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195、季 姜（五）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太子高殷面向皇帝高洋跪倒：“儿是偶然间经过此地，见到父皇行此有亏圣德之事，不忍袖手旁观。”

　　皇帝高洋冷冷看着他：“太子饱读诗书，莫非不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高洋把鞭子掷在地上，搂住身边的女人拂袖而去，丝毫不给太子回答的机会。

　　高殷脱下衫子交到宫女手里，宫女忙为已经昏厥的元楚兰穿上，将衣带系紧。高殷身边的少女跑到元楚兰身边，轻轻摇动她的肩唤道：“姐姐、姐姐！”

　　“季姜。”高殷轻声叫着那少女。郑季姜回头，高殷的身旁站着方才来到的高洋的奴仆冯文洛，郑季姜看到冯文洛，眼神一下子警惕起来。高殷低垂眼帘，默默站立了一会儿，郑季姜仿佛看见他摇头，又不明显。

　　郑季姜没有反应，高殷吸了一口气，缓缓吐言：“父皇命冯文洛来把她带走。”

　　郑季姜短短的眉毛一竖：“冯文洛，你要把她带哪里去？”

　　“郑姑娘放心，陛下只是命小人带元夫人去将她安顿好。”冯文洛赔笑道。

　　“安顿？安顿在哪里呢？”

　　“为何不送元夫人回河南王府？”郑季姜看了高殷一眼，一齐盯着冯文洛等他回答。高殷又说：“元夫人情况不容乐观，应该及早送回河南王府，让河南王家人好生照料。”

　　冯文洛讨好地笑着：“主上本来让燕嫔照看她的，此时还是要送回燕嫔那里去。”

　　郑季姜拉住高殷的手摇了摇：“太子殿下，我们把元姐姐带走好不好？”冯文洛闻言脸色一变，刚想开口，被郑季姜狠狠瞪了回去。高殷不动声色地拂开郑季姜的手，无奈地叹了口气，向冯文洛点头。

　　冯文洛带人把元楚兰搬上牛车，郑季姜盯着他们始终不能放心。等冯文洛赶着牛车走了，高殷拍拍郑季姜的肩唤她。走了不多远，郑季姜赌气地停了下来。高殷回头看她：“怎么了？”

　　“你让他们把那个姐姐带走了，他们一定还会折磨她的。”

　　高殷垂眼想了一会儿：“可是父皇的意思我不能违逆。你别急，我们去求见母后，让她帮忙救元夫人。父皇一向很听母后的话。”

　　郑季姜豁然笑开，旋即又紧蹙双眉：“太子你去找皇后，我悄悄跟着他们去，不知他们会把人弄哪儿去呢。”

　　“你……”看到郑季姜焦急的神色，高殷也不再劝阻，只道：“小心行事。”郑季姜匆忙追着冯文洛他们离开的方向而去，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高殷的叮嘱。高殷苦笑了下。

　　“你爹爹近日都和薛嫔一起，多日不曾到我这里来了，我如何同他讲？”说到这件事，皇后李祖娥的脸上也有不满之色。皇帝高洋近来宠爱的薛嫔，据说原是清河王高岳的家妓，生得不能说十分美貌，但皇帝就是对她迷恋。其实这并不是头一回，皇帝高洋还是太原公的时候对妻子李祖娥是专房之宠，当上皇帝后开始流连于三宫六院，虽然贵为皇后的李祖娥始终未被冷落，但每当皇帝身边的女人多一个，她的怨气就深一分。

　　听她的口吻，高殷猜想大概她又在生父亲的气，在这种时候要她主动去见高洋是万不可能的，只好起身告辞。“等等，”李皇后在他起身后叫住了他，“她不是河南王家的人吗？派个人去见河南王，让他来把人接走就是。”

　　高殷没有多说什么：“是。”

　　回到太子宫，四下寻找不见郑季姜，高殷赶紧派人出去找。宫人回来一个个都说没找着，下午高殷一个人用了膳，又要去书房学习，没有时间再管找郑季姜的事。

　　冯文洛把元楚兰丢在一所不知做什么用途的旧屋子里，然后就带着侍卫走了。看他们走远了，郑季姜才偷偷走进屋里。元楚兰躺在地上，她的眼睛睁开，看起来正清醒着。一看到有人走进，从眼角就流下一行泪。

　　郑季姜握住元楚兰向她伸出的双手，她的手颤抖得厉害，郑季姜几乎握不住。元楚兰努力想要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抽噎中夹杂的断断续续的声音让郑季姜听得格外艰难：“河南王吗？”

　　郑季姜认为自己听得没错，但元楚兰却没有答复，在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失声痛哭。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但见她这样的反应，郑季姜猜想自己说对了：“我出不了宫，没有办法去找他。”忽然她又想起了什么：“太子昨日已经派人去了，河南王没有答复。”

　　元楚兰瞪大了眼睛，泪光下的瞳仁仿佛是支离破碎的。“姐姐？”元楚兰像是死了一样，郑季姜慌忙推动她。面对没有半点反应的元楚兰，郑季姜吓得流出眼泪来。

　　在地上躺了很久很久的元楚兰渐渐也不再哭泣，当她的一只手在郑季姜合握的手中动了一下的时候，郑季姜吓了一跳，随后惊喜地笑出来。元楚兰的一只手抽出来，轻轻抚摸着腹部，另一只手将郑季姜的手轻轻握住：“谢谢你——和太子。”

　　“姐姐，太子已经去找皇后救你了，再等一会儿，救你的人就到了。”

　　元楚兰静静地合上眼睛，即使能活着离开，她不想再去河南王府了，不想再见到高孝瑜。但是除了河南王府，她还能到哪里呢？而且也许，她不会再活着离开这里了。

　　看着元楚兰骤然显露出的痛苦神情，郑季姜忙问：“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要宝宝要出生了？”元楚兰弱弱地点头，郑季姜一见更不知所措：“我、我不会接生啊！姐姐你等着，我去找人来！”元楚兰虚弱无力地看着郑季姜离开，闭上了双目。

　　郑季姜推着一名年长的女官来到元楚兰这里。元楚兰听到人声，便睁开了眼睛，看着她们。女官检查了一下元楚兰的情况，对郑季姜说：“奴婢只能帮您这么多，之后的事您就别再折腾奴婢了。奴婢房里有剪刀，快去拿来，还要蜡烛和火石。”

　　郑季姜看了一眼元楚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