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惊醒沉睡的夏天》倪钦

24、 禁忌

　　郝自在邀请他当同盟军，可惜他看错了人。查理，你是为了搞垮对方打入敌人内部的吧？要不然怎么会前一阵子喊打喊杀，目前是披上羊皮露出大尾巴的狼吗？真够奸诈的。我脑子里不断揣测，脸上却不动声色，看来人人都有伪装者的天赋。
　　揣测毕竟是用猜的，真相是要经得起反复推敲。查理接下来所讲的一切，超过了我的想象，也是第一次，我听到一个人在向我剖析他的内在，表面上他在问我问题，实际他明明清楚我给不了他答案。
　　查理说：“现在我逐渐从一扇门里走出来，这种感觉你知道是什么吗，绵绵？”
　　我缓缓摇头，心想你越说深澳，我就越听越迷茫，查理啊查理，你一次性告诉我答案不行吗，偏偏这么吊人胃口，再不从实交代，我严重地鄙视你哦！
　　“感觉关于我的一切重新启动一样。我一出生，所有的事情仿佛都安排好了似的，不容置疑，因为我拥有了很多人没有的东西，金钱，名誉，地位，它是家族给予的，替我塑造了这么一个金灿灿的外表，而我就像被随意控制的傀儡，没有人在意我真正需要什么，其实，这话要是对家人提出来，他们会笑问查理你还能需要什么？”
　　我努力控制自己不说出相同的话，只见他端起白开水喝了一口，他连喝水的样子都很贵族。我突然有所醒悟，他们家一定给过这方面的训练，听他继续往下说。
　　“小时侯，我还不觉得自己跟别人有什么不同，后来在成长的过程，我发现我只能生活在一个窄小的圈子里，外界美其名曰富人的上流社会吧！”查理深深叹口气，脸上却浮现自嘲式的微笑。“可是，我总是很迷茫，注意力也常常不能集中，因为这个我看过心理医生，你知道诊断结果是什么吗？”查理的笑容突然让我觉得很怪异，忐忑不安的我又一次摇头。
　　“说我有轻度忧郁。”
　　听他说出答案，换我郁闷，连含金汤匙出生的小孩也消极的话，这世界里谁才有资格乐观积极呢？
　　“相信我，这绝对是不加料，为了博得谁的同情。我曾经试过很多种方法让自己走出那个迷失的旋涡，寻找自我，却无能为力，直到有一天，遇到——。”
　　我竖起耳朵，心里念叨，他要说出真正的答案了，我好激动哦！
　　“喜欢一个人可以不问出身，不问地位，不问性别，喜欢就喜欢吗？”不快乐的查理说出了他的心声，他的神情不见半点玩笑，连往昔的浮躁也不见了踪迹。
　　“不问，不问什么？性别吗？”我暗自吃惊，破天荒，头一遭有如此事实曝露在眼前。
　　那一刻我居然在庆幸，第一，我没喝水，不然肯定是往外喷一下；第二，觉得自己为人并不失败，有人如此信任；第三，很重要的一点，令我热血沸腾的事发生了——传说中的美少年之恋会真人真事发生在我身边，简直做梦都没有想到。
　　在我面前坐着的男孩语焉不详，期期艾艾，但是经过那么多影视作品包括书籍洗练的我，从他所言中了解，虽然仅限字面上的意义，但是它的确发生了。
　　这个夏天再奇怪的事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因为，该来的一起来了，现在连禁忌之恋快要上演，我的人生还真不无聊。
　　我小心翼翼地问：“你在告诉我，你喜欢的人不是我，而是一个男孩吗？”
　　查理没有否认，难道这是他爬上我家窗台的真相，终于联想到他之前有告诉我，为了取走生日礼物而爬窗，并且上演了一出窗上鬼影的闹剧。
　　查理：“绵绵，我说的就是那一道门，我不清楚走出来的代价是什么，但我克制不住想往外走的欲望，因为，我认为那是我在掌控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别人，以前我总是看不懂自己，不明白心中所想的，为什么与身边的人格格不入，这些已经像一个破解了的迷，原来，这就是我的感觉，即使与别人有所不同，但我至少是有感觉，不像做游戏时的玩世不恭，是一种塌实做人的感觉，所以，才有力量支撑着我有勇气承认这种不同，选择在你面前说出来，是第一次，也是跨出的第一步。”
