”君落月丝毫不在乎儿子的语气,应该说,他此刻心情大好,懒得与他计较什么规矩不规矩。
“那个精通各类机关暗器的白家?”
“若能纳为已用,当是如虎添翼。你墨姨自嫁了人后,山庄的大小事务便甚少插手了,这次也是为了你好,将来总是有派得上用处的时候。”
“这白家很难搞定吗?”君小树皱眉,培养自己的势力确实是很有必要,但是有必要需他亲自出马吗?
“那白家二老倒是生得副铁骨,荤素不吃,唯独有一个弱点。”
君小树竖起了耳朵,关键的地方来了。
“膝下二子,宠爱有加。那长子白绯倒是个人才,可惜二子白荼不务正业,十足十一纨绔子弟,流连花丛且乐此不疲。据紫槐的消息,此人这两日正巧暂留在某一无名小镇内,想是见惯了环肥燕瘦,准备换换口味。”
“爹的意思是,让思毓将人绑来,以白家二老护犊心切这一弱点,必定受制于我们。”
“不是绑来,而是请来。”君落月微笑,眸中精光大闪,“既然这白荼好女色,那便投其所好,不费一兵一卒赢下这一局。”
“女色……那与思毓有何干系?”君小树背脊微寒,他有点不好的预感,连头皮都慢慢地开始发麻了。
“爹身边并无合适人选,所以这回,你便亲历亲为一次罢。”
君小树恨恨地一咬牙,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当初就这么义无反顾地跳进了他爹给他设的套里了。可悲可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