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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Hill of our home ...

  •   “那么,你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人?”
      “打架很厉害可是常常流鼻血的人。”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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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夏是荣志的朋友么?

      六岁的时候,新房子终于建好了。后院有篮球场的新房子。
      在那房子的后院里,可以看到群山。还有不远处的小山坡。
      几乎没有邻居。和另外一座房子遥遥相对着。
      泽北一家搬到了真晃市的郊区。

      搬家的那天,父母在招呼搬家的工人,院子里堆着各种家具和器物。
      荣志无聊的走出家门,看到在不远的山坡上,有个小孩子正在把一辆小小的三轮车往山坡顶推去。

      荣志向山坡走去的时候,那个小孩子终于把三轮车推到坡顶了,他扶着车把向山坡下望去,好像很满足这个高度似的点点头,骑上车,快速的踩动车轮,那车子就飞一样沿着山坡冲下来。

      那种速度,带起微风,把那孩子额头上的刘海吹起来,远远的看起来,他好像戴了个王冠。

      荣志惊讶的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的时候,小三轮车的前轮撞在一块石头上,失去了平衡,飞了起来。

      那个小孩子,保持着骑在车上的姿势,和小三轮车一起摔下来,在坡上翻了几个滚,倒在地上。

      荣志跑过去的时候,那个小孩正艰难的、慢慢的站起来,脸上和手上都是划伤和泥土,而且流着鼻血。他这时候发现,那是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子,比他稍微高一点。

      “喂,你还好么?”
      “谢谢。我没事。”
      “可是你在流血呢……”一般的小孩子都会大哭起来的,不是么?
      那孩子好像明白荣志在想什么,她笑了,拍拍自己身上的泥土,说,“这算什么?我可是武士的后代啊。”

      荣志听到这句话,再看着那张粘着泥土的笑脸——左颊上有个酒窝,鼻血被蹭的满脸都是。他惊讶的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最后,他指指自己的家,“我叫泽北荣志,今天刚搬来。”
      “知夏,浅草知夏。”那女孩子也指指那遥遥相对的房子。

      知夏把小三轮车扶起来,检查了一下,“我的车坏了。好像。”
      确实,前轮歪到了一边,车把也歪了。

      他们拖着小车走下山坡,荣志已经不想再问为什么知夏会骑在车上飞下来。
      他隐约的觉着,这个自称“武士后代”的孩子,做这种事是不需要理由的,如果他发问的话,反而有可能被嘲笑。

      “你家有人么?”
      “没有。”
      “到我家吧。”
      他把流着鼻血的知夏领回自己的家。——“妈妈——妈妈——有人受伤了。”
      妈妈跑到门口,知夏很有礼貌的问候:“初次见面,泽北太太。我是您的邻居浅草知夏,给您添麻烦了。”

      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说出这么礼貌而正经的客气话,是会令大人发笑的。

      妈妈给知夏清洗了伤口。“知夏的爸爸妈妈出去了么?”
      “是的,泽北太太。他们去了医院。因为医院不是小孩子应该去的地方所以没有带我去。”
      “哦,是这样啊。”

      “啊,知夏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啊。”妈妈一边帮她梳头发一边说。
      “谢谢泽北太太的夸奖。”知夏回答的时候仍然客套和正经,“您家的荣志也是个漂亮的孩子啊。”
      “啊?哈哈哈,是么?”
      都说了,像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说出这么礼貌而正经的客气话,是会令大人发笑的。

      院子里的家具终于收拾好了。荣志和爸爸在打篮球。知夏和妈妈在旁边看着。
      这时,不远的地方传来汽车发出的三声快乐的“嘟嘟”声。
      知夏向妈妈行礼,“谢谢泽北太太的照顾。我要回家了。”

      知夏一家在傍晚登门致谢。
      知夏的爸爸是位高大壮硕的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大学的数学系教授,倒是有点像摔跤手的样子。
      知夏的妈妈,即使荣志只有6岁,也知道那是位了不起的美人,虽然脸色不大好。她微笑的时候,左颊上也有一个酒窝,和知夏一样。