　　我才是被震倒的那个，“你向郝自在告白了吗？”
　　查理微笑着摇摇头，“我知道我喜欢的人没有这方面的倾向，这没什么关系。”他现在的洒脱超越了谈话开始时的彷徨，看来他迷惘已经消殆不见了。
　　“听说恋爱是看着对方，而暗恋是看着那人的背影，像做影子似的紧紧跟随，绵绵你还是很奇怪我为什么选择了你作为坦白对象？”
　　问题关键啊，这是我迫不及待想知道的，所以我满脸渴望地等待。
　　“因为，喜欢你的人是他，而我喜欢那个喜欢你的人，我亲眼见证了他是如何喜欢你，我所知道的爱是从他那里了解，那种强烈的爱意由内心而来，无条件地付出，没有一丝一毫的保留，甚至浪漫到无可救药。有一点你说对了，他的确是我的偶像，不仅因为很会打架，而且舞姿迷人，他的耐力如此强韧，也不管你有没有明确的保证，他就这么付出了，说到这里，我觉得他其实与我的某一方面很想象，像找到另外的一个自己。”
　　“查理，你因为喜欢郝自在拿走这条项链，可是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说出来？”
　　“很简单，先前是因为喜欢，现在同样是啊，害怕当他一旦感动你，从此以后你们在一起，而我失去了他。这么看来我是个坏家伙不是吗？所以，我重新选择了，决定帮他得到你，与他站在一起感觉，比捣蛋做反派好过很多。”
　　听他说了这么多关于爱的感觉，我却觉得很惆怅，为什么，有些人可以轻易地走进这样的世界，而有些人却游离在外，总是若即若离。
　　“难道你一点都不感动吗？有一个人像疯子一样爱着你，你为什么不接受呢？”
　　我陷入迷惘，“我不清楚，爱情真的像人们传说的那么美好吗？我还没有遇到它，所以我无法体会它。”
　　查理追问，“你有没有时常想念一个人，没有刻意，是不经意间，思念如潮水涌来，你根本无从设防，认为那个人的所有的动作都很迷人，一旦见了面，不知不觉会有些紧张，为了对方不经意的微笑，又充满窃喜——如果有这样的举止，那就是爱啰！”
　　我听着听着微微愣神了，怎么听上去有一种熟悉，与自己贴近的感觉，不会吧？我从没有想到，喜欢一个人，就是已经等于爱上一个人了吗？
　　难道说，我对俞子浩的喜欢，就是爱的感觉？
　　查理你今天给我上一堂爱的启蒙课程，为什么，懂得了的知识，却令我不是很开心，反而有一种寂寞的感觉，过往犹如电影的闪回在脑海中掠过，杂货铺门前的重逢，荷花池畔的嬉闹，小鱼船上的第一次拥抱，派出所内的打人事件——他清澈忧郁的眼神，沉默的神情，那种不可言明极端优雅的气质，他不用说话，依然能散发灿灿的月华，他的伤隐藏在身体内部，灼烈的痛苦令我感同身受，他的阴郁像影子一样，紧随他身后，身体的伤有药治疗，可惜心灵的暴风雨却是除自己以外，无人能替他阻挡。
　　我喜欢他先是喜欢上他的眼睛里的神采，他无可依托的那种孤傲，淡漠之后隐藏着的敏感，这一刻，我原谅了他愤世嫉俗，原谅他的若即若离。最近脑子里常出现他在橱窗后的那道目光，我终于明白了它的含义，回想当时，他的眼神中有温柔，有冷酷，有坚定和不舍的意味，我懂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渴求，他的心需要释放孤独，那些被狠狠扎过的伤口，依然存在柔软，期待着用感激代替怨恨，得到抚慰心灵创口的疗伤药，可是这药如今在哪里？我该从何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