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惊醒沉睡的夏天》倪钦

3、错位

　　“你已经老大不小，该做做事，比如趁着这个暑假干点什么。”妈妈在厨房里唠叨。
　　我耳朵里塞耳麦依然如故，她说她的我做我的，两不耽误。家里水漕的流水声，老洗衣机的轰鸣声，还有小姨用马桶时的哼哼声，一切都被我Hifo dela luna乐曲屏遮。我眼前贫乏的两居室，这还是妈妈下岗前单位塞给她的临别礼物，这间窝主现在由三个女人统治，准确地说由一大一小，中间那个人是同我妈相差十五个年头，跟我比较亲密些的小姨。对了，我妈三十岁生了我，所以，小姨正好也大我十五岁，我今年十六岁，完全是夹缝中生存。
　　小姨从卫生间走出来，我捏鼻子叫着：关门关门。她老人家肯定是便秘，无形中卷出一股浊气，枉费她的长相与气质，简直斯文扫地。
　　“又不是很臭。”小姨张开鼻孔深呼吸。
　　我目瞪口呆，拜托你那是自身繁衍出的产物，呆久了不觉得而已。我一边鄙夷地掩鼻一边用手扇啊扇。
　　“亲爱的宝贝，你今天是不是要帮我去看店呀？”小姨献媚的问。
　　我装没听见，她继续献媚。我还是不答理。
　　妈妈听着我们扯皮发火了：“绵绵，你帮小姨去看店。”头一转，立即又换一副面孔：“小妹呀，今天下午记得要去赴约，这可是事关你人生大事，努力加油哦。”
　　看着小姨那副苦瓜脸，我幸灾乐祸地给她一个‘你哉了’的手势。
　　被老妈一眼看到，她一掌拍过来，我的脑袋立刻麻了半边。
　　我苦着脸揉了揉，仰天长叹：亲娘乎？晚娘乎！
　　“阮绵绵，有空之乎者也，还不如给我拖地去！”
　　我一边拖地一边哀怨地唱道：小白菜啊，地里的黄啊，四岁五岁，没了爹啊！
　　“阮绵绵！”老妈瞬间人格爆发，有火大燎原之势。我在她扑上前，早一步抱头鼠窜。小姨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闲情逸致地直咂嘴感叹：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母女呢？
　　我愤愤地嚷道：“姨，当心我在你‘重要的一天’不帮你看店哦。”
　　小姨无可奈何只得加入敌追我挡的游戏。
　　坐阵小姨店里，我托着下巴N次叹息。想我青春大好年华，虚度在这小杂货铺内，我怎么能心甘情愿，所以我自个儿找乐子群发短信——‘最近有关于阿贤的消息么？’
　　一会儿有人传信说：‘有啊，有啊，我来爆料——听说他最近有认识女星，关系亲密，不排除交往的可能哦。’
　　我瞪大眼睛，象似不认识这两行中文字，另外一条消息又说：特大新闻——没有这回事，贤哥哥的新片发布后，有很多负面评论，最近是他的潜伏期。
　　潜伏？搞什么，又不是特务。他要到去哪？我加上一条询问。
　　‘不知道，象别人一样有去国外习惯吧。说是充充电之类。’
　　What?这样不是很久见不到他？我心灰意懒，无精打采地整理顾客弄乱的商品。有顾客进来，好象要求介绍商品种类，我连眉毛也懒得抬一下，只动动嘴说：自己看一看。
　　小姨的店开在大学城附近，这里是名副其实的杂货铺子，从小玩意到各种饰品，情侣装，整蛊玩具应有尽有。
　　提起情侣装我想到叫小姨有帮我印一件阿贤的粉红色情侣衫，不知道她有做没。我钻进柜台下左翻右找，终于被我找到。兴奋之中我忘了店里还有其他人，立刻拆开透明薄膜袋，帅帅的宋承贤，以他完美的形象展现我面前，我举得高高地欣赏，浑然忘我．
　　直到一声口哨惊醒我回神，我发现有人同样举着印有我图象的粉色衫瞧得高兴，我的脸腾地红了，自己的隐私突然被入侵者不负责地曝光，我勃然大怒，抢过他手中衣服，那家伙隐约有些眼熟，不过，这时候的我哪管这些，我想先好这两件衣服。可惜不能如愿。
　　“这一套情侣衫，我要了。”帽沿垂得低低的家伙开口说。
　　我吓一跳，“做，做什么？”看见压在衣服上的粉红色大钞，我想来个釜底抽薪，可是却被那家伙压得死死的。
　　“不买，非买品，我不买。”我急了，现在想实施挽救措施应该不算晚。
　　“我要了，不买也得买。”这是个认死理的家伙。我和他也不管钞票飞舞，两人一拉一扯，谁也不想放手。
　　“这是私人物品，我自己的东西，凭什么买你。告诉你哦，赶快放手，不然我报警。”
　　“你想报警？”那家伙声音突然变低沉。
　　我得意地撇撇嘴，怕了吧，欺软怕硬的坏蛋。
