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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饮鸩止渴 ...

  •   丘木言面上略为诧异,“寂离?你也跟着来了?”
      寂离道:“少主孤身涉险,如何放心?是以前来。”
      丘木言黯然笑道:“劳寂离费心。是我,太无用处!”说着便有悲切之感涌上心头,他面上讽笑口中凄然道,“我原以为可以将君影救出这污浊之地,可到头来自己深陷险境不说,还让君影染上这怪疾,命在旦夕……终究还是自不量力!”
      寂离见他如此,出言安慰:“此事错不在少主,您无须自责。她非染疾,乃是浊气入了妖核。是长时逗留此浊境之故,与少主并不相干。”
      “浊气?”丘木言面露诧异,“君影虽修为不高,却也不至脆弱至此。怎会被区区浊气侵了妖核?”
      寂离淡淡道:“少主在此逗留多时,何以还未发现不妥?此地污浊之盛远非少主所想,换作寻常妖类,只怕早被浊气侵蚀得尸骨全无。她本体不过是只道行不及百余年的花精小妖,尚能保全性命,已是全赖这些年吸取凤栖山领域清气。如今已是极限,是以浊气爆发反侵妖核。”
      丘木言愣怔地听他说着,沉默不语。
      半晌才听他喃喃道:“是我思虑不深,以为区区浊气不足为虑,而我尚有许多时间可慢慢寻求出路,才会令她陷入如此危险境地……”
      “少主!”见他仍是这般将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揽,素来淡漠的寂离也不觉加重语气,少有地露出严肃之貌。“而今境况您该做的不是自责。即便浪费再多时间自责也无法救得了她!”
      丘木言沉默不语,那满目软弱之色看得寂离直摇头,虽知他这内里怯弱的性子是与他这些年遭遇相关改之不易,他仍还是免不了怒其不争。
      不愿、不敢、不想……
      望而却步,不思改变,他永远像受伤的幼兽,蜷缩在自己编织的牢笼里,不敢踏出哪怕一步。遇上事端,最先想到的也永远是责怪自己,而非解决之法。
      他不是没有担当,只是总那么轻易让自己陷入否定自我的漩涡。
      他需要有那么一件事,让他不得不去想方设法改变自己。
      良久,寂离才听见丘木言低声说道:“寂离所言,我并非不知……可我又有什么办法?我想不到任何可以救得了她的方法!”
      寂离不语,沉吟良久,沉声道:“不。少主是有法子的,是您不愿去想。”
      这话让丘木言一愣,扭头看向寂离。见他深沉地看着自己,缓缓道:“少主何不想想,浊气之盛若此,为何您能安然无事?”
      丘木言双瞳一缩,定定地盯着他看,咬牙不语。寂离的目光让他感受到某种阴暗,让他产生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寂离几不可见地牵了下嘴角,那一闪而过的笑容让丘木言浑身发寒。
      “少主有异于常人之处。”
      丘木言拿不准他的想法,但他却能敏锐地感觉寂离与以往的不同。他仿佛在盘算些什么。那让他很不安。
      强压下头脑里冒出的阴暗想法,丘木言试探性地问了句:“寂离要说什么?”
      寂离不答反问:“少主不是想知道救她的方法?”
      丘木言警觉地盯着他,小心翼翼道:“你有办法?”
      寂离故意不答,吊着他许久方道:“自是有的。”又是长久停顿,他才慢悠悠道来。
      “倘若尚未侵入妖核,立时离了此地,并以清泉浇灌根茎,再辅以凤栖山领域清气,将养几日或可恢复如初。只如今浊气已然侵入妖核,莫说眼下被困不得脱身,便是即刻离开,也不过能保全性命,那一身修为再不复有。幻化形体更不必指望。”
      寂离说着不动声色地觑看丘木言神色,见他眼露悲戚,便知以君影对他重要程度,接下来要说的方法,他排斥之可能会降到最低。
      一番话说完,寂离自觉前戏已做足,这才抛出下面这话。
      “然,寂离倒有个法子能令她恢复如初。只不过……”
      果然,只见丘木言双目一亮,连忙追问,“只不过什么?”
