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斜照一点红》岳凌薇

9、相亲

　　果然是大辽头号酒楼，刚刚到了吃饭的时辰，客人就络绎不绝的走了进来。
　　耶律斜的嫂子、姨娘以及萧蕴郡主的丫鬟坐在靠包厢比较近的一张桌子旁一边淡淡的品着茶，一边焦急的等待着。
　　包厢里金兽香炉中燃着龙涎香，散发着馥郁奢靡的味道。
　　萧蕴看着耶律斜，眨了眨眼睛。
　　耶律斜有意不去看她，专注地盯着茶壶，缓缓拿起，给自己到了一杯茶。
　　萧蕴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把两个胳膊支在木桌之上，两只白皙的手托着脑袋，乌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前的男子，仿佛盯着一件珍宝一般，那模样煞是可爱。
　　耶律斜垂了眼睑，思索着怎样才能结束这场无聊的相亲。虽然他平日里能在女子满是崇拜的目光下泰然处之，但是现下他的心中也升起了一丝不自在。正当他琢磨着应该说些什么的时候，萧蕴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
　　“耶律将军，你倒是说话啊。”萧蕴的声音如清泉般甘甜，如金铃般悦耳，但在耶律斜听来，确实无比厌恶。
　　耶律斜拿起茶壶，翻过一个扣在桌上的茶碗，倒了一杯茶，双手奉到郡主面前，道：“请郡主用茶。”
　　萧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中犹自冒着热气的茶水，放下了支着脑袋的胳膊，但并无意去接。
　　耶律斜有些尴尬，如果她不接，自己就要一直端着这杯茶，他再次说：“请郡主用茶！”
　　“你真无聊！”萧蕴突然“腾”地一下从座上站起，把耶律斜手中的茶杯打到地上，陶瓷茶杯纷纷碎成了一片片的瓷片，茶洒到了地上却依旧冒着两缕淡淡的白气。萧蕴哼了一声，噘着嘴又坐了回去。
　　耶律斜怔怔的看着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怒了她，刚要开口询问，却听萧蕴自言自语道。
　　“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凭什么安排这么烦人的相亲？我都说了我不去，除了上官我谁也不嫁……”
　　“死上官，臭上官，你明明喜欢我，却不说出来，还说什么‘希望郡主幸福’，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我去和别的男人相亲，离开你我能幸福吗？”
　　“上官啊，我真的喜欢你，我只嫁给你一个人……”
　　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在萧蕴的脸上纵横、奔走，洗去了侍女们为她精心画好的淡妆……

　　耶律府。
　　虽然耶律府前院十分热闹，但是关红所居住的厢房周围却一如常态。下人们似乎有意避开她，关红丝毫觉察不到空气中那缕异样的感觉。
　　一如往常，起来之后立刻走到窗边，打开两扇雕花木窗。明晃晃的阳光射了进来，照在伊人如花的面庞之上。关红在暖暖的阳光下伸了伸懒腰，微微睁开惺忪的睡眼，享受着这沐浴阳光的惬意。
　　有人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进。
　　关红连看都不看，对来人吩咐：“小嫚，梳妆吧。”
　　小嫚恭敬的行了礼后，为关红梳起了时下流行的发髻。
　　关红呆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这才刚刚过了几天，自己的脸好像就圆了一点了。不过脸圆了才正常，耶律斜一天天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大事小事都不用她操心，心情好自然就胖了。想到耶律斜，关红心中泛起了一丝甜蜜的情愫但是这情愫之中却夹杂着一丝不安。平常清晨耶律斜都要先来看看自己，今天怎么就例外了呢？难道是自己和他吵架之后他生气了？不过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推测，耶律斜才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呢，不过，他究竟为什么没来呢……
　　她悄悄握紧了手……
　　即使是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被细心的小嫚发现，她迟疑地问：“关姐姐，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关红笑了笑，装作漫不经心的询问：“你们将军呢？”
　　“啊？”小嫚梳头的手略微停了一下，一不小心差一点把手中的牛角梳子摔到地上，但是她很快就支支吾吾的回答，像是在掩盖些什么：“哦——哦——将军，将军他——嗯——他去军营了，他太忙了，所以今天就不来看关姐姐了。”小嫚随意捏造了个理由，总之王爷吩咐过不能让关姐姐知道这件事，至于这话的真假想来关红也不会深究吧。
　　“这样啊……”关红垂下眼睑，显得有些失望，却又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他是说这一天都不来了吗？”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问这些干什么？难不成自己已经这么依赖他了？一天看不见就心慌到不行？
　　但是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小嫚不由得更紧张了，握着梳子的手心都冒出了汗，她磕磕巴巴的回答：“嗯——嗯——将军好像说，说晚上再过来——好像是……。”说道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如同蚊子叫一般，小得连自己都听不到了。她真的希望关红不要再追问了，否则谎话真要穿帮了，至于将军晚上来不来再另说吧。
　　关红这次果然没有再追问，只是把头饰使劲的扔到桌上，似乎有些负气的道：“不来才好，一辈子不来才好！”
　　“关姐姐……”小嫚碰了碰她，迟疑着，看到关红这样，她有些忍不住想要把真相告诉她，几天的相处也让她渐渐喜欢上这个大姐姐了，她能看得出关姐姐和将军是真心相爱的啊，希望不要再卷进来另一个女人来争夺这份爱。
　　小嫚弯下腰，在关红耳边轻声说道：“其实，将军……”

