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远》坏掉的潜水镜

1、序章

　　当世有三大国，北方岳戎国尚武，南方昭昌重商。临贤国位于二者之间，既没有岳戎的剑拔弩张，也没有昭昌的铜臭深重，倒是发展均衡。三国各有忌惮，倒也相安。只这历任临贤国主，在享了几世的安闲后，渐渐的生了些不安分。世上隐隐有传闻这刚即位的临贤国主暗中祭拜项拓——传说中焚了天地的恶魔。然而传闻终究是传闻，便是真有兴趣也无人当真能闯入临贤皇宫瞧个明白，日久这传闻渐渐也淡了，当了茶余饭后的谈料。
　　临贤国主寒骁乾膝下只有一女，系皇后所出。在无数的儿女夭折，世上渐渐泛起寒骁乾奉魔损了阴德的传闻之时，这个女儿的出现无疑是十分及时的。寒骁乾对这个女儿的喜爱可想而知。传闻再一次湮灭，人们于是猜测大抵是后宫争斗，无情最是帝王家，这是最好的注脚。
　　三大国四面，各小国错落分布，也有微微大一些的，隔在小国带之外——唯有如此，方才不致被蚕食。
　　这些微微大一些的国家中，便有一个十分特殊的。它紧邻着临贤与昭昌，却至今完好，名为豫铭，国姓羽。豫铭靠近两大国而安好，乃是托福于朝云的眷顾。
　　朝云，传说中的救世之神，传闻她是凤凰之王，曾将而今人们的祖先从项拓的妖火中救出，而后重铸了当今的世界，使人得以繁衍生息。对于凤主本身，人们所知甚少，据着世代的流传，人们只知道那是一个极美的，带着开朗笑容的仙子，完成了对人类的救赎后，归于朝云山。人们不知其真名，只得称之为朝云，而这个世界也被称为朝云界。
　　豫铭是当今世界成立后的唯一一个统一的国家，朝云山便是在古豫铭国的正中。传闻第一任国主是凭着朝云的旨意，结束了自朝云走后人类无休止的争端，建立了大一统的帝国。然而，随着时间流逝，豫铭国日渐衰败，被各崛起的国家瓦解。也总算朝云界的各国对这个离神话最近的国家尚存着些忌惮，使得豫铭不仅没有被灭亡，甚至还存着一定的实力。朝云山却已成了豫铭临贤昭昌的交界。
　　豫铭的皇室还存着上古的非凡习性，豫铭的皇子们还保存着天炼这一神秘的仪式。天炼，相传是朝云为了锻炼有仙缘的人而创立。常人只知历经天炼的人生长在十岁之前便停止，称为驻影，到十七岁或十八岁的某一日便生长成应有的样子。几年或十几年的生长在一日完成，其所受的痛苦可想而知，大多人因难忍痛苦往往宁愿咬舌自尽，而熬过的人却得到了坚强的意志及绝佳的根骨。
　　血玉，亦是豫铭产的非凡之物，豫铭的皇子在十六岁时须祭天地，以血作引，血落地时凝固为动物图案，传闻是朝云的启示，然而具体又是怎样，寻常人是绝对不知道的。豫铭衰落后，几块先人的血玉流落在外，便成了各国皇室炫耀财富的奢侈品。
　　这一年正是豫铭的第七个皇子出世的，那一日豫铭的第二十任国主羽宗溪显得十分沉默，并未如曾经一般诏令大赦。后来渐渐出现流言，说是豫铭的小皇子是个傻子，并且被一些人给证实了。被证实的流言往往亦消散的容易，但是在三年后天下再度沸腾——豫铭的小皇子驻影了。要知朝云界史上最小的驻影年龄是四岁，然最终也是死了。既是空前的事件，豫铭国主下诏豫铭举国欢庆——关于是否真心高兴，也不为常人所知了。这便是皇家的无奈。

　　此刻的豫铭边界的一小城，因过于偏僻皇帝的诏令尚未到达，然而此时亦是不同寻常的沸腾。
　　奄奄一息的绝□□在饮过些水后苍白的脸颊略微恢复了些血色，她低低地道了声谢，对面的村妇如受宠若惊般摆了摆手，向她一扣头方双手捧了碗离去。少妇微蹙眉，又忽而展眉微笑。守在床边的孩子约莫四五岁年纪，扑闪着大眼睛不解的瞧着，终究忍不住扯了扯女子的衣袖：“母后，豫铭的人为什么要叩拜您呢？她们知道了您的身份？”
　　“这是最临近朝云山的城市，传闻住在这里的人们但凡见着貌美的女子便恭敬非常以为是朝云临世，看来绝非虚传。”少妇低低一笑，却又不住轻咳起来。孩子轻拍着她的背，略微抚顺了气，少妇方缓缓道：“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听的。”
　　“母……亲大人，孩儿知道了。”孩子低眉，神色却是超出了这个年龄的凝重：“我们真的不回去了么？”
　　“回去，你那父亲祭项拓，总有一天会招来朝云的惩罚的。”少妇忽的又大咳起来。
　　“可是您的身子……”
　　“我自……咳咳……是不成了，死在朝云山脚下……”少妇的话淹没在咳嗽声中，血丝从嘴角沁出。孩子始终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慌乱：“母亲，母亲……”
　　“活着。”少妇艰难地说出两个字，终于绝了呼吸。
　　月色正好，不远的朝云山笼着五色的瑞光，静静地注视着这个世界，聆听着自它脚下传来的隐忍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