      寂离打定主意刚要开口往下说,一抬眼看到丘木言那般急切的模样,对上他那双眸子,他还是忍不住动摇了心思。寂离合上双目,让自己稍作冷静,这才发觉自己之前那想法太过激进。他确实想让丘木言改变,可却不是要将他推向毁灭的深渊……
      又默看了丘木言一阵,寂离最后摇摇头,“没什么。突然想起,是我记错了。”
      他这前后陡变的态度让丘木言大感诧异,料想他定有事瞒着自己。
      “寂离有话不妨直说。”
      寂离面色淡淡道,“并无其他,是少主多虑。”
      丘木言凝看他半晌,道:“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顿了顿,丘木言又道,“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一二。那解救之法,十有八九是与我这身被诅咒的血脉有关。”
      寂离抬眼看他,沉默不语。
      “看样子我是猜对了。”若有似无的叹息过后,是丘木言满带沧桑的话语。“寂离与我相识也已有二十五载了。我却也明白,你虽称我‘少主’,心底对我却并不太看得上。不仅无能,性子亦是优柔寡断。我甚至恐惧于这身体里流淌的血液——所以你认为即便告诉我也没有任何用处……”
      “请少主莫随意揣测寂离心思!”
      寂离这隐含怒气的话让丘木言一怔,他抿了抿唇,将后半段话吞入腹中。
      各自沉默良久,丘木言又才闷声道:“若非如此,因何不说?”
      寂离轻微地皱了下眉,抬眸望向满目受伤之色的丘木言,心中不忍,不禁放缓了说话的语调,长叹一声道,“并非如此。寂离不说,是不想少主为难。”
      这话却叫丘木言迷茫起来,不解道:“这又怎么说?”
      寂离道:“此法诡险,又只能暂时压制而不治本,一旦施行,后果难料!少主只当寂离从未提过罢!”
      丘木言被他说得一怔,不由心生狐疑。想着寂离生性淡漠,以往遭遇危险他现身提点也总是轻飘飘的口吻。眼下这般一反常态的谨慎态度着实少见。恐怕,那方法若非危险异常,便是多有牺牲。
      与他这身血脉相关,又诡险乃至有所牺牲……
      将这些零碎的信息串了一串,丘木言仿佛看到了被掩盖的事实真相。一阵恍惚过后,他忽地笑了,仿佛想通了什么。心里就像放下了怀揣着的大包袱,前所未有地轻松。
      “寂离但说无妨。一直以来我总因自己这怯懦的性子不敢去争取什么,我也知我因此错过了许多。然而,寂离。那并不代表我便是个软弱之人!若能守护我所珍惜之人、珍惜之事,即便让我交付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可他不说还好,这一番话出口,却让寂离双眉蹙得更深。“正因了解少主,寂离才更不能说。少主但听寂离一句,将此事作罢吧!”
      对此,丘木言更疑惑了。“寂离究竟在担心什么?”
      见寂离避而不答,又兼之两人这说话的工夫君影病情恶化,丘木言顿时焦急起来。又是几番逼问未果,丘木言终是放下狠话,“君影与我相依为命,而今她命在旦夕我绝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寂离若执意不肯相告,君影若有不能活,我也必不会让她黄泉路上太孤单!”
      寂离无法,只得叹道:“少主这又何苦?你既以死相逼,我又能如何?罢、罢!”
      “此法施行其实并不难。于少主而言更不过是举手之劳。”对上丘木言那诧异的目光,寂离又是一声长叹,接着往下道:“救这小妖的法子只有一个,便是以少主自身血气饲养妖核!”
      此言一出但见丘木言面上霎时血色褪尽,颤声道:“你是说……血契?”
      寂离神色沉重地点了点头,“是。要少主与之订立血契。”
      丘木言久久不能言,半晌又才沉声问道:“再无他法?”
      寂离摇摇头,“再无他法!”
      稍顿片刻,寂离劝解道:“此法诡险,如若施行恐反受其害。何况她也非必死无疑。寂离虽法力微末,但护她一时也并不难,便是只得化作原型,假以时日也能再度修得形体。只她这一世的记忆牵绊都将化为乌有,也将不记得少主罢了。”
      丘木言低头不语,目光胶着在君影痛苦的表情上。他伸手将她服帖在脸颊边上的鬓发挽过耳后。
      ——血饲妖核……
      血饲妖核并非奇事,而六合中饲养妖兽者亦不在少数。与妖兽订立的诸多契约中以“血契”最易行,是以血饲在六合乃司空见惯之事。
      只是这于他人而言再寻常不过之法,对丘木言来说,却是绝不能碰触的禁忌。
      他凄然一笑,无力感袭上全身。
      ——饮鸩止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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