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82、中 山（七）

　　李昌仪从常山王高演的妻子元氏手中接过婴儿，抱到太后娄昭君面前。孩子正睡着，肤色白皙透明格外可爱。太后喜不自禁地揽过在怀里：“这孩子乖巧吗？”

　　“托太后的福，非常好照看。”元妃眉开眼笑地说着。

　　近在太后座侧的太原长公主急忙探过身来：“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太后小心翼翼地把婴儿交给了太原长公主。太原长公主抱在怀里，指尖轻轻碰了下他粉嫩的脸蛋：“睡得真香呢。要说乖巧，大哥家的二郎、四郎，二弟家的道人，都是非常温顺呢。”

　　太后苦笑：“别看他们长大了都斯斯文文，听说孝瓘小时候把乳母和静德皇后折腾得可惨呢。高殷也不是好侍弄的主儿，他爹娘什么都依着他，还好这孩子大了不皮。”

　　“我家里那几个，要是有这孩子一半乖巧就好了。”太原长公主闷闷道。看见皇后李祖娥也往这边探身，太原长公主把婴儿给了李昌仪，让李昌仪抱到李皇后那边去。

　　太后问：“起名了吗？”

　　元妃摇头回答：“还没有，郎君说了，等太后给起。”

　　太后想了一会儿：“就叫百年吧。大风大浪高家经历得多了，不求他同他父亲伯父那般指点江山，愿他能平安长寿。”

　　“谢太后赠吉言，百年一定能如太后所希望的那般平安长寿。”元妃谢完，又道：“太后，您说的那孩子，带来了。”百年出生之后，太后就让皇帝高洋下旨以常山王高演的庶长子过继给早逝无子的故襄城王高淯。

　　听到元妃的禀报，太后点头，示意李昌仪把孩子领进来。李昌仪走向外殿，发现只有几个待命的宫女，她又向门口走过去，才看见那个在冷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的男孩。李昌仪走过去牵起他，笑道：“小王子为什么在这里吹冷风呢？里面不暖和吗？”

　　男孩怯怯地抽回手缩进袖子里。“太后叫小王子进去。”李昌仪弯下腰柔声说。男孩安静地点头，自己跨进门槛。

　　太后注视着怀着敬畏向自己走来的男孩，鼻头冻得发红，但整理得很干净清爽，相貌也颇为俊秀，脱去了裹在外面的棉袄，穿得不多，行动中规中矩。太后满意地连点了三次头，问：“让你当王爷，可好？”

　　男孩疑惑地眨着眼睛，旋即垂首，似在思考太后的话。太后解释道：“你父亲就是常山王，你想和你父亲一样成为郡王吗？”

　　郡王庶出的孩子，最多只能封郡公，能让他得到郡王的位子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但年幼如他并不知道这些，因此只是安静地看着太后：“我当王爷，那父王呢？”

　　“天下又不是只有一个王爷，你可以当王爷，你父亲依然是王爷。不想当吗？”

　　“想。”这回他的声音极其响亮，使殿中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到。

　　“奶奶可以让你当上，但是奶奶有个条件——你要离开现在的家，到另外一个家里去。”

　　男孩一怔：“那我娘呢？”

　　太后迟疑了一下：“你也要离开你娘，但是你的乳母可以陪你一起去。”

　　男孩低头考虑。这本已是决定好的事，他完全无权否决，太后没有跟他讲明。太后要求他离开生母的身边，是因为想让他代替襄城王高淯留在晋阳自己的身边。而且太后要的不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奶娃娃，她希望为高淯挑选一个出挑的后人。她经过深思熟虑，把各个方面全都考虑到，才从众多孙子选择了这一个。本来年长一点的孙子会更为合适，但想到孝珩、孝瓘、延宗的母亲，她便一一否决。

　　“好。”男孩回答得十分坚定。

　　太后赞赏地点头：“你的名字，叫高亮。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大齐的襄城王，你要尊故襄城王为父，而不是你爹爹。”

　　高亮漆黑的瞳仁闪着亮光。常山王妃元氏在旁提醒：“赶快谢太后啊。”高亮赶紧跪下：“谢谢太后。”

　　太原长公主突然想起自己在太后宫中滞留得太久了：“我得回去了，王爷和孩子们还在家等着呢。我不在家那几个孩子就不肯用膳的，再待一会儿，得把他们饿坏了。母后，女儿告退了。”

　　“淑蒨……”太后开口想要挽留，太原长公主去得匆忙，太后也没有把挽留的言辞说出口。

　　“公主……公主！”刚刚踏出太后宫门太原长公主被叫住，公主回头，倚在墙边的是杨愔。太原长公主颇觉得意外，杨愔冻得瑟瑟发抖，似乎他站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

　　太原长公主问：“你在等我吗？”

　　杨愔端正了一下仪态，恭恭敬敬地作揖：“臣奉陛下之命，在此恭候公主。”

　　“二弟让你等我，有什么事吗？若不是重要的事，劳烦您先让我回去，家里丈夫孩子等着我呢。”太原长公主料想也是无聊的事，并不想多耽误时间。

　　杨愔拦在太原长公主身前，做了一个向里边张望的动作：“不知皇后可在太后宫中？”

　　“是。”太原长公主看杨愔摸了半天胡子，不耐烦道：“杨使君，我可以走了吗？”

　　“这……殿下，主上正在段昭仪处，段昭仪向主上说起，希望您到她宫中叙叙旧，因此命臣来请公主。”

　　“段昭仪？我与她有什么交情？叙哪门子的旧？”太原长公主绕过杨愔要走。

　　杨愔转至太原长公主前面拦住她：“段昭仪是公主的姨表妹，怎么说没有交情呢？”

　　太原长公主笑道：“是，段昭仪是我表妹，但我早早入宫，当时段昭仪还小，因此我与段昭仪并不熟识。段昭仪无聊了，也不该找我叙旧啊。”

　　“唤公主过去，是主上的意思——公主您不随臣同去，臣要如何向主上复命呢？”杨愔开始向太原长公主鞠躬恳求，“公主要走，也请亲自去向主上道别吧。”

　　太原长公主拗不过：“好吧，我同你去，跟二弟说一声就走。”太原长公主走了几步，又回头道：“遵彦，你这肚子怎么一天比一天大了？莫不是书读得太多了？”

　　杨愔呵呵一笑：“公主过奖了。”

　　“我看这肚子里装的可不是书，你这么罗嗦，是一肚子婆婆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