　　“那你报警吧——我合法地买东西，而店主不在，有个未成年人居然偷藏成人用品。”
　　“你，你，你胡说八道，含血喷人，我明明就是店主，你才是进我店打劫的歹徒。”
　　“我现在成打劫的歹徒啦——好，再加你一条诬告罪，我问你这一套情侣衫你为什么不肯买呢？只要你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既往不咎。”
　　我一半是气一半是激动抖擞着手指指‘我’——衣服上的我，那个青春无敌美少女，“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她是谁？”
　　那家伙左手托右胳膊，右手托下巴，上下打量那幅美人图。他一会儿摇摇头，一会儿点点头：“某一个新出道的小丫头，气质蛮清新的，很少见到，你从哪里找----？”他调转视线看向我：“不会是，你？！”
　　我翘着下巴点点头，“正是本人，看在你会如此赞美，证明你有眼光，我原谅你咯！”
　　“那这一件又是怎么回事？”
　　我打了一下呃，即便是我这张‘老脸’也挂不住啊。
　　于是我信口雌黄：“情侣衫上的人，当，当然是一对儿，我是指他和她，哦，是和我，我们是男女朋友，青梅竹马的男女朋友哦。”
　　那家伙略沉吟了一小会儿。“他和你真的是一对儿，男朋友，你们还青梅竹马？但是他长得如此帅气，如此英俊，象明星一样的人物，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呢？”
　　废话，人家本来就是一位大明星好不好，幸亏你是孤陋寡闻的家伙，我拍拍胸口安慰安慰自己，不用担心，已过关。现在我才有几分闲暇看来人的模样，牛仔裤加简单的运动服上衣，有着长长帽檐的棒球帽，是问题的关键——因为他整个脸隐藏在下面，我只能看清他脸三分之一，我故意丢东西假装拣的时候，乘机弯腰以九十度的的瞻仰姿势望来人——失望啊，原来棒球帽的功能除了盖住真容，还可以下‘遮’，由于它造成的阴影部分，所以我看到的脸还是模糊不清。这家伙，此刻我要称他为棒球帽神秘人。
　　神秘人从双肩包内挖出一只手机，他的手指飞速在上面点点，点，他的手白皙修长比较象艺术家的手，隐藏在棒球帽下的脸居然有了一丝微笑，我的心情也变得挺放松的，可惜冷不丁地被他刺激到，神秘人将他手机屏幕大得可以当镜子照的机子朝着我，而且笑得忒放肆。
　　我望着那部手机揉了柔眼睛，“不错，新款，美观，大方——。”
　　神秘人抓着手机的左手纹丝未动，轻轻勾勾食指，我灰溜溜地垂着脑袋走过去，“我错了。”咕哝着不知如何道歉。
　　神秘人低不可闻地轻声笑道：“宋承贤是你男朋友，还是你青梅竹马？如果不是我手机里恰巧有这张一模一样的照片，啧，啧，你啊还真会蒙混，胆子够大的，告诉我，你欺骗了多少人？”
　　我依然低垂着脑袋，慢腾腾举手用一根手指证明：“迄今为止只有—你一个。”
　　“我是不是要为此感到荣幸？
　　“荣幸就不必，只要你能放过我一马的话，OK了。”我心里加了一句，好死不死，偏偏你这么一个大男人手机里藏男人的照片，不是变态是什么，我嗤之以鼻。
　　“看在你是初犯的份上，这次作罢，下次不可以随随便便拿不认识的人冒充男朋友，知道不？”
　　我虔诚地直点头，肚子里一阵腹诽：看来，你也是心虚，不好意思了吧，怕别人知道你倾慕男色。我们是彼此彼此了咯。
　　神秘人看了一眼柜台上的两团粉红，他的脸往我这边扭过来，默默端详了我一下，立即又移转视线，他指着那两件‘罪魁祸首’说“衣服我是要没收的，你没意见吧。”这哪里是询问，明明就是命令嘛。
　　“这件事是我不对，你能不能？”我忏悔道。但是毫无结果，只得挣扎着用最慢的速度将印有宋承贤的那一件衣衫递过去，暗暗祈祷神秘人良心发现，天违人原愿呀，神秘人身上找不到一丁点善良，他根本是邪恶的。
　　当他一用力夺走我只看过两眼，手还没有捂热的‘宋承贤’时，那一刻，我终是忍不住眼泪汪汪。“你站住。”
　　走到店门口的神秘人掉过身，我跑到他面前，眼巴巴看着神秘人，递还给他三张红钞，“衣服的钱我不能收，假如，我是说有可能，你看在我这么有诚意份上，心里有一点小内疚的话——。”
　　“我不介意。”他接过钞票，漫不经心地挥一挥，“再见！”
　　我身子一软，差点没卧倒，无语地仰望老天，噎泪而叹：我这算不算陪了夫人又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