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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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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莫白已经忘记了是什么时候他的父亲开始离开的了。
大概是他七岁那一年吧。
那一年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忘记了,反正他只觉得头疼,还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额头上流下来。眼前有两个人影,却看不清楚谁是谁,根本认不出来。
他只记得有一些声音,很吵,以及一些别的什么破碎的声音,还有一些哭声和警笛声。
然后他晕过去了。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的妈妈就坐在旁边,眼睛都哭肿了;他的姥姥坐在另一边喝着热水;他的舅舅则在外边打着电话,可能又是什么客户或者老板吧。
反正住院时间过了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他的父亲,对父亲印象也就渐渐地淡去了,也懒得翻相册去找之前的照片,索性就把他堆在记忆的角落里忘却了。这次却突然想起来,倒也真是奇怪。
也有点莫名其妙。
他又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小的时候,有一天非常认真地问过何天云,他的爸爸是不是渣男,不要妈妈和自己了。
不然为什么他会失踪呢?
当然也就是那一天,于莫白第一次感受到了没有妈妈的温暖是怎样的。
有了这个教训,于莫白再也没有问过这种问题。
周日的早上是个晴天,万里无云,房间里倒是灰暗得很。阳光从窗帘缝里投射进来,照到了大床上。
床上有一个包,这会却动了动。
一只手这时从被窝里伸了出来,开始在枕头边和床头柜上来回摸索。在将放在床头柜的小物品一件又一件地扫下去之后,南语成顶着一团鸡窝头,懵逼地抬起了头。
我去。
老子我手机呢。
然后又摸了大半天,躺在地上有一分钟了的电子闹钟这样被重新瘫在枕头上的南语成捡了起来。
他迷糊地抬眼看了一眼,把闹钟一丢,继续睡了。
现在还早,才七点半。
今年的秋天来的有点早,微微的凉意没什么人会注意到,而且周围的树叶大部分也没什么变化,树叶落下来也只是自然而然认为是老叶子了。
但是这个细小的变化被何天云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坐在床头,接过钟陶递过来的热水,吹了吹,小心地啜了一口,然后捧在手里,看了看外边的晴天。
“最近天开始凉了。”何天云突然说道。
钟陶从手机上挪开视线:“啊?”
何天云说:“没什么,估计小白又要感冒了。”
于莫白这个体质,很怪,每年生病基本上都是在夏末秋初这段日子,特别准时,轻则感冒一两个星期,重则来一次发烧。
何天雷有一次还嫌弃过:“明明生的是个大胖小子,结果跟个小姑娘一样。”
当时于莫白刚好在医院打盐水,何姥姥心疼孙子一起跟了过来,闻言毫不留情地说道:“你还好意思说你侄子啊?他好歹是我孙子!你呢?到现在还没结婚,我到现在还没抱到第二个孙子或孙女!”
何姥姥为了何天雷的终身大事可谓是操碎了心老妇人的心,相亲什么的也安排过,结果何天雷宁死不从,愣是还把自己侄子给弄了出去,然后何姥姥又把刀子给捅了回来。
钟陶不以为然地笑了声:“何姨,这你不用担心,我会带他多跑跑。”
何天云更担心了:“你看他跑的动吗?”
钟陶:“……”
何天云又说:“小白又不像你,成天躲屋子里边不是看书就是打游戏,除非让他出去溜溜汤圆。”
钟陶朝窗外看去。这里刚好可以看见何家院子的情况。钟奶奶和何姥姥这对好姐妹坐在石桌旁,不知道讲到了什么哈哈大笑。可怜的小白狗汤圆被一条绳子困在铁门上,钟家的小花猫欢欢陪他玩。
“何姨,多嘴问一句,汤圆为什么被绑着了?”
“汤圆啊,他成天跑出去玩,一身泥巴跑回来,吃完饭又跑出去,再不管管,你想想这汤圆会不会被一只野狗给拐了?”
“哈哈。”
也希望汤圆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何天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也不能说是巧合,毕竟每年的那么几天,他要么感冒,要么发烧,早成了必然事件。
于莫白躺在沙发上,旁边站着许尽帆和南语成。
“把他送医院里去吧。”南语成说。
许尽帆看了一眼手里的体温计,又看了看在睡眠中的于莫白,继续沉默。
“等他醒了再说吧。”许尽帆说。
南语成说:“把他弄醒不就完事了?怎么,你就顾忌起来了?”
许尽帆说:“你当他是你?”