      荣志在晚饭的时候听到父母的闲谈。
      “年纪轻轻的竟然得了那样的病……”
      “是啊。夫妻看起来关系很好呢。”
      “嗯,听浅草太太说,他们一直是同学……”

      春季到来的时候,荣志和知夏已经成了要好的朋友。
      荣志在爸爸不在家的时候,缠着知夏要教她打篮球。可是很快他放弃了。
      知夏拍着球跑的时候,试着射篮的时候,接传球的时候,甚至是在荣志突破她的防守进球的时候,都会被篮球砸到脸。

      “唉呀,笨蛋,要用手啊!不是用脸来接球!”
      “你才是笨蛋!我在流血啊!”
      “啊?妈妈——知夏流血了啊,妈妈——”
      “荣志,为什么你总是叫妈妈来帮忙?”
      “知夏为什么你总是流鼻血?”
      “因为有个笨蛋喜欢拿球砸我。”
      “……因为有个笨蛋喜欢用脸接球。”

      “啊,啊,妈妈——知夏饶了我吧……”

      后来荣志知道,关于“武士的后代”,知夏倒没有夸张。
      知夏的外祖父,是有名的剑道范士,经营的道场在当地颇有名气。
      知夏的爸爸,每天清晨都会和知夏在院子里挥竹刀一百次。虽然那时知夏还没有立起的竹刀高。

      小学入学式的当天,荣志的右脸上还有一小块不曾及时褪去的乌青。

      为了这事,知夏被惩罚每天黄昏坐禅,而且,书法的功课加倍。

      荣志发现知夏黄昏的时候没来看他打球,跑到知夏家的后院。

      竹门之后,知夏背对着他,在写字。

      “知夏……对不起……”
      “不用道歉了,你这个爱哭的告状鬼,”知夏挥挥手,并没有回头“以后我会记得的,不可以打脸……”
      她想了一下,提着毛笔,“要打就打在看不见的地方……”
      “……”
      “喂,我这次没打你,你哭什么啊?”
      知夏终于转过身来,看到荣志满脸的泪水,还有,鼻涕。
      “呜呜,我不是故意告状的……呜呜,是浅草先生问我的……”

      “我原谅你了。”
      “我说我原谅你了,傻瓜。”
      “喂,不要再哭了啊……”知夏终于从几案边站起来,跑到竹门边,从栅栏缝隙里递给荣志一块手帕。

      荣志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停不下来。他的哭泣,不是因为知夏说他爱哭、告状鬼,而是因为一种恐惧。当知夏不回头的对他挥手的时候,他很害怕,她会从此不再理他。
      那种委屈、无法辩解的无助心情和恐慌,是他从没经历过的,如果非要说有相似的经历的话,5岁的时候上游乐场自己走丢了,那时的心情倒是和现在有点像。

      入学式结束的时候,知夏在父母的陪同下,再次向荣志一家道歉。
      “泽北太太,真的非常抱歉,请您原谅。”她郑重其事的鞠躬,一脸严肃。
      两家的大人在交谈的时候,她转过身,“荣志君——”
      “嗯?”荣志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感到奇怪。
      “我,今后我会和荣志君成为最要好的朋友的。不会再打你了。”
      “啊?好的。”

      荣志只有6岁,他不知道什么叫做“最要好的朋友”。
      小学的入学式后许下的诺言。

      十年之后,有人问他,“那么,我是你的什么人呢?”那个时候,他还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最要好的朋友。”
      于是,他说出了错误的答案。

      知夏像她承诺的那样,没有再打荣志的脸。

      荣志已经对教会知夏打篮球一事完全放弃了。
      他发现,其实,即使不碰篮球,知夏也是很容易流鼻血的。

      知夏在这些情况下都会流鼻血:天气刚刚转热的时候,偷偷吃了一整块的巧克力,冬天在有暖炉的屋子里睡午觉,连吃了三勺蜂蜜,和荣志进行脚踏车比赛,骑着脚踏车从山坡上冲下来,在游泳池里泡太久……

