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日出西边雨（流星蝴蝶剑）》灰港

2、他的眼睛

　　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充满星光的眼睛。
　　可现在那眼中只有忧愁，像枯草燃烧的火光，灼伤所有看着他的人。
　　他在草堆边坐下，搓着双手。
　　他已经饿得快要倒在路上了。
　　他的眼睛忽然又有了光。
　　一双粗糙结实的大手，递给他半个馒头。
　　他哭了起来，泪水浸着馒头，尝起来又苦又咸。
　　一个温柔的声音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孟星魂。”

　　何雨不喜欢孟星魂。
　　他恨他那双眼睛。
　　孟星魂喜欢盯着他。充满灵气的眼光变得呆滞沉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何雨不喜欢被人盯着，即使是他的恩人和姐姐高寄萍，更何况孟星魂只是个比他大一岁的小孩。这个小孩也是个掠夺者，他夺走了何雨的食物，也夺走了高寄萍的爱。
　　何雨道：“你为什么盯着我？”
　　孟星魂道：“因为你很好看啊。”
　　“放屁！”
　　“哎，你这个傻瓜。你问问姐姐就知道，她也觉得你很好看。”
　　“我很想把你眼睛挖出来。”
　　“无所谓啊，眼睛对我又没什么用。”
　　孟星魂理解不了何雨的敌意，他以为他只是嘴皮子逞强。何雨同样也想不通孟星魂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头脑简单的弱智，更奇怪的是，姐姐为什么那么偏爱那个弱智。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倒霉透顶，一直想要报仇，却卷进了这样一种混乱的生活。

　　何雨告诉他们姐姐叫他们两天后在城西的亭子集合。
　　然后他跟着高寄萍进了城。
　　在一个昏暗的小棚子里高寄萍拿到了一张纸。
　　“那是什么？”何雨问。
　　高寄萍漫不经心地指着上面的一个名字：“这个人两天内就得死。”
　　他没有问为什么。跟着高寄萍这种狂暴而又反复无常的人，会让一个人安静许多。
　　两天后他们有了钱，高寄萍有了自己的剑。
　　城东的亭子里，高寄萍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她走来走去，看看天上的太阳，又不耐烦地继续走来走去。
　　“那几个家伙是怎么回事？死了还是••••••”
　　“姐姐，也许他们走了呢。”
　　“怎么可能？离开我，他们根本活不下去。至少叶翔明白这点。你有说清楚是在这个时辰在城东吗？”
　　“是的。”何雨不动声色。
　　“半天都过去了。”
　　“我们走吧。”
　　高寄萍狠狠地给了何雨一耳光：“你说什么？他们好歹也是你哥哥。”
　　他们不是我哥哥，我只有一个弟弟，他已经死了。
　　何雨跟着高寄萍在城郊一段段地搜寻。他当然知道他们在哪儿。在城西呢。当然他也不能告诉高寄萍。
　　到城西的时候，他们看见了东倒西歪的叶翔和缩在一起的石群和孟星魂。高寄萍大叫起来：“星魂！星魂！”孟星魂却没能起来回答。他冻得浑身青紫，睫毛上都结了冰。
　　太好了，他死了。何雨想。一阵狂喜流辩他全身。
　　孟星魂没有死，他只是昏过去了。
　　他醒来的时候听见一千只麻雀振翅的声音。它们飞了，飞远了。然后是何雨冷冰冰的脸。
　　孟星魂道：“你骗了我们。为什么？”
　　“我恨你。”
　　“为什么？”
　　“你告诉姐姐了吗？”
　　“没有。”（蠢货啊蠢货）
　　“如果你说的话，我就真的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姐姐会知道的，她可不像我。”
　　“那你也不能说。”

　　那一次何雨把偷来的东西放到孟星魂兜里。
　　孟星魂被抓了，差点被淹死。
　　饥荒年代监狱养不起犯人，小偷之类的都是直接丢到河里。
　　“你为什么叫何雨？”孟星魂哆哆嗦嗦地问，他的衣服还没有干。
　　“算命的说，火会给我带来厄运。我妈妈姓何。”
　　“你不跟父亲姓？”
　　“我不知道他是谁。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你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讲话？石群不喜欢说话，叶翔说的我都听不懂。”
　　“有说吧。”
　　“说的都是让我心情不好的话。做的也是害我的事。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有什么不满意？姐姐那么喜欢你！”何雨抬高了声音。
　　“原来是为了姐姐。她也很喜欢你呀。”
　　你错了，孟星魂。她也在提防我。从她看见我两手是血的那一天，她就开始防着我了，好像我是那种会咬死主人的猎狗。
　　孟星魂看着他。何雨的脸藏在阴影里，只看见几绺软软的头发，被风吹得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