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漫漫江水依》夏二饼

4、何邵回来了

　　大年三十当天的下午，何邵回来了。

　　出去几个月回来的他人黑了许多，脸上线条更加硬朗，人的气质也更加挺拔。

　　跟着何邵回来的还有他的师父。

　　周翩若只在何邵曾经的只言片语里了解过这个不爱说话却十分厉害的师父，如今看上去这位师父却很温和，四十来岁，一双剑眉，眼睛小而精亮，下颚角到脖子有一条长长的伤疤被一片青色胡渣盖住，身形谈不上魁梧却十分壮实。

　　青吾和白芷都对他行了大礼，可见在三爷的属下里他地位很高。

　　何邵拉着师父到周翩若跟前，“姐姐，这就是我师父，他可厉害了，就没有我师父不会的武器，对，还有暗器，这次任务幸亏有我师父带着我，不然我”何邵没有说完，周翩若却已经抱拳弯腰以武人的姿态对何邵的师父行了个大礼，“多谢师父的一路照顾。”

　　本来一脸严肃的师父随即有些惊讶，却马上抱拳“在下裴二，小姐不必多礼，徒弟是我收的，自然由我罩着，我也不是谁都收的，是这小子有这个本事。”随后瞪了一眼旁边一脸嬉皮笑脸的何邵。

　　大家在外庭客气了许久，何邵对着周翩若叽里咕噜了半天，说了句待会儿来找她，便扶着师父一起前往外院收拾洗漱了。据说这位师父一直住在任务所，是何邵硬拉着把师父接回来住的。

　　周翩若笑着让白芷去通知白妈妈准备摆饭，自己也回了内室准备晚上的衣裳首饰。

　　到了晚膳时间，夜空中的星光已然看不到，被漫天烟火笼罩，皇家每年此时都会给百姓们放上许久的烟火，以示喜庆。周翩若抬头看着热闹的夜空半晌，点了点口脂，随后对白芷说到“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

　　今天她穿着一身桔红色的深衣，头上插着红珊瑚的簪子，戴着金叶子耳环，系着复杂花纹的金钩腰带，点着朱红的口脂，显得格外喜庆。

　　何邵和师父已经在饭厅等她，看着她走过来，何邵眼前一亮，一把拉过她来，围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一边看一边说“姐姐，你这么穿真好看，诶，真好看。”

　　白芷看着何邵的样子忍俊不禁笑了起来，饭厅里的人都笑了起来，仿佛这一年的不愉快与压力都一时像羽毛一样轻。

　　周翩若笑着对大家说，“今天我们没有主仆都一起坐下来吃个年夜饭吧，我和大哥已经好多年没有过过一个热闹的大年夜了。”

　　白妈妈、白芷、青吾都抬起头一愣，白妈妈更是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小声的说道“小姐，这怎么行呢，三爷要是知道。。。”随后熄了声。

　　“青吾，三爷今日会过来吗”周翩若问道。“不会，三爷他要。。。他应是不会过来的”“那大家都坐下吧。”

　　周翩若一把拉过白芷把她按在了凳子上，何邵也请师父坐了下来，白妈妈和青吾也半推半就的坐了下来。推杯换盏间大家热热闹闹地过了一个大年夜。

　　何邵和师父都喝醉了，由青吾送回了外院，白妈妈也向周翩若请辞要回家守岁，最后只剩白芷和她待在了中庭，两人都喝了点酒，觉得热，就并排坐在了中庭的门槛上。

　　不知是喝了点酒还是交了心，白芷对她说起自己从前的事。

　　“我五岁那年，正值闹饥荒，我的娘不过是城郊庄子里的奴婢，哪里拧的过我那个每天不能少了酒的爹，我被卖到花楼换了银子。有一日旁的人洗衣裳时不小心把花魁的一条宽裙染了色，就诬是我洗的，当即便要打断我一条腿，还是那时看门的护院看我可怜，把一身是伤的我偷偷放了，我拼了命的逃，腊月的天，腿上的血都冻成了冰渣子，我跑着跑着就冻昏在了路边。是三爷路过时发现了我，救了我回来，医好了我的腿，后来还让我学了医和武，那时我就起誓我这条命是三爷的。小姐，三爷让我跟着您，从此我的这条命就是小姐的。”白芷望着漆黑的天眼里泪光闪闪。

　　周翩若拍了拍白芷的背，抬起手放在了白芷的手上轻声说到“我9岁那年遇见的弟弟，那时我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吃饭了，身上的钱早就被搜走，还差点和你一样被卖到了花楼。那时的我害怕又被抓走，就故意把脸涂黑，散着头发，一路走到了城郊外，走到一个破庙时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就是那时，我看见弟弟和一群乞儿一起在分饼吃，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能不能给我吃一点，他毫不迟疑就把手里的饼撕了一半给我。”