南语成这才反应过来,懊恼自己说话不过脑子。这两人说熟不熟,说不熟……也说不过去,只是个普通同学关系,不尴不尬的,该怎么办,也只能让当事人自己定夺,免得惹麻烦上了自己的身。
“可是……”南语成犹豫了半天,又说道:“三十九度一啊,先去医院吧,烧着……肯定很难受啊。”
许尽帆看着南语成,半晌点点头:“行,滚去烧水。”然后抄腿抱起于莫白,径直走向南语成的房间。
南语成靠着桌面等着水烧开,结果无意间抬头一看,抗议道:“喂!那是我的房间!”
话音刚落,成功接受到许尽帆“你想怎样”的眼神。
南语成琢磨了一下,默默转过身,用背影来抗议了。
许尽帆才懒得看他,将于莫白放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这才开始注意这里面的一片狼藉。
这都是南语成今天早上的杰作。
许尽帆踢了一下南语成的一个小手办,看了半天后,还是无声地叹了口气,弯腰开始捡东西。
被子比较暖,空调也关了,于莫白翻了个身,渐渐睁开了眼。
屋子里还是有些暗,让于莫白有点分不清楚这里是哪里了。
他总感觉这里是柳岸,又感觉不是。
一个人影站了起来,他不确定地喊道:“……妈?”
这人影愣住了。
莫名成了妈的许尽帆扭头看向于莫白:“……”
如果南语成在这,估计会笑他个一年半载。
于莫白却坐起了身子,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这就起床……”
许尽帆:“……给我躺着。”
于莫白抬头看许尽帆,许尽帆低头看于莫白。两人对视好一会,于莫白点了点头:“哦。”然后乖乖地躺了下去。
许尽帆:“……”
他真的成了一个妈,还收获了一个好儿子。
虽然这个儿子不会像南语成这样让他头疼,但是他是真的不想大他们整整一个辈分。
他蹲下看着于莫白,问道:“感觉怎么样?”
于莫白可能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可能分不清楚声音,所以没听出来:“口渴……头难受……冷……”
许尽帆说:“把手伸出来。”
这个的房间空调已经关了,温度慢慢回升,开始闷热起来。于莫白听话地伸出一只手,许尽帆摸了摸,是冰的。
许尽帆继续说:“去医院。”
于莫白闻言,默默把手抽了回来,然后翻了一个身,背对着许尽帆,用背影抗议了。
许尽帆:“……”
如果是南语成的话,他肯定会不由分说把他给扯起来,不管什么理由。
但是这个,是外人,不可以太过突然。
也就是因为于莫白是外人,许尽帆必须忍耐。
因为顾蓝茵说过,外人不是家人,你要对外人隐藏自己不好的一面。
你要明白,小帆。
你以后步入社会才会发现,大人的世界,并不好懂,处处都打着交到。
你必须小心那些陷阱,踩一两个小的没什么关系,如果你察觉到了一个比较大的,你必须注意。
因为,你必须要选择,你是将计就计,还是绕过去。
你做出的选择,不能后悔。
他看着于莫白倔强的背影,还是没说什么,走了出去。
真的很奇怪,他到现在还记得顾蓝茵当年说过的醉话。
那天夜晚,顾蓝茵踉踉跄跄地从门外进来,小小的许尽帆马上跑下来,向妈妈要抱抱。
顾蓝茵却没看见他,脱掉鞋子后连拖鞋都没穿就扶着墙慢慢踱回客厅,坐到沙发上。她拿起放在客厅茶几上的茶具给自己倒了一杯隔夜的茶水,一饮而尽,喝完后“嗒”的一下把茶杯给搁在桌子上,开始发起了呆。
许尽帆跑上去握住顾蓝茵的手,喊道:“妈妈!妈妈!”
可能也是因为小孩子的内心都会比较幼稚,许尽帆在那个时候爬上了沙发,在旁边又蹦又跳的,只为了引起顾蓝茵的注意。
可蹦了半天,他自己都蹦累了,顾蓝茵还是没看见他。
许尽帆不干了。
他索性跳下去,跑到顾蓝茵的面前,结果一看,顾蓝茵哭了。
他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挪了几步,然后慢慢地握住顾蓝茵的手,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妈妈?”
顾蓝茵终于抬起了头。
紧接着,她抱住了许尽帆。
后来他过了很久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那是一个应酬,而且非常重要,然而顾蓝茵却差点失了身。
那是她一个朋友干的。
许尽帆知道这事的时候不大,连他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十岁?十一?
反正他也明白了一些道理,也记住了一句话。
那是顾蓝茵说的。
“小帆啊,你交朋友,要小心,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