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218、祖 猗（一）

　　“是王爷到了！”舟中诸人一听喊声，纷纷举目张望，席上妇女亦起身相迎。宋太妃笑着向对面贵妇做手势道：“妹妹是孝瑜的长辈，不必特意相迎。”

　　“身份有别，妹妹岂能不顾礼节？”贵妇人三十岁上下年纪，和宋太妃一样圆脸，双目狭长，其他没有太多相像，略年轻一点，打扮也稍稍艳丽。她是宋太妃的堂妹，但因各自出嫁，尤其宋太妃深居王府，两人来往不多。这次是宋太妃主动邀请，她是又惊又喜。

　　孝瑜下到舟中，最先就看到了姨母宋氏，边走过来边说：“阿姨快快请坐。”但是直到孝瑜走到她的面前请她坐下，她才笑盈盈地道了谢跪坐席上。

　　“早听说河南王仪表堂堂，今日一见，真是比传言中更胜百倍呢。”宋氏含笑对宋太妃客气地夸奖着，宋太妃微笑，并不谦辞。

　　帷幕无风自动，孝瑜不动声色：“母亲道阿姨已过而立，怎么看起来如此青年貌美？我方才进来之时，还怕唤错了人，幸好此处没有他人。是母亲记错了吗？”

　　女人大多喜欢人家夸自己年轻美貌，尤其到了这个开始衰老的年纪上，孝瑜几句话哄得宋氏欢笑不止：“你这话说得是好听。不过论起养生之道，阿姨哪里及得上你母亲呢？太妃的风姿，还如当年待字闺中时候一般，不对，是更具风韵了。”

　　谈笑间，孝瑜向宋太妃使个眼神，宋太妃向宋氏道：“把姑娘们都叫出来，孝瑜怎么说也是哥哥，让他们认识认识。”

　　宋氏此时正高兴，忙点头，转头向着垂放的帷幕叫了声，从帷幕后一涌而出好几个花花绿绿的小姑娘，在长辈面前一字排开，害羞地偷偷瞄着孝瑜。孝瑜懵了，赶紧看向宋太妃。宋太妃道：“这都是你阿姨的闺女和侄女，你猜猜，哪两个是你的表妹？”

　　孝瑜面露难色，眼睛却在一个个姑娘的身上掠过。不论年纪，这几个小姑娘都算得姿色上乘，不负赵郡李氏多美人的盛名。孝瑜最先把目光停留在最年长的姑娘脸上，盘起的头发显示她已经及笄，但看来也就恰恰十五岁的那年龄。姑娘脸上飞起红云，跑到宋氏身边躲在她身后。

　　“孝瑜你是怎样认出来的？”宋氏好奇问。

　　“表妹的眼睛，和阿姨十分相像呢。”果然，她是这些姑娘中唯一一个双目狭长的。少女在宋氏的背后悄悄望来，孝瑜对她一笑，少女慌忙面红耳赤地躲回去。

　　宋太妃道：“还有一位呢。”孝瑜点了点头，再往人群中寻找。

　　见他目光在一个小女孩的脸上驻留许久，宋氏笑道：“这回错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离开她们，走到宋氏身边，宋氏揽住了女儿：“那位是难胜，她爹爹就是皇后的哥哥祖勋。这是幼仪。幼仪，那是河南王。”

　　李难胜向孝瑜嘻嘻笑开，孝瑜也向她回以微笑。他当然知道这不是宋氏的女儿李幼仪，原本他就打听过宋氏两个女儿的年纪，只是看到李难胜觉得眼熟，又想不起她的名字。但宋氏既然误解了他的意思，他也不想辩解。李幼仪行礼，问候了声“河南王”。宋太妃说道：“何必这么生疏？叫孝瑜哥哥吧。”

　　李幼仪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叫。宋氏有些无措，孝瑜摆手：“无妨。姑娘家，怕生吧。不过我是你的表兄，可以不必这么拘束。”“表哥。”李幼仪声音清脆地喊了出来。孝瑜一愣，然后笑了起来：“母亲、阿姨，孝瑜还有公务，不能久留，望阿姨见谅。”

　　宋氏忙说：“公事为重。”孝瑜笑笑，向母亲宋太妃点了点头，退出舟外。

　　宋太妃看着离开宋氏身边和姐妹们玩到一块儿的李幼仪，问宋氏：“外甥女儿可有了人家？”宋氏摇头，太妃道：“幼仪聪敏活泼，十分讨人喜欢呢。”话到这里，就不再往下说。

　　“我这两个女儿都到了可以出阁的年纪呢，但左挑右拣寻不见东床快婿，姐姐若有意，还恳请你做这个主。”宋太妃是皇室中人，如果能通过她帮助自己的女儿嫁入高家，宋氏求之不得。

　　太妃摇首：“我哪里能做这个主，只是见到幼仪与文襄皇帝的五子安德王年纪仿佛，突有此想。不过安德王说起来与我非亲非故，这种事，又怎么是我说得出口的？”

　　“安德王——”安德王高延宗在皇帝高洋的子侄之中最受宠爱，高洋对他的宠溺甚至超过了太子，这事尽人皆知，想不到宋太妃提出的竟然是他，宋氏惊喜非常，“安德王，不是河南王的弟弟吗？河南王不能做主？”

　　“我向孝瑜推荐过，但他说，赵郡李氏尊荣已甚，而文襄一脉不振，怕是你们李家未必肯呢。我们若厚颜无耻去求这门亲，还要让人家耻笑，以为我们身为宗室，还要去攀附外戚。”宋太妃怅惘道。

　　宋氏着急了：“这……能高攀文襄帝子，才是我们李家求之而唯恐不得的。河南王若觉不好开口，何不让陛下开金口？”宋太妃笑道：“妹妹玩笑了。主上的意志，怎么是我们能左右的？”

　　宋氏略一沉思，展颜道：“我听闻主上愿属意选崔暹之女为太子妃，后来又改选难胜了。”“是。这大概，是皇后的主见？”宋太妃揣测道。宋氏一笑：“看来要让主上开此金口，也不难。”宋太妃豁然开朗，握住宋氏双手：“还是妹妹聪明。”

　　“王爷，有急信！”

　　孝珩急急走到门口，连鞋也没穿上，站在门下，从侍卫手中接过信封：“芜湖来信——是长恭的消息。”孝珩忙打开信封，简简单单两行字：弟无恙，勿念。孝珩轻抿唇角，把信重新装进信封中递给侍卫：“转送河南王府。再派人去妙胜寺，转告郑夫人，说四郎君已报平安，请她勿要担忧，可以择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