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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成何体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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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宿醉,梁煜醒来头昏脑胀,他揉着太阳穴没好气的喊:“邢扬,人呢?死哪儿去了。”
邢扬端着醒酒汤推门进来,笑意堆在脸上,“王爷醒了,小厨房熬好的醒酒汤还热着,王爷趁热喝点。”
梁煜脑子不清醒,眉毛鼻子拧成一团,喝了几口醒酒汤,将碗递给邢扬,“本王不是在醉红楼吗,怎么回府了?”
邢扬将昨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他听。
梁煜挑了挑眉,沈星月这种不容许自己行差踏错的典范会去醉红楼找他,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王妃人呢?”梁煜下床穿好衣服。
“尚书大人刚刚派人来请王妃回府一趟,王妃过去没一会儿,王爷要去找王妃吗?”邢扬问。
“不去。”梁煜懒懒散散坐到案几上,翘着二郎腿,拿了块桂花糕叼在嘴里。
邢扬撇了撇嘴,端着碗往门外走,小声嘟囔:“王妃挺好的呀,相貌才情临安城数一数二,王爷怎么就不待见她呢?”
梁煜扭头,一记冷光扫过去,“你叽叽咕咕什么呢?”
邢扬神色慌乱,“没有啊,我什么都没说。”话落,逃一样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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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辰时,沈星月用罢早膳,沈府派人传话,让她回去一趟。
沈星月至今没见过沈家人,怕露出破绽,问小厮到底何事找她,小厮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让她回去就知道了。
沈府迟早得回,亲人迟早得见,这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沈星月想着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让云冬给她简单收拾一下,就去了沈府。
沈府与煜王府隔着几条大街,小轿七拐八绕,穿过拥挤的人群,停在门前有一对石狮子的宅院前。
沈星月从轿子里出来,看着头顶笔力遒劲的“沈府”两字,心底隐隐有种不安,娘家让嫁出去的女儿单独回府,又不透露原由,多半不是好事。
沈星月走进门,没人迎接她,院子的角落里慢悠悠转出来一个绿衣女子,轻笑道:“哟,姐姐回来了,父亲正在祠堂等着姐姐呢。”她摇着团扇,扭着腰肢,面容带笑,言辞间透露出看好戏的意味。
沈星月不认识此女,疑惑的看向云冬。
云冬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是与王妃同父异母的二小姐沈碧春。”
沈星月看向沈碧春,只后者眉眼含笑,神色中尽显讥讽与鄙夷,想来姐妹二人不对付。
沈星月扬了扬嘴角,打量沈碧春由上到下一身让人发慌的绿,漫不经心说:“这身绿裙子别有新意,与妹妹相得益彰。”
沈碧春摇着团扇的手顿了顿,从扇子后斜眼看沈星月,形容疑惑,这话听着像夸她,可从沈星月的嘴里说出来却很别扭。
“姐姐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啊?”沈星月淡笑着,意味不明的说,“妹妹觉得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呗。”
沈碧春是根易燃的炮仗,把沈星月模棱两可的话理解为讥讽,看好戏的姿态端不下去,气急败坏道:“沈星月,别以为你嫁到煜王府就能目中无人,在外人眼里你是光鲜亮丽的王妃,可煜王什么德性你一清二楚,大婚当夜丢下你跑去喝花酒,你哪是什么女子典范,你分明就是临安城最大的笑柄。”
“那又与你何干?”沈星月垮下脸,不再假意维持表面的平和,瞪着沈碧春,“煜王即便不像样也是王爷,身份尊贵,衣食无忧,妹妹没出嫁呢,夫君是猪是狗都不一定,说不定以后嫁得还不如我。”
“你……”沈碧春指着沈星月,气得浑身发抖。
“你什么你,”沈星月打断她的话,不再与她纠缠,“云冬,还不带我去祠堂,一大清早拦路狗就汪汪叫,晦气死了。”
沈星月拂袖离开,沈碧春愣在原地,气得咬牙切齿却不知说什么。
沈星月此番回来像变了个人,从前的她对奚落的言语不屑一顾,总是高高在上,摆着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哪里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沈星月在云冬的带领下来到沈家家祠,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手持签香正对着灵牌虔诚跪拜。
看年岁和打扮,应当是沈星月的父亲沈正钦。
沈星月跨过祠堂的门槛,默不作声的站在沈正钦身后。
沈正钦把签香插进香炉,转过身,看着沈星月,浓眉深锁,额头上的皱纹将他的不悦展现得淋漓尽致,他厉声道:“你还有脸回沈家!”
沈星月:“???”
不是你让我回来的吗?
“跪下!”
一见面就让人跪?
沈星月自然不肯,直视沈正钦,面无惧意,坦然问:“为何要跪?”
