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吧1999》田二儿

6、团宠

　　九岁。我们搬到了城市，住进了家属院，父亲单位分配的，所以大部分住户都还是农场那批人。毛妮子那波比我们大点的孩子上了初中，基本就不跟我们一起玩了。大雯子还没搬来，她母亲的工作没在这里，但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对门的小女孩跟我同岁，叫申小微。大雯子没在的这几年里，可以说是她一直陪着我，我们从小学就一个学校，隔壁班。初中也在一起。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农场她姑姑家里，穿着个绿色羽绒服，很高大，我在她面前像根柴火棍儿。她从小在部队里生活，不像我疯疯癫癫的，没规矩。她有很多芭比娃娃，我总是去找她玩儿，我们穿一样的衣服，玩儿一样的游戏，追一样的星，我们形影不离，也许是因为我们太一样了，才总是吵架。我们又像两个极值，我急，她慢，我暴躁，她安静。但不得不说，我们还是很合拍。我不会表达，回想每次吵架或是冷战，都是我太过冲动，比如我想挽留她，可我总是说，"你走啊，反正你也不想跟我玩”这类欠揍的话，可尽管每次都是我的错，来和解的却总是她。想起这些我的心里总是会过意不去，我为自己的莽撞愧疚，为我总是伤害她愧疚。她在身边的时候，我总是很有安全感，可以放心的做任何事。
　　上小学的我们，脖子里总挂个公交卡，骑自行车到公交站牌，坐个几站地，就到了学校。那所小学在我们上学的那几年十分红火，都挤破头的想进来，足立健后来也转来了我的班，他爸跟我爸是同学。那时候一个班里将近九十个人，课桌从第一排排到第十排，每个座位之间只有一个小孩宽的距离，也只有小孩能坐下。班主任年轻又漂亮，只不过有点严厉，但同学们还是很喜欢她，现在想想真的很佩服她，一个人管九十个人，我们班成绩还总是年级第一第二。也是因为她，我的字写的还算是不错。
　　有天放学，我们骑到了小树林，因为是周五，所以不用急着回家写作业，足立健、六成、皮皮几个男生都在，我跟申小微还有虾萌子看他们蹲在那里不知道在干嘛，凑过去一看，有只小狗，大概一个月左右大，虾萌子超喜欢小动物，抱着不撒手，六成一直在旁边喊”让我抱会儿，让我抱会儿。”我们一致认为小狗是没人要的，于是达成了共识，带它回院儿。小狗被放进了六成的车筐子里，一路上所有人都用慈祥的目光注视着它，小狗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回到院儿里，我们讨论小狗放在谁家，“我妈不让”“我家也不行”，……结果没办法，我们只能在院儿里找个角落，把小狗安置下来，那时候是秋末，天已经凉了，我们找来一个铁的洗脸盆，每个人都从家里拿来了小毛毯，在换了几个地方后，终于决定把它放在云霄废弃的卖烟柜子里，云霄在院儿门口开了个小卖店。院儿里的小孩几乎都知道我们抱回来一只小狗，谁下来都要看，都要喂点吃的。过了几天我们被迫给狗换了地方，它拉稀了，拉的柜子里到处都是，辛亏这柜子云霄不要了，要不然这要叫她看见能厥(方言，骂的意思）死我们。院儿最里面有一块土地，建楼剩的土、石头块都堆在那里，土堆的很高，成了两座小山，我们经常上去玩，一队占一座山，只要对面有人攻上自己的山头，这队就输了。土山上有我们很多回忆，只要上山玩儿，下来必定成了土娃子，浑身土。男孩子更是，直接从山头坐着就滑下来了，有时候裤子都能磨出个洞。我们把狗放在了山头上的一个小洞里，用砖把洞封了起来，现在想想我们属实是想把狗闷死，但也是一心的为狗着想，怕它冷，怕它饿。"狗没了!”今天我们下楼发现砖块被推到了，“我靠，有人偷狗！”六成气坏了，这狗也是他的心头肉，“咱们分头找吧。”“走。”我们把院儿的角角落落，房前房后都找了个遍，还是没有小狗的下落。“在这儿!在这儿!”虾萌子去云霄那买零食，发现狗在云霄店里，我们高兴坏了。狗在云霄店里蜷缩着，样子十分疲惫。“差点叫车给压了。”云霄说，要不是她看到了，这狗早没了。云霄问我们给狗吃啥了，狗一直不停的拉稀，再这样下去狗都得拉死。前几天我们看狗拉稀，还特意从高越家拿了药片，治拉肚的，碾成粉末加到了水里，狗喝了之后确实有过一段没有再拉过。云霄说我们胡闹，想让我们把狗给她养，“我们能养好！”六成说啥也不同意，我们也都很坚持，云霄没辙，说下次要是再叫她看见狗，指定一把给它抱走。
　　这天虾萌子家没人，我们把狗抱她家了，狗好不容易有个好环境，状态不错，在屋里玩着。没过多久虾萌子家就一股尿骚味，上头。这一滩，那一滩，虾萌子捏着鼻子，骂骂咧咧的擦着地，有些恼火了，她是着急如果她妈妈回来闻着这味儿，肯定暴跳。得，这狗还拉了，拉在柜子后面的小角落，好像是不想被发现，不想让虾萌子生气。虾萌子直接起飞了，拎起来狗就往外扔，小狗呜呜的叫着，顺着楼梯往上爬，像是在乞求别赶它走。”狗一上来虾萌子就往下踢它，反反复复好几次，狗才没了踪影。我跟申小微惊呆了，一向爱极了小动物的虾萌子，把狗赶走了。我俩站在一旁不敢吭声，虾萌子继续骂骂咧咧的擦着尿，也许换做是我们也会这样，不是自己家，才觉得虾萌子有些过。
　　狗被虾萌子赶下楼后正好让六成看到了，也辛亏让六成看到了。我们三个随后下了楼，六成问狗咋自己下来了，“虾萌子给踹下来了。”我跟申小微给六成讲着刚刚让我俩震惊的过程，虾萌子听到了，有些生气“能别给别人说不!”也许是刚刚那么对小狗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愧疚，也或许是不想让大家误会。我们没再提了。
　　事实证明我们根本不适合养狗，连最基本的，一个舒适暖和的空间都没办法满足小狗，更没办法照顾它，对它负责。不能让它在我们手里死掉。后来，六楼的恺哥养了它，他家人也十分欢迎，我们都去探过班，他对狗很好很好，连给狗抓屎擦尿都是笑着的，他恳求我们让他来照顾，他保证可以替我们照顾好，事实证明他确实做到了。我们也都放心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