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生香》林半月

7、第七回 莲花溪边再见君

　　芙蓉一路寻访，边走边问，走了不少弯路，傍晚时分终于寻到了莲花山，她初一听说这山名，便心中一动，此行要找的是那与荷花有缘之人，莲花即荷花别名，冥冥之中好像离目标更近一步了。她又往山上走了几个时辰，天色已渐渐暗下来。
　　她自午饭以来尚未进食，腹中饥饿，浑身酸痛，便下了马来，来到溪边。
　　那溪水清冽，似有奇异芳香。她想道：“这古时候的溪水没有污染，果然不同凡响！”撩起衣裙，跪下来便捧水喝。
　　喝饱了水，神智清明，大觉畅快。芙蓉冷不丁照见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小脸上满是脏土，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甚是滑稽，不由得大笑出声，又照着溪水挤眉弄眼地做鬼脸，竟把自己逗得前仰后合，笑到激烈处，捂住肚子在草地上咕噜噜的打滚。
　　原来早上芙蓉偷从山庄内出来，突然想起自己相貌绝美，在市井之中恐有不便，为免节外生枝，她故意在脸上涂了好些湿泥软土。此刻泥土早已干在脸上，牵扯面皮，五官都麻木了。她笑也笑够了，慢慢坐起来掬了些水，轻轻向脸上扑打上去，不消片时，便把那泥土尽然洗去，恢复了本来面目。
　　她正在用衣袖擦拭脸上水滴，忽觉脊背一凉，身后有阵风袭来，回头看时，一个红色身影悄没声息的落于草地之上。

　　她的马原本在低头吃草，此时也像觉到了什么，撒开腿，发疯似的奔了出去。
　　“马儿……”芙蓉连唤数声，又撒腿追了三五步，那马依旧头也不回，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她气喘吁吁回过身来看那来人，刚想发飙，突然觉得他十分熟悉，像是故识。
　　那人迎着月光，身材高挑纤细，长发松松绾起，自身后披散下来，三千青丝迎风翻飞。衣裳血红，长裾怒张。
　　芙蓉见了那人，突然心里一紧，“啊”的叫了一声，心中大喜：“真可谓功夫不负有心人，蓦然回首，那人就在我身边啊！这可不就是那个红衣少年吗！”再一细看，他也长大了些，不是少年，已然是个二十左右的青年了。她自觉失态，忙用手掩了嘴，激动万分的问道：“你可是……可是……摇花宫的红莲座，殷……殷……”她眼珠上翻，玉指敲打唇瓣，冥想苦思，却如何也想不起他的名，一时大窘。
　　“……错。”那人冷冷的说，声音里早带了几分不耐烦。
　　“啊？你不是？……你明明是……“芙蓉急急上前几步，揉了眼睛想细看。
　　这人正是殷错，他刚才正在不远处的林中行走，听见水声，便过来查看。
　　他远远见一陌生女子正在溪边俯身喝水。这摇花宫多年来用花草炼制毒药，往溪水中倾倒毒物自是常事，故溪水有剧毒，宫人喝的是瑶池里贮的雨水雪水。只是这些毒物只侵害动物和人体，并不妨碍植物作物生长，所以山上百草丰茂并无异样。那女子喝了许多，估计少时毒素就会发作，命不久矣。这日正是摇花宫招募白莲座的日子，此时宫内人声鼎沸，众人正在前厅恭候宫主驾到。
　　殷错料想这女子必是前来赴约的武林人士，不小心走失，落在后头。他本是冷漠寡情之人，从小杀人无数，别人的命对他来说形同草芥，此时慢说是见陌生人遭难，就算那饮水的是摇花宫人，他也绝不会出手相救。
　　他正要发足离去，突然见那女子不知怎的，突然疯疯癫癫的笑起来，直笑得满地乱滚。他心下奇怪，并不晓得宫里新近炼了什么毒，竟让人死前作此怪态。他足尖一点，飞了过去，那神经兮兮的女子早不笑了，见到了他，好像大惊失色，又好像喜不自胜，激动地喊着他的名号，却是只喊出了他的姓，吭哧了半天也叫不出名，他等得不耐烦了，便告诉了她。
　　他本单名一个错字，没想到这女子听到他说“错”，误解为否定词。他心里郁闷，叹她竟笨到如此地步。眼见这女人一步步的逼近自己，殷错眉头一皱，几分掌力已然暗聚，自不动弹，静观其变。他武功登峰造极，量她武功再高，也未必能敌得过他一招半式。奇怪的是，她气息紊乱，行动中亦决然不像会武功的样子，殷错不由得略略愣了。
　　随着那女子慢慢走近，面容渐渐清晰起来，殷错眉头皱的越发紧了，眼光里浮起惊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