沈正钦没料到沈星月会生出这样的疑问,愠怒的目光审视她一阵,极其讽刺的笑了一声,“为何?沈星月,你还有脸问为何,沈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我丢什么脸了?”她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丢脸的事。
沈正钦的眉头越拧越深,看着沈星月的眼神里流露出陌生,曾经那个知书达理的女儿怎么变成现在这个不知羞耻的样子?
良久,他长叹一声,语重心长的说:“为父知道你对这桩婚事不满意,可这是皇上赐的婚,沈家不能抗旨不尊。”
“煜王是不成器了些,但身份尊贵,又深得皇上宠爱,你能嫁他算得上是高攀。”
“所以我到底哪里丢沈家的脸了?”沈星月问。
如果沈正钦为了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才叫她过来,那大可不必,她接受不了一个亲手把自己女儿推进火坑还恬不知耻的打着为了家族的旗号把女儿贬低到尘埃里的父亲。
她很心寒,原来她有这样的父亲和妹妹,一个饮血食肉,一个不安好心。
沈正钦见沈星月不知悔改,直接挑破了窗户纸,问:“昨日你去哪儿了?”
沈星月面不改色:“醉红楼。”
他气得差点一巴掌扇沈星月脸上,“你还好意思说,醉红楼是你一个女人家该去的地方吗?”
“你知道外面把这事传成什么样子了?”
“你堂堂一个王妃,管不住自己的丈夫就算了,还跑到醉红楼跟一群青楼女子抢男人,成什么体统!”
原来就为这事?!
沈星月戏谑的笑出了声。
“你还好意思笑。”沈正钦怒目而视。
沈星月不以为意,“父亲可知我去醉红楼所为何事?外面的传言父亲就这么轻易的信了?”
“我不管你去醉红楼做什么,但是沈星月,你记住,你的夫君是王爷,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即便冷落你你也得受着。”沈正钦指着沈星月的鼻尖,恨铁不成钢的骂。
沈星月对男人在女人面前至高无上的理念心生不满,但脑子还算清醒,冷静的问:“父亲,女儿有一点不明白,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吗?这些天来女儿过的什么日子父亲应该猜得到吧,可为什么梁煜在外面花天酒地风流快活,我给他收拾烂摊子,父亲不帮着我,还要替他说话?”
“你......你简直执迷不悟!”
“还敢直呼王爷名讳,不知悔改的东西!”
“你跪下!”
沈星月不肯跪,她为曾经的沈星月不值,搭上一生的幸福却换不回家人半分感恩。
父女二人僵持着,气氛冷硬到极点,一抹绿油油的身影飘进祠堂,沈碧春压着嗓子,娇滴滴的说:“哎呀父亲,您生这么大的气干什么。”
“今时不同往日,姐姐现在可是煜王妃,父亲怎么能叫姐姐跪下呢。”
“她是王妃又如何,她也是从我沈家嫁出去的女儿。”
“我沈正钦教女无方,惹出天大的丑事,败坏了沈家的名声,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今日就让她跪在这儿,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认了错,再起来。”
“我没错,我不跪。”沈星月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哪怕人在屋檐下,也不肯低下她高傲的头颅。
云冬见势不妙,小心翼翼挪到沈星月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规劝道:“王妃不要再犟了,老爷已经生气了,王妃跪下来认个错,老爷是不会为难王妃的。”
“是呀,姐姐,快点跪下来给父亲认个错,别气坏了父亲的身子。”沈碧春将鬓发撩至耳后,眼里是属于胜利者的高傲,她等着沈星月在她面前跪下。
沈星月不耐烦:“我说了,我没错,我不跪。”
“姐姐,”沈碧春吸溜一下鼻子,突然抱住沈星月的胳膊,说出的话带哭腔,“姐姐不要再气父亲了,父亲维持这个家的体面已经够辛苦了,碧春知道姐姐委屈,可姐姐也该体谅体谅父亲......”
沈星月抬眼,面前的沈碧春哭得梨花带雨,演得一出好戏。
她嫌恶的抽出自己的胳膊,沈碧春居然趁势往地上一倒,“哎呀,姐姐推我做什么?”她眼含泪珠望着沈星月,“妹妹知道自己嘴笨,即便妹妹说得不对姐姐也不该推我呀,妹妹是多嘴了,可妹妹满心满意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父亲,姐姐就这般不待见妹妹吗?”
沈碧春嘤嘤嗡嗡的哭起来,犹如万千只蚊子在耳边叫嚣。
“沈星月!”沈正钦气得拿起了戒尺,“你素来是个循规蹈矩的孩子,不就是嫁了个不趁心意的人吗,有必要闹到这种地步吗?坏了你自己的名声不要紧,还得搭上这个家。”
“碧春好心好意规劝你,你不领情就罢了,反倒对你妹妹动起手来,今天就算拼着以下犯上的罪名,老夫也要打醒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戒尺高高举起,眼看就要落到沈星月身上,却被一双突如其来的大手截住,一道浑厚却不正经的男音在身后响起:“岳父大人,你这是何意?本王没看错的话,这是要殴打本王的王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