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衫》戒糖戒辣

2、第二章

　　我穿着爹给我买的衣服，留在了那家布庄，当了年龄最小的伙计。

　　掌柜的是一个温柔知礼的人，他待我不薄，从不曾打骂我，也从未饿着我，冷着我。

　　爹给我买的衣服陪了我两年，就不能穿了。

　　我把它放在了柜子的最底层，用粗布严实地裹了起来。

　　掌柜的说，等初春的时候再给我做件新的样式，叫旗袍。

　　我知道什么是旗袍，见过陆府三姨娘常穿，但是自己没穿过。

　　我说，旗袍是小姐太太们穿的，我穿不合适。

　　掌柜的笑道：“丫头出落的标致了，穿旗袍正合适。”

　　是了，我今年十五了。

　　柱子哥，店内唯一的伙计说，她妹妹在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嫁人了。

　　我不想嫁人，我跟掌柜的说过，我要在布庄做一辈子伙计。

　　掌柜的说：“傻丫头，我可活不过你。”

　　柱子哥说：“你若不嫁人，就是浪费了这张好皮囊。”

　　掌柜的答应我，说一定给我寻个好人家。

　　我相信掌柜的话，他对我很好，从来都没骗过我。

　　这样调侃我的对话一个月总会发生几次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几日后，柱子哥收到来信，说他母亲身体不大好，要他回家一趟。

　　柱子哥急匆匆地撇下我和掌柜的就走了。

　　正逢年末，布庄的生意比往日都忙活，我光是挨家挨户给太太小姐们送布料样式和成衣，就累得跑断了腿，惹得我和掌柜的分外想念有柱子哥的日子。

　　一日，好不容易得了空闲，掌柜的打着算盘说道：“丫头，你日后若是嫁个好丈夫，他也算是我半个女婿了。”

　　这次，我没在说不嫁人的那席话，而是抬头与他对视。

　　掌柜的没笑，他认真点了点头看着我，见我半天没反应，又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拨弄他的算盘。

　　我知道掌柜的对我好，向当初我爹对我一样，可我心里总有些顾虑。

　　爹对我那么好，可还是不要我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外头也越来越冷。我和掌柜的挤在一个屋里挨着烧的通红的炉子烤手。

　　我们俩闲谈了起来。

　　掌柜的问我：“丫头，你还记得自己的家人么？”

　　我点头，这个永远不会忘。

　　“那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么？”

　　“丫头。”

　　“正正经经的名字，连名带姓的那种。”

　　我斩钉截铁地摇头。

　　“那我给丫头娶个名字吧，要不哪天嫁人了，没有名字就闹笑话了。”掌柜的说道。

　　我点了点头，皱着眉，他最近怎么老提嫁人的事。

　　掌柜的问我：“子娟好听么？”

　　我摇头，叫的人太多。

　　“云绣如何？”

　　我摇头，像是陆府丫鬟的名字。

　　“月白呢？”

　　我继续摇头，太素静了。

　　……

　　半响后，掌柜的被我弄得没辙，只道：“我的姑奶奶，这些个名字可不比那丫头好听多了，你都不喜欢？”

　　“不喜欢。”

　　“行，那你自己起个名字。”掌柜的为难我。

　　“倾城!”我想了一会儿，冒出来两个字。

　　“诶，这名字好听，还衬你的模样。”掌柜的听完眼睛亮了起来，用手捏了捏我的脸蛋，夸道，“我竟不知道你还这么有文化，能想出这两个字来？”

　　我眯着眼笑，暗自得意等他夸我：“从淑香院听来的。”

　　“啪”的一声，一巴掌拍在我脑后，就听见掌柜的咬牙切齿道，“以后那种地方不要去了！你个丫头不知羞的!”

　　我揉着脑袋纳闷，不是你叫我去给那的妈妈送布匹锦缎的么……

　　那日之后，这个城里多了个叫倾城的丫头。

　　姓陆。

　　刚好布庄的老板也姓陆。

　　大家都说陆倾城是陆老板的女儿。

　　只有我知道，其实自己一直喊他掌柜的，喊了快六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