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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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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这人是不傻逼,他自己的班,一堆小孩儿早就各种小道消息知道自家来了个大帅哥,痴男怨女翘首以盼,那脖子抻的我瞧着都想给他卤了,大家都等着他来开班会呢。
然后江浪在18班有一句没一句的挨了不到十分钟,跟逃贼窝一样就奔出来了。男生还好,可怜那群女生,嘤嘤都没嘤两声,帅哥就在眼前拜了个拜,没了。
“哎走走走,去你班,哥哥教你开班会。”江浪上来就勾肩搭背的。
我说他逃出来干啥,是又要杀到我们班?啊哈!措不及防的江淋浪来啦,神经病!
所以17班就把心掰成八百半,一会看他一会看我。
切,开玩笑,我和旁边这位颜值不相上下的好吗,只是我俩各有各的好看法,我看着更亲和温柔一点,他更非负及正嫉恶如仇一点。但大家别被外表骗了,我俩都不是这样的人。
江浪一直站我旁边,和学生讲话,张口闭口“你们阳老师的意思是”“你们班头觉得”,我就像一个哑巴一样~。他说话,底下看他,可说的是我,底下又得看我。大家的眼珠子滴答滴答的晃,像个摆种。
“哦,还有啊,你们那个......”江浪猛然想起了啥,又要说,“哎?我要说啥来着,你们那个......那个那个......呃......”
滚蛋吧!个死结巴。
关键时候还得你羽哥撑场子。
“你们那个照顾好身体,学不好我有狗头铡,犯错我有虎头铡,搞对象当然也有龙头铡。哈哈,下课!”
我真是个酷毙有趣的拽哥呢。
别的老师背包拿电脑的大大小小一堆东西下班了,我手机一揣耳机一塞也走了。这就是年轻人轻松下班的一天,也是我结束工作的第一天。累谈不上,就是神经一直绷着,这会儿一出校门,吐口气好像吐了半个魂,内里如同气球一样泄了气。
“啊,累死我了。”四周嘈杂热闹的下学声掩盖着,我还是顺嘴叹道,大概是习惯,好像只要说出来就没那么累。
喔呦,怎么回事,是哪根叛逆的头发挡住了我的眼,起风了?我摇头把流海往边上甩,姿势要帅。然后看看天,无风无浪,最美不过夕阳红?
这可真是一脚踹开阎王殿——急着急着见鬼。
“瞅什么呢?我。”
你?你哪个?哪个你?
回身我就看见没个站相的江淋浪,手里吊着把扇子,挂在另一个同事身上,“我啊。”他又给我扬起来扇风,我的流海又盖眼睛上了。
“你他妈......”的欺人太甚,本来是要骂的,意识到他边上还有根葱,看着好像今儿拿个夹本巡查的大哥,瞧着也就刚三十多点儿。生人面前还是做个人些,这位疑似领导面前更是。
“什么?”领导抢着问了。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一下江老师他妈妈呢?”机智如我,把球光速踢给了江浪。
领导似乎也很苟同,扭头送给江浪的就是“是啊你妈呢”的疑惑目光。
江浪的脸色有点难看,估计本来是预备看笑话的,结果让笑话给看了。满眼看毒妇的眼神盯着我,我当然照单全收啊,冲他挑挑眉,愣着干什么,快给领导解释啊。
只见浪哥满眼忧郁,“我妈估计加班忙忘了吧,放学了都没来接我,你们别问了,我挺伤心的。”
我可去你的吧,话里的云淡风轻都对不起眼里那点存不住的忧郁。
他旁边那位领导闻言先爽朗的笑起来,拍着江浪肩。“你呀你呀,你哪里有半分的伤心样,可别丢人了,人新同事还在呢,别不正经。”
大哥又给江浪指指我,还以为我俩头天见,不熟。
呵,他丢人,他不正经的样儿我见的还少吗,大哥你放心,我这一双眼睛早就瞎够了,他这点儿浪,我扛得住。
“他没事。”江浪说。
我简直谢谢你。
真是有够了解我的。
“边儿去。”踹了一脚江浪,领导大哥离我更近一步,“听这小子说阳老师新官上任三把火,把班上那帮半大小子治的服服帖帖的。”
这话下半句无外乎就是夸我厉害,面对即将到来的夸奖,我赶忙谦虚推拒,还没出声,某些嘴闭不上的人就替我找补,“徐哥这话讲的就有纰漏,什么半大小子,18班少说还有几十个半大姑娘呢,人阳老师也给治住了。”全程操着种难以置信的玄学语气给我吹嘘,完了还乖巧的为我海豹式鼓了个掌。
“是嘛!”大哥他瞎逼逼,你信他干啥?!“豁!我就说,阳老师这号的,果然是位青年才俊。”
感觉到有什么猪蹄猪腿把我肩一搂,预备挂在我身上,我往后侧了半步,江浪只剩猪蹄挨到了我,依然得意的说:“那肯定,小伙了不得!”
