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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杂章 ...

  •   “云仆么……”云恬低声自语,像是明白什么,又终究是什么也不曾忆起,“你的名字呢?”
      “寒。”一个优雅开朗的男声接下了她的问话,“她的前任主人是这样叫的。”
      听到来人的话,女子伏在地上的手暗握成拳,身子微有些颤抖。
      “大皇子。”云恬回转身,下意识有些瑟缩。
      “这是我新买的上等云仆,怎样,足够完美罢?”大皇子的亲切笑容依然是无懈可击,此时他如同介绍着稀世珍宝——那昂贵的然而却无生命无意识的死物——一般带着淡淡的炫耀之意。
      “很美。”但并非完美,这样的卑躬屈膝从根本上就不该属于这样的女子。云恬并不欲与大皇子过多地说些什么。低眉,掩饰住心中充盈的悲伤。
      “哦?这云仆刚买下不几天,我一直事务繁忙,也不曾为赐名。不如觞儿为她取个名罢。”大皇子眼中的厉芒一闪而逝,继而亲热地将云恬抱起,视着她的眼睛笑道。
      “呃,那么……”云恬不自在的侧过头,忍受着几乎将肋骨捏断的痛楚,咬牙道,“觞儿体弱,又有些惧高,这样恐怕不能好好的想,大皇子能否让觞儿站在地上。”
      “哦?觞儿恐高?怎么从前不曾听说?还是皇兄久不曾与觞儿相处,觞儿恼了?”大皇子不仅没有放下的意思,双手的钳制反而加重起来。
      倒,这大皇子也忒狠了吧,云恬咬着牙,倔强的努力着不让自己叫出声讨饶,于是话只得从牙缝里一点点蹦出来,“怎……怎么可能(想和你这个虐童变态相处)……只是……觞儿怕不能承受……大皇子这样的……热情……大皇子……皇兄……这里尚有人……端庄……些好……呼,咳咳咳咳……”
      大皇子神色一敛,放下了云恬,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微笑道:“觞儿长大了,知道得在宫人前注意形象了。想了这许久,可以赐名了么。”
      云恬使劲地甩甩头以使因疼痛而有些眩晕的大脑清醒一些,回头看了眼依旧匍匐着的女子,长舒了口气,此时能看见除了可怕的大皇子以外的人感觉真是相当的亲切。于是急忙跑到女子身边,蹲下,悄悄撇几眼这异常令人怜惜的美丽女子,想起要为她取名字这么伟大而荣幸的任务,渐渐的便也忘了恐惧,手在碎石路上无意识地划着,低声嘟哝了会儿,抬头灿烂地笑道,“这姐姐这么美,直叫暮色也羞惭,为之倾倒,不如叫暮倾寒吧。”笑过了之后才发现对象是大皇子,只觉得一阵寒气直扑心底,小脸顿时便黑了。
      大皇子并未注意到云恬的表情变化,只是若有所思地念道:“暮倾寒?倒是不差,只是云仆原本的名还留着么。”这是一件十分忌讳的事,如果云仆的赐名中还留有原本的“名字”,就代表着他/她并未与过往隔绝,这是有对现主不忠的含义。
      “有什么不行的吗?”云恬完全不知道这规矩,即便是知道了也往往是嗤之以鼻的,多一个人对这个大皇子忠诚才是一件可怕的事。
      “没,觞儿果真是长大了。”大皇子继续虚伪的假笑道(认清了本质之后,连用词都十分不客气了啊=0=)。
      “呃……那,天色已有些晚,我先回去了。”和这个大皇子待着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云恬很不幸的早早看清了这个事实然而很明智的做出了最正确的保命决策。
      “既是如此,路上当心些。觞儿得空了定要多往黎华殿走动。”大皇子说毕,转身便离去了。谁也不曾看见他阴冷的神情。果然,不傻了。
      暮倾寒向云恬深深地扣头,便起身欲随大皇子离去。忽的衣袖一紧,低头却看见了如晨星般闪烁的眸。那个地位尊崇的孩子仰着头,以一种祈求式的专注目光瞧着。
      云恬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突兀的拉住了她的衣袖,这样的行为即便在现世也会被称为无礼的举动吧。只是一触到那清冷的眸子,似乎又被勾起了什么,无意识的话便脱口而出:“我可以叫你‘暮’吗?”
