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344、琅 邪（一）

　　斛律光与周军作战大胜，攻取了建安等四座城池，俘获千余人。抱着琵琶的高纬对来人打断他的雅兴颇为不悦，听到了这个消息，脸上的阴霾散尽，向他点了点头，埋首接着拨弄琵琶弦。乐伎手中的乐器声音也高昂起来。

　　少女在跳舞的时候目光始终不离皇帝。高纬全心弹着琵琶，直到一曲完了，听到笛声没有再继续下去，高纬才抬头问：“广宁王，何不接着奏？”余光留意到了那个跳舞的少女眼睛里的一点迷茫，高纬转过头微笑。少女受宠若惊，慌忙低下头走到一边。

　　孝珩笑问：“陛下还记得方才来人带来的是什么消息？”

　　高纬迷惑地眨了几下眼睛：“是、是咸阳王回来了？”他不是很确定，似乎是斛律光凯旋归来了。高纬忽然明白了孝珩的暗示，叮嘱侍卫：“去传诏，让士兵们各自回家去吧，朕会为咸阳王准备接风。”

　　侍卫走后，高纬又忽然笑着对孝珩道：“广宁王，朕亲政不久我军就取得了这样的胜利，是我的政绩吧？”

　　“是。”孝珩回答：“没有殿□□恤民情、休养生息，要对阵周军，恐怕胜负难料呢。”

　　高纬站起来甩甩手：“广宁王在这里待得也不好受，留客不能强求，时辰已不在早，广宁王回去吧。”孝珩起来告辞，高纬又让他等等，转身吩咐了女官几句，不一会儿，女官出去回来的时候捧着一只精致的漆器盒子，高纬道：“这是我送给堂弟的礼物。不是珍贵之物，聊表心意。”

　　孝珩双手捧盒子：“谢陛下。”

　　高纬回首去找，发觉起先跳舞的少女已经不在：“刚刚舞蹈的姑娘在何处？”

　　乐伎班中快速小步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抱着琵琶，高纬认得他是曹僧奴。曹僧奴抱着琵琶双膝跪地：“启禀陛下，方才的是小女育容，陛下既然唤停，已经让她退下了。”

　　曹育容羞怯明媚的双眸在他眼前轻轻晃过：“让她来吧。”斛律皇后怀孕了，时时关心记挂她和孩子的健康的同时，高纬的妃嫔的数量一个一个增长起来。不知道为什么，高纬觉得斛律皇后已经有孩子，自己也像完成了一个任务，可以安心地去找自己喜欢的女人了。

　　盒子半塞在孝珩的衣袖里，孝珩坐在车里一路想着，回过神，才想起来那只盒子。盒盖打开，昏暗之中也能看到微弱的一道光。孝珩用手摸了摸，确实不是什么值钱之物，一颗桃子，玉石或者玛瑙，也可能只是一块奇石。

　　女儿椒兰垂着腿坐在王妃榻上，看着王妃怀里浅眠的婴儿。听到外边有人唤郎主，她立刻转过了头：“爹。”孝珩走过来，椒兰打开了双手举起来。孝珩抱了她一下，从王妃的怀里接过婴儿。

　　椒兰爬到榻上，被王妃从后面揽过到怀里。婴儿在从王妃手中转到孝珩手里的时候动了几下，又睡熟了。孝珩问：“今天他听话吗？”

　　王妃笑笑：“还好。”还好，就是不好。出生不到半个月，这个孩子闹腾得不得了。孝珩为此还找了个离这里远远的房间暂住。乳母都不胜其烦，王妃倒没有半句怨言。孝珩目不转睛望着孩子，忽然唇角向上弯了起来。

　　孝珩很少把开心流露出来，但是王妃知道他很开心，为这个孩子的诞生。椒兰出生的时候没有见到他的笑容，现在想来也并非是他不开心，只是她的夫婿本就是极少流露情绪的人而已。

　　“郎主，”是瑶琚房里的婢女声音，“瑶琚姑娘发热了。”

　　王妃的心霎时凉下一半，孝珩慢慢地放下了孩子：“我去看看。”他的语气平缓，但王妃感觉到他的着急，椒兰生病的时候他从来不着急、不忧虑。

　　王妃勉强笑了一下：“去吧。”

　　椒兰站了起来：“爹，带我去。”已经走到了屏风处，孝珩折回来抱去了椒兰。

　　瑶琚发热，烧得满脸通红，闷在被子里出了一身的汗。一看见孝珩走来就出声抱怨：“爹，好热！”吴姬使劲按着她，不让她掀被子。瑶琚扁了扁嘴，两只眼睛可怜兮兮望着孝珩。椒兰趴在瑶琚的榻边，伸手摸瑶琚的脸，瑶琚用脸颊蹭蹭她粉嫩的小手。

　　吴姬站起来给孝珩让出座位，孝珩摸着瑶琚的头发：“怎么回事？有好好服药吗？”瑶琚从前两天开始着凉流鼻涕，孝珩已经请人给她看病，简单地开了点药。

　　“药倒都是喝了。今日玩得太疯，出了一身汗都没换件干净衣服，被汗水浸的。”吴姬责怪地看了瑶琚一眼。见到椒兰努力地向榻上爬，从后面托了她一下。椒兰钻进瑶琚的被窝里，吴姬赶紧道：“姑娘这可不好，瑶琚姐姐生病了，会过给你的。”

　　瑶琚抓着椒兰不放手，孝珩无奈地笑了笑，把椒兰从被子里抱出来：“等姐姐病好了，再来跟姐姐一起睡。”瑶琚躲在被子里，椒兰不舍得频频看向她。

　　孝珩把椒兰放进了吴姬的手里：“你送椒兰回去吧，今夜让我在这里照看。”瑶琚似乎欣喜地把头伸了出来。

　　吴姬抱着椒兰：“郎主……瑶琚有妾身照看就行了，郎主还是好好休息吧。还是去看看夫人比较好？”孝珩还没说话，瑶琚已经伸过手依依不舍地拉住他，孝珩向吴姬微笑着摇摇头。

　　“爹在这里，我也要在这里。”椒兰挣扎着要下地。

　　“回到姊姊那里去。不怕姐姐的病传给你吗？”

　　“爹爹怎么不怕？”

　　吴姬抱好椒兰：“爹爹是大人了，那些害人患病的小鬼见了爹爹都会绕着跑的，它们就喜欢欺负小孩。”椒兰胆子小，一听吴姬提到“鬼”，立刻什么声音也不敢出了，乖乖任由吴姬抱出去。

　　被子里的瑶琚嘻嘻哈哈笑了起来，一翻身把被子压在下面。看到孝珩伸手去拉被子，赶紧叫：“不要不要，很热嘛。”

　　被子很薄，可是在这种天气里，身上多一层布也是难受的。孝珩叫人取了件薄衫，盖在瑶琚身上：“病不好，就不能让你见弟弟。”

　　“爹。”瑶琚很认真地看着孝珩，直到孝珩“嗯”了一声，才接着问：“你不会因为有弟弟了，就不要我吧？”

　　孝珩忍不住笑她莫名其妙的想法：“当然不会。”转念一想，年少的时候自己和身边的兄弟何尝没有过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