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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祖 猗(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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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宗派人一直在门口看着,每隔半刻钟就要来向他禀报一次,若不是顾及皇帝高洋在侧,他早就自己跑到路上去接新妇了。孝琬揶揄道:“你看看你,美人还没见到呢,口水就都要流出来了。”延宗信以为真地擦了擦下巴,引起一片笑声,嗔怒地瞪了孝琬一眼。
孝琬在延宗耳边小声说:“延宗,你见过那新妇没?万一,是个无盐,那可怎么办?”
“无盐是什么?”
长恭轻声解释:“就是丑女。”延宗好像被雷劈中了一样,呆呆立着,眼睛也不会转动了。长恭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拍拍他的肩:“不会的,新妇是赵郡李氏的姑娘,你看皇后、乐安公夫人、小太子妃,哪个不美?”延宗赶紧点头。
“那可未必。”孝琬神情认真,像在给延宗发出警告:“神武皇帝和太后不都是仪容出众吗?还不是——”朝皇帝高洋的方向努努嘴。延宗愣住了。他并非不知道美丑,但听到孝琬这样讽刺他崇敬的叔叔,心里仍然是难受。挺了挺肚子,清了清喉咙,延宗决定在自己大喜的日子大方一回,把孝琬的话当耳边风。
一听媒婆喊“新妇到门了”,延宗“嗖”地一声没了影子。
新妇的头上盖着一块青绿色的方巾,大得把她整个脸都遮去。延宗在看见她走下马车的时候怔了怔,走到新妇面前,直接就把她的方巾拉了下来。这一个动作之后,延宗就后悔了。新妇在方巾下的脸,撅着嘴,皱着眉,表情扭曲得连原来的模样都看不出。延宗愣足了一刻,丢掉方巾:“不结了。”
新妇弯腰捡起方巾爬上车去,送亲的家人赶紧过去拦住,把她拖下车。府里的人这时也都出来了,看到这幅场景,也来不及问什么,一部分人好声好气劝解延宗,一部分人帮着把新妇往里劝。
“婚姻大事,新妇都已经到了,怎么能说不结就不结呢?”长恭和孝琬推着延宗说。
延宗气得跳脚,直指着新妇:“你看她那态度,根本不愿意嫁我!”
孝琬朝新妇瞥了一眼,新妇瞪着延宗,旁边的人在说什么好像根本没有在听。孝琬无奈地和长恭对视了一下,说:“人家姑娘长这么大都不像这样离开过父母,心里当然不痛快。我和你三嫂结婚的时候,她还在新房里又哭又闹呢。”
“得了吧,四哥,你们结婚那会儿嫂子笑得多开心呀。”
孝琬向长恭使了个眼色,长恭立刻说:“你嫂子刚过门的时候,几天都不和我讲一句话呢。”这话大概起了点作用,延宗沉默了。
片刻之后,延宗指着新妇喊道:“喂,姓李的,你到底嫁不嫁本王?”新妇听见他这话,脸色更加难看。延宗本来就是用普普通通的口气问一句,就是声音太大了些,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向来都是如此。但是新妇显然不知道,延宗的这句话在她耳里充满了敌意。
新妇冷眼看延宗,不吱声。突然,新妇对身边的孝瑜说:“表哥,他说他不要娶我的。”
孝瑜在这种时候笑得也有些窘迫:“别胡闹了,快进去,宾客们都在里边等着呢。”孝瑜向送亲的新妇的兄弟递了个眼神,接到示意,新妇的两个兄弟边哄边把她推入内。长恭和孝琬见状,二话不说拽着延宗往里拖。
延宗被灌得酩酊大醉,把他送回新房时,坐在榻上的新妇嫌恶地颦眉。长恭随意扫了一眼,那个姑娘长得挺美,如果不看那不合时宜的表情的话。当长恭和孝琬要把他搬上榻,新妇忽然整个人扑倒在榻上:“放地上就行了,呕吐起来恶心死了。”
孝琬无奈道:“弟妹,哪有新婚之夜就让丈夫睡地上的?”
“我们没圆房呢,他不是我丈夫。”
孝琬道:“婚姻之礼已成,怎么不是你丈夫呢?”
新妇委屈地看着他们:“我不想他弄脏睡榻。就放那儿吧,我会照顾他的。待他的酒气退了,我会把他唤上榻睡的。这天还热着呢,睡一会儿地上不会着凉的。”
还没等孝琬开口,就听长恭道:“好。我们把他放这儿了,你好好照顾他。”长恭拍拍孝琬的手背,孝琬微怒瞪了新妇一眼,和他一同出去,带走了在门外探头探脑的绍信。
延宗四肢大张躺在地上,看起来舒服得很。新妇坐在榻上,盯着他看了许久,拉起一张锦被往他身上丢去。锦被因为太过沉重落在了榻边,新妇气得吁了一口气,弯下腰捡起锦被,拖到延宗身上。
给延宗盖好被子,看着他鼓鼓的脸颊,新妇伸出两手抓住他的脸往两边扯:“胖子,醒来啦!”连叫了几声,延宗没有一点反应,新妇沮丧地坐在地上:“还说是我表哥,怎么能这么害我?让我嫁个大胖子,还是个酒鬼!”好像听到她的话,延宗动了动眼皮,翻个身脸朝下趴着。新妇盯了他一会儿:“你就睡吧、睡吧!我一个人过洞房花烛!”过了一阵子,她突然跳起来,走出新房。
客人差不多都走了,只留几个本家叔叔和兄弟,在大堂上小酌聊天。皇帝高洋今天喝得酩酊大醉,被宫人们抬回皇宫去的。意外出现的新妇让还在喝酒闲聊的客人们吃了一惊。最上座的是长广王高湛,河南王孝瑜坐在上首。
高湛飘忽的眼神望着新妇,她走到孝瑜面前,一脸的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孝瑜的酒杯停在唇边,看着新妇。李幼仪在孝瑜面前跪坐,仆人送上席子,被她拒绝了:“表哥,你现在放我回家,我还可以不恨你。”
“礼都已经成了,什么叫放你回家?你若不愿嫁,当初下聘礼的时候就该拒绝。”
“我退十倍彩礼,我不要嫁高延宗!”李幼仪哭得满脸泪痕:“他又胖又笨也就算了,你见到他今日醉成什么样子了吗?新婚之夜就这副模样,明明是不将我放在眼里,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
“你是皇帝昭告天下的安德王妃,你以为说退就退吗?这桩婚事是你们家提的,三朝回门时,你可以同你母亲说。”
李幼仪伏倒在孝瑜面前的案上:“我说过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