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惊醒沉睡的夏天》倪钦

30、涂鸦

　　俗话说月黑风高杀人夜，也有人理解为月黑风高(飞贼出没)，在我的幻想中，我们就是一群身穿黑色的夜行衣，利索地奔跑、游走与树梢的大侠。
　　乐于发号司令的小艾在一群男孩面前丝毫不逊色，“你们看！天哪！这里的地盘相当抢手哦。”
　　我们几个站在厂房围墙前面，小艾指指点点，绵长的一堵墙上已经遍布零碎的涂鸦，看来先前有人‘光顾’这里，留下痕迹，逐渐形成的涂鸦者集聚地。
　　不屑做图案覆盖者的我们重新选择了一面清洁的墙壁。
　　“还等什么呢？查理，工具带齐了没有？”
　　查理从肩后扯过那只大大的背包，哗，我们都明白那是什么，兴高采烈地每人上前挑拣一阵后，有人问：“可以开始了吗？
　　“是，上去吧，不用做准备，有感觉就上呀，伙伴们！”
　　“但是，有一点请注意，”查理用身体挡住跃跃欲试的阿牛、小罗他们几个，“非得精彩不可哦！”
　　切，他在开什么玩笑，还有我们不行的吗？郝自在拨开查理的胳臂，他用的是白色自喷漆，抢先画上弯曲的线条，口里吆喝道：“你们在等什么呢？一起玩吧！”
　　没新意的人退后，自不量力的人可以鼓足勇气来玩说的就是这个——涂鸦。
　　毕竟因为年纪小，所以我们很爱表现，在比较容易被逮到的地方涂大型的壁画时，玩变成玩就是心跳的，对于这个查理的经验可丰富了，今天策划来工厂区涂鸦的就是他，算得上是我们这次行动的总策划，而且今天除去工具全面，选手也多，再加上这里是他家产业的其中之一，天时地利人和，我们何乐不为呢？虽然缺少了那么点冒险时的刺激，提到刺激，不能不提一下查理，经验丰富的他有一次为了在市区留下所谓的‘足迹’，他那次行动可是准备充足，要知道到什么程度吗？有各种颜料漆之外，他还戴上类似于生化武器中用到的防毒面具，那时他有被一堆城管追，可怕的家伙，眼看着被一个城管一把抓住扯开他的面具，他并没有因此露出真容，反而让抓住他城管吓得松了手，他立刻像一条滑不溜的泥鳅跑得无影无踪，知道是什么吗？这小子的新装备里居然还包括——防毒面具下另有一个只露眼睛与嘴巴的黑色头套，那模样简直跟银行抢劫犯没有差离，简直厉害到家了。
　　涂鸦类似简单，其实并不止如此，我觉得它还是有内容的——虽然是大众产物，起源于生活，不防碍我们接近它，可以随时随地公开发表年轻孩子们的思想，很天真，或者又很耐人寻味的一些视觉产品，舒缓压力，流露一种批判精神，可谓是依旧两的一举两得的事情。
　　有一点是要注意，没有寻找恰当的地方乱涂乱画，影响建筑物的外观的做法是不值得提倡。特别是我们扬州古建筑廊桥楼阁亭台这些地方与涂鸦格格不入，但是如果自信有才子陆游风华的人可以挥毫，当然这是个玩笑。
　　我们在旧厂房墙前留下作品，这样的涂鸦，雕刻一种属于我们的时光，没有自怨自艾，可以狂野冲劲十足，可以叛逆随性而为，创造这一秒的胜利。
　　我拿着一枝迈克笔，在郝自在看似白色波浪的线条上涂了一只蓝色小海豚，笑嘻嘻的郝自在干脆画出一片浪花激荡的海洋，“嗨，你好海豚小姐！”
　　那边忙得正欢的阿牛与小罗看来也不是外行，小罗可以涂出很棒的立体字，阿牛完全是行家，偏爱气势磅礴的大制作，一个火红的牛头不一会儿诞生在他喷涂之下。影子高手趣怪地涂抹了一张马脸，这不是传说中的牛头马面吗？
　　我递给俞子浩一罐喷漆，娇纵跋扈地指派道：“画一位天使送给我。”
　　俞子浩这才明白我在KTV里所指的月黑风高，人迹稀少时要做的事是Graffiti送给我。
