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相叹两不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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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当空，阿璇把脚交叠放在窗台上，从这个角度去看夜空，果然是最完美的。
从小就是男儿样，无丝毫女儿态，有时连她自己都忘记了真实性别。
其实男人女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她不信自己会比哪个男儿差，他们能建功立业锄强扶弱，她一样可以。
只是直到如今她也不明白，为何爹要从小把她当了男孩养。
不是没问过的，只是得到的回答总是千篇一律。
“你出生时身子弱，高僧说当成男孩养才能活。”
孔战狡猾的笑脸再次在她脑海里放大，阿璇皱眉，使劲甩甩脑袋。
一句话就有三个破绽。
什么身子弱，她从小身体强健，别说大病了，就是伤寒咳嗽她都很少患有。
高僧？狗屁高僧！孔家是无神论者，孔战从来教他们的道理都是信我者永生。
至于当成男孩才能养活，更是无稽之谈。孔家向来自有，无论男女都能学文习武，小姐少爷无差别地成长着，有错照罚，有功必赏。
拿起手边的桂花酿一口饮了，微微火辣的感觉穿肠而过，在这微寒的夜，抿口小酒，真是令人身心愉悦。
看到脚上包扎的白布，叹口气，害她这两天只能一反常态安分在家。
脑海里忽然闪过明黄华服，紧接着出现了顾琉璃那张贵公子的脸。
阿璇歪着嘴无赖地笑，他现在又在想什么呢？是否已经发现中了计？又或者，他还在等她赴宴……
想起车上他低头亲手为她推拿脚踝以及敷药包扎，那一瞬间的悸动，不知为何现在竟还能清晰地感觉到。
他明明是尊贵而淡漠的人，却因了她的花言巧语对她另眼相待，如果只是想利用她接近魇族，那他也太卑躬屈膝了。
然而，阿璇皱眉摇头，顾琉璃明明不该是这样的人啊，究竟是为了什么，他那一低头的温柔，眼里坦然的神色，带着点责怪，又带着点宠溺……
“或许，这真的就是一见如故？”
啪——抬手就是一嘴巴子。
她自嘲地笑，“孔璇你是傻子么，明知道人家对你好是有目的的，脸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啊。”就比如那个封凌，够好看的脸了吧，也是混蛋一只。
她恨恨地想。
然退一步想，她都回来数日了，那家伙居然没出现还真不像他作风，怪人。
翌日。
烈日当空，校场上靶心树立，四周却寂静无声。
风微起波动，咻——正中红心！
一身淡绿的少年郎，勾起唇角，毫不在意地又连发三箭，居然精准无误。
“这就是你三年来的成果么？”
她回头，阳光刺目，微眯眼，只见一抹素白逆光而来，看那隐约的容颜，亦会让人以为是谪仙驾临。
咻——这次居然三箭并发，红心堪堪被射穿成洞。
“怎么如此顽皮，受伤也不能让你好好待着？”见她对自己毫不理睬，封凌不以为意，走近揽住她。不待对方反抗，双手移位，分别覆住了她紧握弓箭的手。
咻——
羽箭透过靶心直插树干，入木三分。
“腿伤不是手伤，孔璇不喜欢虚度光阴。”
冰冷的话语却阻挡不了沸腾的心。手上传来那人的温度，他没有说话，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低头看她。
不可否认，自小同门练武，他们就是最有默契的一对。如今，他就站在她的右侧，右手持弓左手搭箭拉弦，那青墨色的印记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校场风冷，草木皆动，唯两道身影静默纠缠。
封凌的唇探了过来，她却迟疑地避开。
“你，逾矩了。”阿璇放下弓箭，不自然地别过头。
见她举步欲走，封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至怀中。
“为什么每次我们见面都要剑拔弩张？阿璇，你对我真无丝毫情感？”
孔璇疑惑地看着他。
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心软起来了。是因为想到了往事么？
她的眼前好似又出现曾经的一幕幕，她与他的双剑合璧，她与他共同练习的左手刀，他握着她的左手一同完成的山水画……他是师门里唯一能与她搭档的同门，只因她是左撇，他亦相同。