为什么有种老员外古来稀时,儿子终于高中状元,员外大摆筵席向亲朋祝酒得瑟的画面。
这个故事里,我大概是那个倒霉儿子......
“您别听他跑火车,我就半斤八两的墨水,吓唬吓唬小孩子还行,别的那些放人才市场大浪一打就没了。”
怕江浪再抢我话,更怕这大哥信他胡诌,还跟着一起“是嘛”,这我真受不了。我赶紧切换为外交模式,不过好像吓着江浪了,他大概没见过我说体面话的样子,我跟他拔刀相向满嘴爹妈的样子他似乎更习惯,孩子是个吃硬不吃软的铁娃子。
难得啊,不说话会死的江淋浪小朋友闭麦下线了,喜提一个暂时性安静美男子。
我和纪检大哥开始正常对话。
“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阳羽,您叫我小阳还是小羽都行,这不前两天才刚入职,做事也毛毛躁躁的,要做的有什么到与不到的地方,您可得多多指教我。”我主动且礼貌的伸手,看看,这才是你阳老师真正的社交水平。
大哥特别温和,带着一点过来的宽容,握着我的手,“哎呀,年轻人该有的谨慎啊,久违了,加油吧,小......阳?”
“哎!是我。”我眼睛眯了眯,笑了。“您这么叫我就行。”
“别一口一个您了,显得我多德高望重似的。”他抻抻衣服,和我比对比对说:“我看着也没多老,是不是,就跟这臭小子一样叫我老徐,或者徐哥,都行。”
老徐说完就给了江浪一记重拳,一声“啊”像个开关一样,再次打开了江浪的声卡。
“吃饭啦?”
我和老徐皆是一笑,老徐说:“是啊,喝西北风啦。”夺过江浪手腕上挂的扇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送了一阵狂风给他。
风还没把这人吹懵,他反驳老徐道:“你这风不够冷,西北风是带刀子的冷,还有,现在是九月,夏季,多刮东南风或偏南风好吗,你真以为我在划水教地理吗?虽说我总带语文,那你也不能这么思维定式我吧。”
你见过开闸放水吗?你刚就见了,江浪上上下下七七八八里里外外说了一大堆,止不住的“我有理”,听的你都想扇他。
老徐则像个道士,旁边放着个跳脚泼妇,他依然能不受打扰的对我和颜悦色,问我:“我俩说今儿第一天辛苦,要下馆子,怎么样,要不要去?”
不想,不去,我喜欢外卖,谢谢。
我不应声,老徐勾着我背过身去,“犹豫什么呢,我跟你说啊,还是那小子吵着要叫你呢。”
“为什么?”我顺嘴一问。
“啧,还能为啥,他说你初来乍到,他这地头蛇得照顾照顾。”不看也知道我跟老徐都要翻白眼。“当然了,也是江浪同学信得过咱老徐的人品,觉得可以把我推荐给你认识,让我尽力辅佐你。你说他得是二的,话咋让他一说,就跟要托孤一样,我瞧着很像诸葛亮吗?”
“嗯......反正我不是阿斗,我扶的起来。”
“我也觉得,你自个都站的稳当,拄拐还在八十往后呢,扶什么扶。”老徐确实平易近人,很好聊天,感觉不出这是位工龄很久的前辈。
我说话放松了些,“可江浪八成觉得自己是玄德公。”
“哎你管他那个干嘛,他爱玄谁玄谁,填饱肚子要紧,走吗?”
“请吗?”
“肯定啊,来吗?”