　　萧蕴仍旧抽抽搭搭的哭着。耶律斜也有些不知所措，值得他高兴的是这门婚事是肯定要泡汤了，不过这样一来，郡主和自己都要惹上不小的麻烦。他叹了口气，一时竟然愁绪万千。
　　他走到郡主面前，从怀中掏出一个绣花手绢，轻轻拭去萧蕴颊上的泪珠。
　　萧蕴愣了愣，怔怔看着面前为她擦泪的男人，一时间竟也忘了再哭。耶律斜耐心的为她擦完泪后，萧蕴突然猝不及防的抓住他的手腕。
　　耶律斜愕然的看着萧蕴，对上了她的双眸。
　　两人就这样对望着，然后石化……
　　良久，萧蕴嘴角莫名其妙的浮起一丝坏笑，她笑问：“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耶律斜回过神，连忙抽出手，回答：“没什么。”
　　萧蕴依旧在笑：“奶奶的，难道本郡主一点魅力也没有吗？”
　　“啊？”耶律斜看着她，眼中有一种询问的目光。都说萧蕴郡主温文尔雅，大方得体，精通琴棋书画，可是今天她说话却带着脏字，他不禁有些怀疑她的身份。
　　似是看出他的疑虑，萧蕴一歪头：“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平时那些什么，温柔，大方，知书达礼都是做样子给他们看的，他们外人都希望看见女孩子是温柔的，可是我偏不喜欢。但是不淑女一些就要挨爹的鞭子，所以我学的这些话都是在私下没人时偷偷骂来解气的。不过，你小子却有福了，你奶奶的是我第一个公开被骂对象。”
　　耶律斜有点哭笑不得，明明被骂了，却被说成是天大的好事，自己也不好反驳，只得付之一笑。
　　萧蕴看着他，突然拉起他的手，然后站起，霸道地道：“耶律斜，我要休了你！”
　　耶律斜又是一愣，然后也用同样的开玩笑的口吻回答：“郡主，都说休妻，还没听说要休夫呢。况且，好歹我耶律斜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一代良人，就这么被郡主抛弃，恐怕也太没面子了吧。”说完，他摸摸了自己的胡子。
　　“哼！”郡主甩开他的手，负手走到窗边，假装生气：“那我这郡主被你抛弃不是更没面子，以后还怎么找婆家。”
　　“那……那就让耶律斜背这个黑锅吧，反正我也不愁找不到老婆。”
　　萧蕴“噗”的一声笑出了声，她踱步到耶律斜面前，拍着他的肩膀，道：“伙计，很不错嘛。你奶奶的是个人才，我喜欢！”
　　“那承蒙郡主大人赞赏了！”耶律斜抱拳，莞尔。
　　“唉，我说，你耶律斜原来也不是那么无聊的人啊。我还以为你只是一个只会武功，是个傻大粗呢！”话刚出口，萧蕴忽然意识到，有些口不择言，立刻下意识的捂嘴，然后抱歉的道了句“对不起”。
　　耶律斜却不怎么在意，他只是看着萧蕴，夸奖：“郡主也是率真可爱，一点也不矫揉造作，让人喜欢。”
　　萧蕴嘻嘻笑着，靠近耶律斜，悄声：“那你老实说，是不是已经喜欢爱上我了？”
　　“是。”耶律斜也是爽快的答应了，然后补充，“就像哥哥对妹妹一样。”
　　“好哥哥！”萧蕴叫着，给了他一个熊抱，然后说：“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下会，咱们都带着自己的另一半出去玩，好吧。”
　　“奉陪到底。”耶律斜也是笑眯眯的坚定地说着。

　　时间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就在外桌人都等得不耐烦时，耶律斜和萧蕴双双推门而出，两个人脸上都挂着笑。
　　外桌人纷纷站起，看到两人谈得融洽全都露出了笑靥，却全然不知二人谈得是些什么。小红走到萧蕴身边，拉起了她的手。
　　见到亲人的萧蕴收敛了许多，她只是客气的对耶律斜说：“小女子要回了，请将军留步。”言罢，转身要走。
　　耶律斜忽然上前：“郡主，就让属下送您回府吧。”
　　“好啊，好啊，郡主，就让未来的姑爷送郡主回复吧。”小红倒是嘴快，抢在主人前道。
　　“小红，不得无礼。”萧蕴轻叱，然后笑着看着耶律斜，“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郡主请！”耶律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诶，小弟啊，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看二人这般和谐，那些同行的嫂子们都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去，不愿打扰了二人的世界。
　　萧蕴上了宝马雕车，放下了水晶璎珞，吩咐马夫回府。耶律斜则策马走在马车旁边，暗自回味着这场有些荒唐的相亲。

　　关红听了小嫚的话，随随便便的将头发扎到一起，然后一路小跑来到酒楼，不料，还是晚了一步，待她赶到，耶律斜已经护送郡主离去，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关红一时间觉得思维说不出的混乱，她跌坐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