他们曾经有共同爱好共同理念，即使吵吵闹闹也算是对欢喜冤家。然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选择远离他？
看着他绝世的容颜，倔强的孔璇，首次露出哀伤的表情。
“没有用的封凌，你我情分仅只同门，你又何必强求？”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是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反感，你说啊！”
他受伤的神情，在她眼里成了绝佳的讽刺，她低头笑了。
“三年了，你还是不明白。封凌你放手吧，犯了错不要紧，最可怕的，是连自己错在哪都不知道。”
“那么你来告诉我我错在哪，看着我！”他伸手扣住她的下巴，逼她正视。
“没有用的，你的性格摆在这呢。封凌，你我不是同路人你不明白么？我没办法忍受你的朝三暮四和处处留情，若是只当朋友，念在同门之谊，我还能以礼相待。但你要是来招惹我，那就免了。”
他改不掉花心的天性，她晓得，所以她从来不强人所难。叹只叹他苦苦纠缠，而自己又偏生不争气，确实对他余情未了。毕竟，他是她第一个爱上的人。
“我朝三暮四处处留情？孔璇你摸摸良心，我是怎么对你的！对你好也有错么？我喜欢你也是我的错？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伤我的心我不计较，抛掉自尊不厌其烦地去讨好你我有错？你说这些话经过大脑么，你想过后果么！”封凌紧紧抓着她的手臂，一步不让。
“你面上的刺青何来，不记得了？”
他咬牙，“原来你还记得，那你还好意思提！当初我是为了救谁才挡的烙铁，孔璇，是你！”
泪，流了出来。
“是。这事是我亏欠了你，但你难道忘了是谁招惹了安晴才会惹来祸事？”
三年前封凌以绝世之姿引得安晴郡主垂青，郡主多番上门相邀，如果他真如他所言那般专情于她，便不会不拒绝郡主的好意，并继续与之来往。
直到郡主发现封凌最在意的人竟然是孔璇，恨意袭来，命人将她擒住。知晓她为女儿身，更是宽恕不得，便欲拿烙铁毁了她的面貌。然千钧一发之际，封凌横身而护，而青墨色印记便从此刻在了他的面上。
“封凌，我信过你的。可是，你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失望。安晴只是导火索，你其他的红颜知己究竟还有多少，你心知肚明。承认吧，你根本就不会对任何人真心。”
认识阿璇这么久，即使练功再苦再累，即使被人欺负遍体鳞伤，她也不曾流过泪。她是他见过最坚强而倔强的女子，她的傲气竟不输男子。
看着她流泪，封凌第一次感到心慌。
是他错了吗？他是否真的不应该招惹她，不应该打乱她的步调，不应该让她变得脆弱……但，他也只是身不由己。
唇瓣轻舐她眼角的泪滴，他的心，也一并揪了起来。
“阿璇，我无法否认你说的话。但你难道真的体会不到我的真心吗？不管我对别人怎样，你始终是我的最爱。安晴郡主的事是我处理不当，而我不是也受到了惩罚么。对于其他女子，我只是怜惜，但对于你，”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仿佛看着世上最罕见的珍宝，“我只爱你一个。”
多么动人的表白，多么动听的誓言。
“那么，玉姐姐呢？”
封凌一顿，居然一时说不出话。
用手背抹掉泪痕，再抬眼，已不见丝毫柔弱。
“封凌，你知道什么是爱么？你不知道，你从来都不知道。”
转身，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怀抱。
你爱过么？
爱过就会知道，什么叫情有独钟，什么叫始终如一。
“阿璇……”他恍惚地唤她。
没有回头，他却好似能看到她的笑。
“阿璇有个坏毛病，从小就喜欢争第一。而感情，但求唯一而已。”
她一步步走出他的视线，如往常那样。
然而封凌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生命里迅速流失，那抹飘逸的身影，他好像再也抓不及。
颓然离去，对隐在暗处的红衣人毫无所觉。
相叹两不知。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相叹两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