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清穿女》落雁玄冰

88、我们只是平行线

　　从有记忆开始，我就清楚地知道我是谁、我的身份，以及我那无法更改的人生轨迹。
　　我是皇子，但却不是太子。对于一个不是太子的皇子来说，我可以有两种生活方式：或者安逸地活着，当一个与世无争的逍遥王；或者无时无刻地算计着谋划着，憧憬着有一天登上权力的巅峰。
　　但是紫禁城里从来是不允许有懦夫的，这早在我可以分辨得出明黄与其他颜色的区别时我就已经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我不可能毫无防备且安逸地活着，我只能选择第二种生活方式。走上这条或许根本就没有尽头的道路，其实是在我生来就早已经注定的。
　　只因为我是皇子，但却不是太子。
　　我的人生轨迹，就是沿着这样的途径在运行着。在我近三十年的人生中，我一直扮演着一个好儿子和一个好臣子的角色，我总是尽力地去完成皇阿玛交给我的差事，却从不刻意去要求什么，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才是皇阿玛和太子心中最放心的儿子和兄弟。
　　钮钴禄二妞的出现，的确是我生命中的一个意外。我觉得我很难形容她的存在，她似乎生来就有那种吸引人视线的能力，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她的每一次出现都让人无法侧目，甚至惊讶于她永远不同于常人的思维方式。
　　我还记得第一次同她见面时的场景。其实那天我的情绪十分低落，这趟江南的差事办得并不理想，皇阿玛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我却看得出他眼底的些许失望。其实我也一样，我一直很自信自己的能力，我也清楚其实皇阿玛并没有太大的责怪，但是我一向希望自己能在皇阿玛的心目中留下能干的印象。
　　那天我只是想在园子里散散心，但是在园子里发生的乱哄哄的那一幕却让我烦闷之极。虽然我很喜欢年氏，但是她今天的样子却让我十分讨厌。直到她——钮钴禄二妞，毫无征兆地摔倒在我面前，我心中竟忽然泛起一丝笑意，可能是因为她摔倒的样子实在是太过好笑，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子能像她这样摔得毫无形象可言。
　　等她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我看清了她的容貌。她倒是长得有几分姿色，脸上没有厚厚的妆容却比一旁盛妆的年氏和钮钴禄氏看上去要清新自然地多，但是她的古怪举止混合着她略带莫名其妙的言语，却让我难以对她产生好感。我一直坚信在女子的德容言功中，德是排在第一位的。
　　其实从她被钮钴禄氏带走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记不清她的容貌了，但是当天晚上年氏却忽然同我说了很多关于她的事情，比如她令人诧异的转世身份、她粗鲁不堪的言行，这不仅让我对她又产生了莫名的兴趣。我忽然产生了很想会会这个女子的念头。
　　第二次见到她的场景，依然让我匪夷所思。她在唱歌，唱着我完全听不懂的歌，唱得很大声，唱得很投入。虽然我听不懂她在唱什么，但我看得出她很享受现在的状态，我忽然觉得有些落寞，或许我从来都不曾想过可以像她这样自由放松地生活着，我已经习惯于封闭自己的内心。因为我知道不让人看出内心的真实想法是在这个紫禁城里生活下去的不变法则，我一直遵守着，所以我也不希望有人打破这个法则，于是我制止了她。
　　她的反应倒不像前日那么无礼，看来她还是有些怕我的。但是说不上几句话，她立刻就变成了年氏口中那个粗鄙无礼的野丫头，可是我并不想同她计较，可能对我而言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也可能她说的话的确很有意思。
　　直到她说出她会英吉利语的时候，我在意外之余立刻就有了一丝警觉。我承认，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前，我一直把她当做一个头脑有些不清楚，没多少教养的野丫头，我不同她计较她的无礼正是因为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而且她的奇怪言语也确实能让我紧张的神经得到片刻的放松。
　　可是我清楚地知道能懂得英吉利语的绝对不是一般的人。大清国总共这么几个传教士，能学过英吉利语的更是屈指可数，难道她和宫里有关系？但是她神神叨叨的样子确让我不甚信服。
　　同张大人的会面，让我加剧了对她的戒备。她确实是懂英吉利语的，虽然是个半吊子，但却不可否认她懂英吉利语的事实，而且她居然还懂得几何，这更加让我心中疑惑万千，她到底是什么人？转世一说会不会只是她的托词？不管怎样，我意识到我不应该再用单纯的眼光去看待这个有些古怪的丫头，也许她时不时的粗鲁表现与胡言乱语只是一种掩饰罢了。
　　很快她跟着钮钴禄氏回了钮钴禄府。我不觉松了口气。因为连日来的调查毫无头绪，这个叫二妞的女子仿佛凭空从天而降，我根本找不到任何有关她来贝勒府之前的线索。难道是我想错了？她并不是谁安排在我身边的眼线？或者她真的是所谓的转世重生？
　　好在她离开了贝勒府，我想只要她不再出现在我面前，繁忙的政事会让我慢慢忘记她，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有所企图……
　　她再次回到贝勒府是在两个月之后，就在我快要把她忘记的时候，她又闯入了我的视线。不过这一次却有些奇怪，那拉氏和钮钴禄氏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她，然后就有了沁芳亭那天的事情。
　　这是继她离开贝勒府的两个月来我第一见到她。她还是这么让人出乎意料，但是这回我却开始对她少了些戒心，因为她实在看上去不像个眼线，不但毫无心机可言，甚至于缺少作为一个眼线最起码的警觉性，特别是在看到她因为惧怕打雷而蜷缩在地上的样子的时候我忽然笑了，不仅仅是因为她可笑的动作，还因为自己之前错误的判断。如果她真是眼线，那她也是我所见过的最笨的眼线。
　　弄清楚了心中的疑问，我开始不再理会这个叫二妞的女子。事实上，我也确实没有太大的心思去理会府里这些琐碎的小事，我相信那拉氏自然会处理好一切。
　　但是二妞就是二妞，即便是我并不注意她，她依然让我无法忽视她的存在。那拉氏生辰的那日她可谓是出尽了风头，连皇阿玛看来都十分喜欢她，我不得不再次重新审视她。
　　她的确是我所见过的最奇怪的女子了，在她身上丝毫找不到女子应有的柔顺。她似乎没有读过书，但是却并非不识字，而且还懂得英吉利语和几何；她似乎粗俗不堪，但是却并非鲁钝不通世故，至少她能讨得皇阿玛的欢心。还有她随时随地都能冒出来的怪诞念头，她似乎理所当然，但在我听来却闻所未闻。最让我无法理解的是她的处事作派，她的头脑里似乎完全没有尊卑的观念，她活得随性而自由，虽说不上潇洒但却绝对豪迈，她难道不知道她这样的个性会让她随时丢掉性命吗？
　　但是这不是我应该关心的事情，对于我来说，她什么都不是。如果以前还因为怀疑过她是眼线而对她有所关注的话，那么现在她已经完全没有值得我关注的理由了。况且她似乎也很讨厌我，总是不时地说着一些不阴不阳的话。我倒无所谓，因为我和她本来就不可能有什么交集，我不可能像她这样活着，而她也不可能懂得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