      暮倾寒的神色显出片刻的错愕,继而低头,恭敬而疏远的地道:“随小皇子喜好。”
      “暮。”云恬的心莫名便开朗起来,仿佛完成了一个夙愿,欣喜地叫着。
      “是。”暮倾寒向云恬一揖,“云仆告退。”
      云恬于是怔怔地看着那远去的背影,脸上浮起迷离而满足的微笑。

      是夜,豫觞殿前不知被谁摆了一张矮桌,一个三岁的模样的孩子盘膝坐在一张精致的软垫上,对面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英俊男子,同样的坐着。
      “翠微说此时已是宫禁时间,我还以为先生进不来了呢。”翠微是醒来时的两个宫女之一。云恬将油灯摆上桌子,笑道。
      “我若是爽约,岂不是又被小皇子记恨。”秦塞向来严肃的脸上浮现出顽皮的笑容,“好久不曾练习,往日的技艺都有些生疏了。”
      “你是指偷入皇宫的技艺?”云恬眨巴着眼,不解的问。
      “哪里会呢,我可是堂堂的朝廷命臣,怎么会呢?”秦塞拿起一个酒坛,斟满了一个小小的酒杯,又将旁的一个玉碗斟满,“可惜没有好容器,只得将就着些了。小皇子还未成年,就只能喝这一杯。”
      这么大一坛子带来就只分一杯?云恬白他一眼,又想不出好理由辩驳,的确即便是穿越前也是个未成年人,啤酒喝过不少,白酒却是从不碰的。只得埋了头,小心地抿一口,那酒入口温润,带着怡人的甜香,却在下肚后泛出了一股热辣,吸一口气,舌根处已泛起淡淡的苦涩,不及吞咽下的酒也似乎变为了如泪一般的咸涩。
      “怎样?”秦塞瞧着她的神情,端起碗一饮而尽,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
      “不怎样,就是有点苦。”云恬的小脸几乎皱成一团,却故作轻松的道。
      “你品出了涩味?”秦塞的笑容僵在脸上,颇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
      “这不是它该有的味道么。”不会是被人添了什么吧,云恬警觉的瞧着杯壁,企图看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这酒名为‘胭脂泪’。”秦塞直直的瞧着云恬,似乎要从她身上看出些什么,见她依旧是一脸不做作的茫然之色,方低了眼,又道,“我只道你初次喝酒,便故意拿了少年人喜欢喝的酒予你,不曾想倒反让你尝出了涩味。”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云恬喃喃的念起这首李煜的词。
      “好一句‘人生长恨水长东’。”秦塞赞许的笑道,“寻常人,莫说是少年,便是大多历经了世事的老者,大多也只饮得出‘胭脂’的香甜,却难尝出泪的咸涩,小皇子了不得啊。”
      “哦?”
      “这是有大仁之心的贤士方能尝出。这样的仁心,若是治世必能使天下安宁,四海归心。”秦塞扬起脸,满脸难以言喻的兴奋。只是,兴奋中参杂着点点忧思。太过单纯与仁慈的心,不易在皇家生存。
      “哦。”饮毕了一杯酒,竟已有些醺然。不知何时天空中已飘洒着细细的雨丝,云恬微微笑道,“治世?好像是很繁重的事情,我是不成的。总有厉害的人去做……”现在,我只想回家。
      那个三岁孩子的脸被雨水朦胧,眼中水光潋滟,像是偶然飘进的雨珠,轻轻一眨便滚落下来。那复杂的表情,终于使秦塞想起了这个已然十六岁的孩子即将面临的天炼——那九死一生的古老仪式。
      油灯在细细密密的雨中渐渐熄了,四面是极其深重的黑暗。二人谁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各自怀着心事沉默着。
      “明日起,我便教你豫铭的国政罢。”秦塞淡淡的开口,仿佛又变回了原本严肃的太傅,“课业也会繁重起来,小皇子可得仔细学习。”
      “难哦。”云恬仿佛醒悟了什么,心情便忽的放松起来,恢复了灿烂的笑容,“还得请先生多费些心思。”
      秦塞嗤笑出声:“你这顽童。”
      “你也不赖,皇宫走的挺熟的。”
      “怎么又提到这茬。”秦塞的声音已有些苦恼。
      “怎么不能,难得有点护身的把柄。”云恬的声音懒洋洋的接道,“黎华殿中好玩吧。”
      “珍物还不赖。”秦塞一顿,忽的领悟到什么,怒道,“你这顽童,连老师的话都敢套。”
      “嘿……哪里,我最尊师重道了。”谁叫你的话这么好骗。云恬讪讪地笑着,“黎华殿有一样我老惦记着。”
      “哦?说来听听。”
      “一个人。”
      “是云仆吧。很难得的上等云仆,据传是大皇子从另一个云仆手中廉价买来的。不过也真奇怪,一个中等云仆怎么会是一个上等云仆的主人呢……”
      “什么是云仆?”
      “云仆……有些像家生似的奴仆,价格比家生与一般奴仆昂贵许多,地位却比他们更低。一开始被称为云父的人是在人们遗弃的孩童中寻找几十个相貌出众的,然后进行残酷的训练,差的便会被立时杀掉,最终可得几个十几个特别出众一些的,然后依摸样和武艺分为上中下三等,由一个专门的人物来评级。再似乎是有什么仪式,会形成类似天启的血契,血契的制约力量很强,若是愿意,主人甚至能轻易的洞悉云仆的思维,即便远隔千里也能呼唤云仆或轻易令云仆猝死。因此云仆向来是不被做人看的,只能算是任主人摆布的奇珍。历来各种书籍对地位低下的云仆是避而不谈的,我所知的也便只有这些。”秦塞顿了顿,十分严肃地道,“现在你的力量尚十分弱小,不宜与大皇子冲撞,黎华殿中的东西还是不要惦记的好。”
      “哦。”云恬怅然的叹口气,又想到全没有自由的暮倾寒,心开始隐隐作痛。
      这亦是皇家,纵有超然的身份,却要更加的瞻前顾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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