　　我看他一味地盯着墙面瞧，忍不住催促道，“还让我等什么呢？”
　　真的很好奇他接下来会画出我心目中的天使，好期待哦！
　　也许用诚意去做是可以做好一件事。每个人都有潜在的才能，只是我们没有运用或许还蒙在鼓里不知道而已，从未见过俞子浩画过画，这道难题看他如何解答。
　　在夜间作业的好处是隐蔽性强，巡警来时跑得也能快些，当然不希望被追赶，有时候时间不够只能留下草稿，等第二次再回来接着涂，却被城管布控逮了个正着的事也时有发生，查理应该有这方面的经验吧。听他们那群爱好者说过，喜欢到处涂涂抹抹，首先是为了好玩，耍酷，更多是想表现自我，随心所欲地发挥原汁原味的个人风格，里面常有一种你不喜欢我喜欢，我喜欢的你或许鄙视的情绪，涂鸦无须理由，不受拘泥，本着“好玩就去玩吧！”的精神。
　　想想看，我们经常在见到一些白底子红字的标语：什么计划生育，防火防贼防腐败，与一些严禁烟花爆竹之类的比起来有意思得多，而且上乘的作品是相当出彩好看的。
　　因为我偏爱漫画，这些对我不是难事，但是今天我想欣赏别人的作品，留意着那些有一笔带过、一气呵成，也有像郝自在车队人员合作而成的作品，并且涂上他们车队标志的蓝星。
　　小艾一会儿跑这边一会儿跑那边，她看好了哪一边小作完成，于是她马克笔一下，很有新意的配一行字，比如说，新鲜佳雪新鲜人，大宝天天见，喝了娃哈哈，吃饭就是香等等。小罗不让她涂，小艾居然下毒手地在他的涂鸦旁边留下一坨金光灿灿的米田共。小罗开始以为自己看错连忙推推眼镜细瞧，直吓得自称‘文雅人仕’的小罗不忍再看。
　　那厢小艾却说：“你这带着怨恨的眼神对我来说是很大负担啊”
　　众人闻言忍俊不禁，一片呵呵笑声。
　　听，那蝉在夜晚树梢唱响一支夏之歌……
　　我回眸去看俞子浩时，惊讶地发现他的天使已经出现众人面前，四下里响起一片抽气声，他有画家潜质，至少我是这样认为。
　　俞子浩对sketch进行上色，当他在天使洁白的羽翼喷洒了好多貌似气泡的图形，作品已宣告完成，他画的天使很忧伤，因为从侧面的描绘，天使的一对翅膀看上去仿佛像单翼，流露哀伤的情绪无法隐藏，它表达了孤独的本能，有一种超越年龄界限拒绝尘世的味道，这幅画如同心声，他似乎隐喻了什么，年纪轻轻的他就已经试图拒绝欢笑，那一刻，对着冰冷墙壁的我既心疼又愤怒，飘浮墙壁上的天使不属于我，我心目中的天使是光明灿烂，即使柔和也是一种慈悲的温情，而他画下的天使不是，若没有憧憬的希望光明，天使还是天使吗？我与他站得很近，距离却很远，其实我们一直未曾相遇，从过去到现在，从南京到扬州，从不懂事到懵懂中，我们不是无知无觉，流逝的时光悄然告诉我们很多，其中大部分的情愫在无知觉结束，我希望能做些什么，却什么都不能做，他跟我一样，并无二致。
　　面对墙壁上的天使与一身抑郁心事的俞子浩，我很努力地微笑、微笑，天使多愁善感注视着我们，我没能坚持到底笑着忍耐不安眼泪最终不知不觉掉下来……
　　小艾拉我的手感叹道，“哇，绵绵你这么感动啊！”
　　被她一打岔我又破涕为笑，今夜我表现傻傻，又哭又笑，连自己也招架不住这样的我，更何况是别人呢？当我用寂寞的心勉强对人笑时，我的心竟是如此反抗它的主人，今夜我仿佛误进了一座秘密花园，看见了美丽的花朵，我为什么会如此忧伤，原本应该让我感到圆满的事……我眼睁睁看着黑暗攻克他内心世界，吸噬他的灵魂，而我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