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人独立》东方瑜

4、拘缨（下）

　　拘缨趁乱离开，一时竟不知该向何处去。她原本是被师傅捡到的，自小生长于山林。不久前师傅去世，留给她些微薄产——其实只要节俭度日，也足以得一生温饱。她以往有时随师父出门，在山下小镇添置些家用之物，只是机会并不太多。拘缨到底年少，对外界充满了好奇，不愿一直待在山中。师傅年岁渐大，需要人随侍左右，因此她也未有离开的打算。师傅临终前让她去卫漕投奔旧友，毕竟女孩子孤身一人没个照应总不太好。
　　料理完后事，整理行装，拘缨便向卫漕寻去。因无甚要事，一路走走停停，开开眼界。初次出门，也闹了不少笑话，有时还会吃些亏。不过她虽涉世不深，人却比较机灵，运气也还不错，路上算是平安。岂料在此地偶遇姚无渊，竟生出如此风波，真可谓遇人不淑。
　　拘缨此时早已身心俱疲，这些日子也不过是凭三分怒意，三分情意撑着。她不过近双十年华，遇此巨变，不啻于平地惊雷，满心惶惑。恍惚间只觉得天下之大，竟无处可去。眼前一会儿是当初与姚无渊如胶似漆时的场面，一会儿是他反脸无情的样子，一颗心被摔的七零八落；间或又看到师傅慈爱的笑容，一时间悲从中来，不知不觉早已泪流满面。她失魂落魄的一直朝前走，等回过神来已到了城外。环顾四周，忆起曾与姚无渊同游过此地，顿时又失了神，但接着一阵腹痛将她的神志拉了回来。原来她之前急怒交加，未顾及自己早已身怀有孕与人打斗，后又心神大伤，此时一股脑儿的发作起来。她就近寻了株大树靠着坐下休息，腹中绞痛一阵接着一阵，赶紧挣扎着咽下一粒药丸——这是去诊脉时大夫开的安胎药。过了许久才慢慢平静下来。拘缨心中剧痛，这可怜的孩子竟也不愿就这样离开她么？为了这个孩子，她无论如何也必须坚持下去。
　　拘缨边休息边胡思乱想，忽然发现不远处立着一骑一人。她正想出声求助，猛的察觉这人不正是之前姚无渊身边的女子吗？拘缨心头一紧，不愿示弱，强自站起来，手按长鞭，盯着沃炎下马朝自己走来。
　　待得沃炎走近，拘缨看见她手中长枪，不由更紧张了几分，自己现在决计不是她的对手，面上却不肯流露一丝怯意。
　　原来沃炎自拘缨离开后，又在姚无渊面前闹了一阵。姚无渊颇费了番功夫才哄的沃炎露出笑脸。只是这事儿在沃炎心里总是个疙瘩。恰好其兄昌染在身边，他之前对姚无渊早探查了一番，对其风流虽有不满，不过想想也不算大事儿，只要他从此收了心，能好好对自己的妹妹也就罢了，至于以后，相信以沃炎的脾气和手段，断是不会被人欺上头去的。因此对姚无渊的风流韵事也没对沃炎提，眼见两人每日相处，心里更放心了几分。这天拘缨闹上门来，他虽未亲见，却也心中大怒，将姚无渊一顿大骂后问道：“我现在也不管你和那女子是什么关系，有过什么瓜葛，我只问你，你打算怎么办？沃炎还没过门就闹成这样，你要把她置于何地？”姚无渊再三赔罪，信誓旦旦的表明他与那女子不过逢场作戏，他绝对没有对其他女子有什么心思，发誓“此生必不敢有负于沃炎小姐”，姚母也在一旁趁机说和。昌染这才罢休，只是对拘缨却不肯善罢甘休，还得“处理干净才好”，姚无渊自是不敢有二话，连连点头称是。
　　待沃炎兄妹独处时，昌染问沃炎有和打算，沃炎冷笑道：“二哥，你也知道，我和姚无渊的事其实已经算定下了，我的东西岂容他人染指？！我非好好教训那贱人不可！置于姚无渊……哼，我自有分寸。放心，你妹妹不会让人随便欺负的。不过，现在你得先帮我办件事。”昌染拍拍她的肩，“没问题，二哥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二人商量了一番，遂叫了自己的家将去追查拘缨行踪，打算彻底解决这个麻烦。原本昌染觉得应该让姚无渊动手，只是沃炎担心有变，又一心想会会拘缨出口气，故而得了拘缨下来便自己追了过来，手下人被喝令远远缀着，不许靠近。
　　再说沃炎、拘缨二人四目相对，募得都透出股戾气。
　　“你就是勾引无渊的贱人？哼，果然有三分姿色。我劝你还是规矩一点儿，不要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乡野村姑！”
　　“呵呵，你又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仗势欺人的玩意儿，你又怎知你的他日不会如我今日这般？”
　　二人开始尚在脸上挤出半分笑意，一番唇枪舌剑，火气也随着渐涨，大有剑拔弩张的阵势。以拘缨的身子自不便动手，她却不愿就这样服软，尤其是在面对沃炎的时候。很快二人便斗在一处，拘缨果然不敌，才有了上文提及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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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沃炎只道拘缨必死无疑，胸中浊气尽出，眼见天色已晚，遂召集下人一同回去不提。

　　to be continu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