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凤舞》清酒荼蘼

1、第一章

　　十二月初旬，幻月大陆上寒风呼啸。
　　屋外堆积了一层又一层冰雪。
　　苏府上上下下十分热闹。
　　“这个，放在那里，不对不对，再向右一点，哎呀，过了过了！好了，就这样！”
　　原来，下人们都在搬运苏永昌出游带回来的珍品，而刚刚放下的，则是一件极品——玉雕花瓶。
　　这个花瓶十分特殊，以荷塘为元素，用浮雕的形式雕刻出来。花瓶上荷叶满布，大大小小的荷叶布局巧妙，杂而不乱，一只蜻蜓立在最大的荷叶中央，其中唯一一朵绽放的荷花雕刻的最为突出，可以清晰地看到荷花中那饱满的莲蓬，设计极其精妙。
　　“啪——”
　　“好你个苏苓颜，竟敢打碎爹爹从帝都最有名的瓷器铺子给我买来的玉雕花瓶！”苏樱紧皱眉头，抬手就要打苏苓颜一巴掌。
　　“对…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苏苓颜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跪在地上，用她那瘦小的手拉扯着苏樱紫色的衣摆，“姐姐，你打我吧，只要你能给我药，母亲现在病危，我只求求你，给我一些药吧！”
　　苏樱冷哼了一声，瞪向苏苓颜，笑着说：“哈哈哈，我凭什么给你药，你那母亲的灵力日益消退，就凭你一介废人，也妄想跟我讲条件，从我这里拿到药？！”说着，便将苏苓颜一脚踹到了一边，这一脚，她用了三成的灵力，看着苏苓颜趴在地上咳血，拍了拍刚刚被抓过的衣摆，撑着伞气冲冲地朝书房走去。
　　而苏苓颜，只能艰难的爬起，一步步地挪向她和母亲的住处。

　　——寒霜阁——

　　“咳咳！”
　　许默云看了看正在颤抖的双手，叹息道：“唉，我嫁给你已有十四载，自从你得知我灵力所剩无几，就再没来过我这寒霜阁，蒋秋含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要将我和颜儿置于死地……”
　　“母亲，你还好吗？！”苏苓颜看到许默云左手中染了血的手帕，立马扑到床边哭道，“母亲，我，我没能把药拿来。”
　　许默云皱了皱眉头，用右手抚摸着苏苓颜的头，轻声说道：“颜儿啊，母亲只能陪你到这儿了，今后的路还长，你一定要小心…小心那些人…”只见许默云的手慢慢地从苏苓颜的头上滑下，最终落在床上，纹丝不动。
　　“母亲，母亲……”苏苓颜啜泣道，“母亲，你睁开眼睛看看颜儿，你不能丢下颜儿啊，母亲！”
　　苓颜哭喊一番后，紧紧地握着拳头，指甲已经没入手心，流出鲜血，她的眼里不再是绝望，而是充满了愤怒与恨意，她跪在地上，用双手捂着脸，颤抖地说道：“苏家，我和母亲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们如此待我们，唯利是图到底有什么好啊，难道亲情还没有利益重要，为什么我会生在这种家庭？”

　　第二天清晨，人们都在大厅内围成一桌用早膳。
　　而许默云的死，好像和他们无关，丝毫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樱儿啊，来，吃这个，这虚灵草啊，有助于你修炼。”蒋秋含一边说着，一边往苏樱碗里夹虚灵草，“这桌菜虽然都是上等灵药做成的，但到底还是沾染了灵药的苦味，母亲知道你不喜欢吃苦，已经在这菜里放了调料遮盖苦味了。”
　　虚灵草乃是上古灵草，存活时间越久的虚灵草，修为越高，就越有助于修炼，存活时间最久的可达14万年，有14万年的修为，但2万年以上的虚灵草，都是很难寻到的，所以虚灵草是上等稀有灵药，而苏永昌此次出游费好大力气带回来的两根虚灵草，也就只有近3千年的修为。
　　“衍芷，给本小姐倒杯茶，这些灵药味道太重，要喝些清淡的来缓解一下。”说着，瞥了一眼衍芷，衍芷顿时慌张起来，“啊，是，大小姐。”衍芷用颤抖的双手端起刚刚倒好的茶，本想要递给苏樱，不想却洒在了苏樱的衣摆上，苏樱见状，毫不犹豫地打了衍芷一巴掌，并且说道：“你这贱婢，我看你是活腻了！”衍芷连忙跪下来向苏樱磕头，“求大小姐饶命啊，饶了奴婢吧！”
　　“吱呀——”大厅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瘦小地身影颤颤巍巍地来到大厅，而大厅的金碧辉煌与苏苓颜的布料薄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昨晚守了母亲一夜的劳累与今日赶来时的疲惫交织在一起，使苏苓颜更加憔悴。十二年以来，日日夜夜忍受着他们的打压，终于在昨日爆发，内心的愤怒与恨意翻浆倒火地涌上心头。她恨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和她的母亲，让她和最疼爱她的阿娘终日背受屈辱，在这府中永远抬不起头；她怨啊，为什么自己不能变强，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但是，事实正是如此；她想要报仇，但她不能，她知道，以她现在的力量，都很难保全自己，更何况去保护别人；她想反抗，却又无能无力。但她依旧不敢抬头去看他们，那张小脸上显出一道道泪痕，她那瘦小的身躯跪在地上，低头轻声说道：“姐…姐姐，苓颜还请姐姐饶过衍芷，她并非故意为之，也无意于冲撞姐姐……还请姐姐饶过衍芷……”接着，又试图用那双颤抖的双手，去扯苏永昌的衣角，低声哀求道：“父…父亲，母亲昨日过世，苓颜此次前来并无他求，只求父亲能够为母亲准备一副棺材……入土为安……求求你……求求你……”
　　苏永昌扶额说道：“好吧，就按你说的，我会派人准备棺材，将许氏下葬，你，就先回去吧。”
　　等苏苓颜走后，苏樱感到十分不爽，看了看苏永昌，说：“父亲，你为什么要放那个小贱人走，你没看到她刚刚的态度吗！”
　　苏永昌皱了皱眉头，对苏樱说道：“孩子啊，再怎么说，苏苓颜也是你的妹妹……”
　　而苏樱却插着腰，小声嘀咕着“谁是那废材的姐姐……”然后对蒋秋含说：“母亲，咱们回去吧。”
　　事后，蒋秋含命下人们收拾了大厅，将另一份灵药做成午膳。