　　白芷惊讶地看着周翩若，周翩若对她笑了笑，微醺的桃红色脸颊衬着她的笑越发甜美。

　　“这些年我和弟弟什么活计都做过，被骗过被打过甚至差点送了命，被三爷收留的这半年已经是这些年里最好的日子了。”周翩若没有再看向她，而是也笑着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

　　忽的院外传来漫天的爆竹声，天空被染的微亮，爆竹气息钻入鼻中，白芷忙拉着她“小姐，这味儿太大了，我们回去吧。”周翩若点点头，起身还有点趔趄，白芷扶着她缓缓回了内院。

　　黑暗中，三爷的眼睛亮了一亮。本来只是觉得像，当养个故人念想。却变成了这半年都和这丫头在一起，画画、习字、吃饭，看着这丫头的机灵和笨拙，和这丫头一起嬉戏胡闹，居然让自己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

　　这样的感觉多少年没有过了？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居然对这个院子有了依恋感。

　　今天大年三十本不该来的，却还是找了个借口想早点出来看看她，却无意听到了这样的一席话，自己轻笑一声，“原来不是亲姐弟。”

　　说着一抬手做了个古怪的手势，黑暗中一个身影忽的落下来，单膝跪在他面前，他冷声问道“如何？”

　　只见那人低声回到“是，您近日来这边来得勤，怕是被盯上了，今夜出来时也有尾巴。”三爷的眼睛忽明忽暗，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背着手转身走了。

　　第二天一早何邵脸红着在去饭厅的路上等着周翩若，周翩若看到他左右徒步着焦急地转圈有点好笑，走过去大声问道“你是在这里等我吗？”

　　何邵转过身抬起头来，立马激动地从身后掏出了个红封，一边挠着脑袋一边不好意思地笑着，“姐姐，昨夜太高兴就喝醉了，都没和你一起守岁。”

　　说着疯狂地晃动着手里的红封说道：“姐姐你快看看，我出任务是有钱的，可以你做好几件漂亮衣裳。”

　　说着看着周翩若今天的打扮，鹅黄的对襟上绣着金色的小花，羽白的宽裙摆上嵌着米粒大的珍珠，腰带上钩着金丝，两个小鱼儿的白玉坠子在胸前打了个漂亮的结，真是清丽可人。

　　何邵看着看着他的脸更红了，忙又补充到“要是衣裳不缺买首饰也是可以的，我这次还给你带回了许多新鲜玩意儿，对对，还有糕点和南边的胭脂和口脂，你肯定没见过。”

　　白芷在一旁偷笑，周翩若也哭笑不得地看着恨不得把家底都掏出来的何邵，也只好假装生气地说到“的亏你还记得你还有个姐姐，你这一走就是半年，连一封信也见不着，东西在哪儿，我可得见见，要是敷衍我，红封我就要两个，不，要三个。”

　　何邵连忙搓搓手说“就在我那儿，我就给你拿过来，你先去饭厅等着，我就来！”说着抬腿就往回跑。

　　周翩若和白芷相视一笑，继续往饭厅走去，走到饭厅门口却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三爷难得披了条白狐毛大氅，里面穿了件天青色绣着金线的云纹袍子，正站在饭厅前给鸟笼里的鹦鹉喂着食。

　　周翩若连忙笑着上前给他行礼，三爷点了点头，青吾随即掀起厚帘子引众人进了饭厅。

　　何邵的师父已经等在了那里，也上前给三爷行了礼。

　　三爷问了裴二两句，何邵就提着大包小包快步掀起帘子走进来，一边走一边嘴里大声喊着“姐姐，你快来看看，这些可是我精心选过的。。。”抬头却见三爷站在那儿，涨红了脸，着急忙把东西放下行礼。

　　三爷抬抬手，让人都坐下。饭桌上三爷说到“近来不太太平，这院子怕是不安全了，吃完饭大家便收拾收拾，今日便都搬到另一处院子去，青吾已在后门备好了马车。”

　　大家虽然都有点惊讶，但都没有表露出什么，都点了点头。

　　周翩若和白芷在内室收拾着东西，周翩若好奇地问她“有许多人想对三爷不利吗？以前你们也经常搬地方吗？”

　　白芷抬头看着她，欲言又止，周翩若只好摆了摆手，“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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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其实挺喜欢何邵这样耿直憨厚掏心掏肺的性格的。】