让大哥给我胡搅蛮缠一撺掇,我鬼迷心窍的“嗯”了一声,大哥高兴的笑了。他的眼睛像弹幕,看着我笑时写的是“你他妈总算答应了”,扭头对上江浪时写的则是“成了”。
我好像能理解那些被忽悠买保健药的大爷大妈们了,这也太强了,五迷三道两句你就上了奸商的当了。
而且,在托孤这个故事里,我可能还是那个倒霉儿子......
这辈子便宜都让人带占不带占的他妈占完了!
避开从后面嗖嗖飞过去的自行车,我还没来得及骂骂咧咧,那些骑车的学生我就看不见了。咦?我的视线拐了个弯到另一条路上了?
江浪这货野蛮人吧,劲儿挺大,拎着我拐弯就避开学生车队。结果这边一堆赶下班车的男女,差点糊人一脸,“哎,你还真是逆流而上。”我就这样被提留着,听他说:“对,我跟人不一样!”最后被放到饭馆凳子上。
“师傅,老三样!”
我还坐在一旁发愣,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180的个子会被人捏小鸡仔一样提着搁到凳子上,所以这声要饭是谁喊的,我没听清。
按住江浪在桌上吧嗒吧嗒的此起彼伏的手指,像在弹钢琴,没想到江老师还是个搞艺术的。我把他有自己想法的手按死,问他:“什么老三样?”
“还能什么,馒头稀饭菜呗,不然你以为呢,山珍海味?”被按住一只手,他就把另一只也伸到桌上来,继续吧嗒,做一个单手也能演奏的大艺术家。“不过也不是不行,今天先这样,坐下了我就不想挪窝了,而且对人老板也不礼貌,下回,下回咱可以去搞个玉盘珍馐。”
江淋浪老师自认为想到了个很赞的主意,这可真是个不错的乐子,他挑了挑眉毛,问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
“其实,如果你愿意,我问你,你只用回答到馒头稀饭那儿就可以了。”
山珍海味?玉盘珍馐?你挺有文化啊,你怎么不再编一盘‘值万钱’给我凑一句整诗呢。
江叨叨兴致缺缺,几近成为江沉默。
嗯......反正等饭也没事,我就有一句是一句的跟他废话:“你咋不说话,饿没电了?”。
至于一旁的老徐,我认为不提也罢,早在我刚被搁凳子上放好之时,他捏着个黑屏手机大喊:“哎呀!来电话啦!”然后听着电话,非常老总不耐烦式的嗯了几声,对我说:“不好意思,我得陪我室友去打胎,二位,事发突然,告辞告辞。”之后就跟开了32倍快进一样腿儿了。
我要不是知道你有房有车,孩子会喊爹,我都得跟去看看。
此时等饭的安静如何打破,只能靠我和江浪扯淡了。
但他好像离魂了,叫不答应。
我尽力表现的亲和一点,拿指节叩叩桌子,“江浪?你在吗?浪哥?浪浪?”,江老师的反应告诉我四个字,再,使,劲,点!温柔亲和对他没用,他大概读不懂这种情绪,接收不到这个情绪的波段。
得罪了!
老板正好端了两碗粥过来,我指指对面椅子,老板就放远了,放到我俩手臂够不到的对面,两碗凉粥晶莹闪闪,夏天很勾人食欲。
兴许是无意识的,江浪弓起来伸手去拿,我瞅准时机,他人一离凳子,我罪恶之手往外一推,估计这个姿势倒地,大概就是一个配字“无助,脆弱,易推倒”的表情包。
我想他应该感谢点什么,比如说好在我有两只手,罪恶之手把他刚推出去,天使之手就立刻把他拉了回来。
这来回一晃,江淋浪回来了。
我从容起身,端过粥给他,问:“孟婆长得好看么?好看再把你送回去。”
他一个哆嗦,才从自己的小世界里抽出神识,“屁,我想笑话呢。”
“啥?想那玩意干啥,需要了网上一搜一大把。”
江浪勾过装勺子的方盒,在里面挑了看着没瑕疵的,给我搭在碗沿上。“看你等饭无聊,想着想两个有意思的给你说说,结果饿的想不出来。而且网上太俗了,我的笑话,说出来吓死你!”他呲呲牙,真是白瞎了这么一张俊脸张牙舞爪了。
我嘶溜一口粥,嗯~冰冰凉。“多可怕,说说我吓死一下。”
“你别这副样子,我刚只想了两个,不过既然饭来了,就没必要太多啦,听好了。”他矜持高贵的握着根筷子,指挥家小江为您讲笑话。“第一个,一人把一人绿了,听到这话,你应该问啥?”