　　夜色降临，大街小巷灯火通明，苏府，亦是如此。府外一群孩童喧闹着，夜市上做生意的人吆喝着，苏府大厅内，苏樱三个人说笑着；而苏苓颜所住的寒霜阁，却只点着一盏油灯，那油灯闪烁着微弱的光，光忽明忽暗，若隐若现。此时，苏苓颜正在往一块白色方布中装着衣物，寒霜阁也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不一会儿，衍芷和几个婢女来了，脸上满是写不尽的担忧。
　　衍芷径直走到苏苓颜面前，将她们拿来的东西放在苏苓颜手中，并说道：“二小姐，我们这儿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当掉，也就只有几个碎银子，你要是不嫌弃，就拿着吧，路上也可以买饼什么的。”
　　苏苓颜顿时鼻尖一酸，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剩下的婢女们也拥上前，握着苏苓颜的手说：“二小姐，在外面一定要小心，不要饿到自己。”“二小姐，注意身体，莫要病了。”“二小姐，你要好好的，不然我们没法向你母亲交代啊。”“二小姐……”
　　苏苓颜终于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在微弱的灯光下，也能看清苏苓颜脸上的泪痕。苏苓颜抱着她们，哭着说：“谢谢你们，我离开后，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就在不久的将来，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婢女们将苏苓颜抱上墙头，衍芷看着苏苓颜说道：“二小姐，墙的另一边，已经放好草堆了，你直接下去就可以了，二小姐，保重，我们……期待着与你再次见面的那一天……”
　　她们不能哭，生怕苏苓颜会舍不得，又跑回来，但她们实在忍不住。等苏苓颜跳下墙头，逃出苏府后，她们却早已泣不成声。
　　次日清晨，苏永昌命人将许默云下葬后，叫人去通知苏苓颜时，侍从回来却说，苏苓颜已不在寒霜阁，屋内没有留下任何衣物。
　　苏樱恼了，将那侍从打倒在地，“什么？不在了！”又转过身，向苏永昌说：“苏苓颜竟敢偷偷出府，父亲，绝不能饶了那个小贱人。”
　　苏永昌转过身，叹了口气，说：“你觉得，她能去哪？等天黑了，也就只能死在荒山野岭，既然她想离开，就由她去，你就不要管了。”
　　苏樱接着说道：“杀了她还不是一样？都是一死，还不如让她早点下去与那许贱人团聚。”苏樱冷哼一声，眼里尽是不屑，苏苓颜这一条命，在她大小姐眼里，和那个奴婢一样微如草芥。
　　听到这里，苏永昌皱了皱眉头，训道：“樱儿！你与太子有婚约，将来也是要成为一国之母的人，不可如此狠厉，不然，将来何以坐这母仪天下的凤位呢？”
　　蒋秋含慌张地扯了扯苏樱的衣角说：“樱儿，赶紧跟你父亲道歉。”
　　苏樱只好乖乖闭嘴，忍气说道：“是，父亲，樱儿知错了。”等苏永昌走远后，苏樱负气的抠着手，说：“父亲居然为了那小贱人凶我，当年父亲若没有蒋家帮助，怕也没有今日丞相之位，哼。”
　　蒋秋含听闻急忙打断苏樱，“你小孩子家，切不可这样说你父亲！愈发没大没小了！”抬眼见苏樱噘着一张小嘴甚是娇俏可爱，做母亲的便一点怒气也荡然无存了，宠溺的笑着说：“哎哟，我的大小姐~你父亲也是一时生气，他那么疼爱你，怎么可能真的训你，走，咱们回去休息啦。”
　　秋风照常拂过苏府的梧桐树，黄叶翩翩落下。院里，母女二人握着手缓缓穿堂过院——苏府还是那个苏府，苏苓颜的离开和许默云的离世一样，都不能激起任何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