      但这家伙似乎从来没哭过。除了那一次,还有那一次。

      小学二年级某个下着雨的早上,荣志在校车停靠站那里等了很久,在他着急起来担心知夏是不是生病了的时候,知夏来了。她把伞打得很低。

      站在车站里很久,她才把雨伞收起来。
      荣志惊讶的发现,一夜之间,知夏的长头发不见了。
      更令他惊讶的是,知夏两眼红红的,眼珠在眼眶里转动一下,有两滴泪珠滑落下来。
      从来不哭的知夏哭了。

      这时候,校车来了。荣志和知夏坐在最后一排。
      知夏把脸对着车窗,荣志只能看到她的左边耳朵。
      但是,他从被雨水打湿的车窗上看到,知夏的泪水一串串的落下来。
      知夏眨眨眼,泪水流得更加凶猛。她伸手在脸上抹了几下。终于,发出小声的抽噎。

      荣志拍拍知夏的肩膀,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她。
      知夏擦了几下,小声说,“昨天下午,妈妈又入院了。”
      荣志知道这是浅草太太今年第二次入医院了。
      他点点头,没说话。
      “今天在等爸爸给我梳头的时候,我等的有点着急了,就自己试了一下,”知夏说到这里,哽噎起来,“结果,梳子缠在头发上取不下来了……”
      她无法继续,呜呜的哭了起来,“爸爸没有办法,只好把头发……剪断了……”

      荣志抱着书包,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心里有种急迫,催促着他做些什么,可是他不知道该做什么。
      车窗里,知夏的眼泪还在一串串掉下来。

      他突然拍拍知夏,“看!你看!”
      知夏看看荣志指着的车窗。
      里面有两个孩子,穿着一样的校服上衣,都是短发,大大的圆眼睛,细长的眉毛,尖尖的下巴。

      “知夏,我们像是双胞胎啊!”
      “啊?”知夏看看,满脸泪水的自己,短头发,看起来真的有点像。
      “哈哈,我们是双胞胎!双胞胎!”荣志晃晃知夏的肩膀。
      “呵呵……”她终于微笑起来,摸摸自己的头发,又拍拍荣志的头,“你是浅草荣志。哈哈。”
      “不对。我是泽北荣志,你是泽北知夏。”
      “呵呵……”

      几天后,知夏从医院回来,站在山坡上,对正在后院打篮球的荣志挥手。
      荣志跑出来。

      知夏递给他一个用狗尾草和雏菊编的花环。
      “怎么样?是妈妈做的。”
      “很漂亮。”
      知夏把花环套在荣志头上。
      “嗯?呵呵……”荣志有点意外,不过他觉得这是知夏少有的表示好感的举动。
      他开心的接受了花环,微笑着看着知夏。夕阳下,她的头发和眼瞳都变成了金色,白色裙子上也染上一层橘红色。

      “荣志真漂亮,做我的新娘吧?”知夏笑嘻嘻的。
      “啊?”这个他倒没想到,“新娘应该是女孩子吧?”
      “新娘不都是比较矮的那个么?”知夏仍然笑嘻嘻的,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的表情。

      荣志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做知夏的新娘,至于原因,他说不上来,他又想了一会,说,“不行啊。知夏。”
      “为什么啊?”
      “知夏,你难道没发现,只有自己家的人和自己家的人才能结婚的。”
      “你在说什么啊?笨蛋。”知夏的笑嘻嘻开玩笑似的表情消失了,眉头皱起来。

      “你才笨蛋。你自己想想,你的爸爸是浅草光夫,妈妈是浅草薰,我的爸爸是泽北哲治,妈妈是泽北结子……”
      “所以呢?”

      “你是浅草,我是泽北,我怎么能做你的新娘?”
      “啊?”知夏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看了荣志几秒钟,“你不是傻瓜吧?荣志……”

      她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下山坡,不再理睬荣志。
      “喂,知夏——这个花环……”
      “送给你这个傻瓜了。”

      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初夏的微风中,荣志捧着散发着青草和雏菊淡淡香味的花环,看着知夏的白裙子一点点消失在橙色的夕阳里,觉得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他永远无法理解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Hill of our h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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