绿不绿的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过问别人的感情。不过既然是别人,那我可就大胆直言了:“应该替脚踩两只船的那个人问,明明这是场三个人的游戏,为什么我却不能拥有姓名,因为‘一人把一人绿了’这句话里没有他。”
我以为他会说不对,然后告诉我正确答案。现实是江浪一拍脑袋,“你这个答案好诶!”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不过好是好,但是不对。”他最终还是走上了正经套路的路。
“那你想的正确答案是啥?”
“一人把一人绿了,你应该问他,那红豆没说啥吗?”
呃——
唔——
呕——
“你管这个叫笑话?”
“你要叫脑筋转急弯也没关系。”
呵,神特么转急弯。
尴尬到想倒立,这是笑话吗?这连冷笑话都称不上吧。是觉得天太热,给我爱心降温?谐音梗是要扣钱的哥!
“你输了,来,喝!”江浪仿佛打了胜仗,回来敬我庆功酒似的,把碗平移过来和我的一撞,自己舀了一勺,喝完了冲我空空,别人空杯他给我空勺。“先干为敬!”
哈哈,去你妈的先干为敬。
我才不要和他一样傻逼,但是我也不承认我输了,阳羽最擅长的就是逆风翻盘。搅了搅面前的粥,我说:“你把这个再说一遍,要一字不落。”
“那你先跟我干杯。”
“......好。”我滥芋充数抿了一口粥,“再讲一遍。”
“你这哪儿是干了啊,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江浪还在作死,我踹了他一脚,“少废话。”
他不高兴,撅撅嘴,“要听就听嘛,干嘛踹我。”我实在受不了他这磨唧性子,还要踹他,他就赶紧收敛起这副娇滴滴的样子,学起了刚才头一遍讲的那个劲儿。
“哎,说出来吓死你!听好了啊,说,一人把一人绿了,听到这话,你应该问啥?”
“啥。”我不假思索的答。
可怜的江浪,以为我故意折磨他,却还不得不受着,又精精神神的给我来了一遍:“这么大声可以吗!是这样啊!说啊!一人把一人绿啦!听到这个话啊!你应该问啥!”
得亏这饭馆偏僻,没有学生来吃饭,不然江浪今这人得丢大发,旁边大爷以为他粥里乙醇含量超标,搁这撒酒疯。
“别嚎了,我说,我应该问啥。你题目里都说了。”
当过老师就是不一样,脑子还算够数,我等了半个世纪他就反应过来了,俩手一拍,对我赞不绝口。“我觉得你这个才是最最最标准的答案,其他那俩都是剑走偏锋,旁门左道,都是备选答案。嗯,不好不好,你这个最好。”
面对夸赞,怎么办?那当然是毫不谦虚了,而且还是这种滔滔不绝的夸,这放谁谁不爽。
“是嘛!我也觉得!你的,嗯,笑话?简直烂透了,还是阳老师给你改改的好吧。”
“是,活该你来教语文,我跟你比不了。”他一脸佩服,我却怀疑他在咒我。
老板这次端了一托盘的菜,我瞧着都是些家常菜,级别大概高于西红柿炒蛋,低于土豆炖鸡块。笼共四盘,看着干净可口,不大不小不多不少够三个人吃,结果老徐......唉,你说这好好的一个人,他怎么就...怎么就,就走了呢...
就剩我俩,看来今是得十二成饱了。
前期我俩愉快的吃馍就菜,中期一口菜一口粥,全靠粥往下送,后期有点悲壮。
我说:“赶紧吃。”
江浪说:“我不行了。我买单,我请你,你吃吧。”
我说:“少蒙我,老徐本来就说的是请我,你输了,快吃。”
江浪说:“我觉得我们划拳吧,别讲笑话了,这个我比不过你,划拳划拳。”
我说:“我是老师,不玩酒桌上那套东西。快吃。”
江浪说:“你怎么每句都快吃快吃的,是不是玩不起?”
我说:“是的。快吃。”
还贴心的给他又夹了一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